第二十三章 非鼎世界
七水是七個大水域不像非鼎世界僅有一個輪迴之海。
但是不論什麼角度望去,放眼皆是蔚藍海水的感覺,總有幾分相像。
深夜裏,非眠躺倒在某片珊瑚礁上,他許久不曾這麼挫敗、無助過。
原來在另一個世界,他什麼都不是,縱使是世界之王,一樣派不上用場。
不是引導者就不行嗎?什麼都做不來?啊,當初印暄在非鼎世界時,那位黃金獅王殿下,彷佛從頭到尾存在的定位是──寵物?
可他是個人啊,再說現在是軍長更像寵物。
非眠越想越心煩,才想喝口酒抒壓,發現自己身上一無所有。
“酒友,這種時刻是不是特別想我?”
拍動着黑色蝙蝠翅膀,左右手各拎一壺酒的惡魔,高傲的在半空開口。
“又去打劫菲阿?他怎麼沒捨得劈死你?”非眠最好奇這個。
“菲阿釀酒是為了給別人喝的,我是好心幫忙減少酒的存量。”
彼阿一副“我是為了菲阿辛苦喝酒”的姿態,如果不獰笑的話。
“呸,上次你挖錯九雷.嗜非預定要給少女魔王慶祝成人的酒,不是整夜都被菲阿追着砍嗎?如果不是印暄阻止,你早被倒吊在空中花園的入口以供眾多出入者‘憑弔’。”非眠看不慣彼阿志得意滿的樣子,立刻吐嘈。
“說什麼憑弔,沒學好說話嗎?要說瞻仰。”彼阿不滿的用右手酒壺丟他。
“好好好,瞻仰。”非眠有酒到手,非常好脾氣的改口。
“你……不太對啊!”彼阿本來在半空中盤坐着,準備打開左手的酒壺,一發現有問題,連忙拍拍蝙蝠翅膀往下飛,繞着接到酒就坐起身的非眠飛了兩圈后,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怎麼了?”
身為最頂級酒友,不管何時何處,只要喝酒必定就在身邊陪着同飲。
彼阿見過非眠各種喝酒前的鬱悶、煩躁、歡欣、悲哀、遺憾等等情緒,今天不同往時,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僅能感覺出氣息古怪的異狀。
“啊,哪裏有?”非眠不以為意的打開酒壺封口,往嘴裏倒了一大口。
彼阿無聲的望着他,眼睛慢慢的瞪大,嘴角的獰笑漸漸成形。
“嘖,真該讓印暄看看你這副樣子。”非眠無奈的喘口大氣,認輸了。
“說吧?”彼阿這時才打開手上的酒壺,淺淺的抿了一下。
“我覺得很沒用,軍長的事……明明我最想插手,卻不被允許。”
非眠沒有用任何言語修飾,反正他心煩的就是這件事。
“說到這個。”彼阿起先毫不在意,如今看非眠這麼煩悶。
“記得我們來七水前,管家型天使亞納私下提醒過我很多次,說當時黃金獅王‘殿下’非得跟着一起來非鼎世界,是為了監督少女魔王,不讓她太過靠近君上,說是王會導致引導者早亡,嗯,亞納的本意是要我約束你吧?”
這次難得提起那隻黃金獅子時,客氣的加了“殿下”兩字呢,就為了他在非鼎世界的時候,盡心儘力保住君上的命,就恭敬一下好了。
另外,彼阿身為我行我素的惡魔,對於約束別人這種事,根本不上心。
“彼阿.劣多!”非眠渾身顫抖着,拎着酒壺真想朝他腦袋砸下去。
“反正你一直散發惡意咩,凡是幼崽都不會想靠近你,再說有君上、雪鶚在,這兩位引導者為了讓軍長順利成長,肯定會下意識把心懷不軌的你排除在外,既然如此,你根本沒機會接觸軍長,說與不說,沒多大差別吧?”
彼阿是認真的,再說,瞧着自家酒友每次想方設法要接近軍長,卻被周圍的人不斷阻撓,即使受挫依然屢敗屢戰,那多有趣啊!
“你、你真夠惡劣的。”非眠頹喪的垮下肩。
“謝謝誇獎,我是彼阿.劣多。”彼阿邪邪的勾起微笑,惡意滿滿。
“哪裏得罪你了?請簡述一下我的犯行?”非眠才不信彼阿僅僅是忘了。
“喔,親愛的酒友怎麼會認為你得罪我呢?”彼阿笑着連喝了兩口酒。
非眠沉默的注視着他,身為暗箭他對於別人的惡意,應該是最敏感的,沒想到直到彼阿蓄意“坑”他這麼一次時,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為什麼?
彼阿雖然是任性恣意的惡魔,據說在千戰世界裏,偏偏是守護均衡的提倡者,同時,為了均衡,他從不手軟的殺害犯規的天使、惡魔,毫不在乎被兩方警戒恐懼,是真的一心一意撲在守護均衡上,從不動搖。
如此的彼阿,是那種擁有信念,下定決心便不會更改的類型。
非鼎世界的雙王之一,是彼阿的君上印暄,彼阿沒可能虧待非鼎世界,而非得讓彼阿以近似“坑害”的手段為難自己,肯定是自己有事錯了,且後續的發展是錯上加錯,一點挽回的跡象亦無,於是彼阿忍無可忍。
有什麼事,彼阿不說、自己沒有發覺,最後導致雙方關係將要崩潰?
非眠苦惱的喝了口酒,深呼吸定下心,乾脆從頭開始細細一件件想着,是什麼惹得彼阿不快,這件事說不定……不,是八成與印暄相關!
因為事關印暄,彼阿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報複目標直接定為軍長。
“我有獨裁的傾向?”非眠倒吸一口氣,他確實沒有發覺這個。
印暄人很好,不,是人太好了,不擅長與人爭論,所以,雙方開會時,常常是非眠這邊的人暢所欲言,一般而言反駁的是彼阿和菲阿,除非有太過不近人情,卻彼此都無感的錯誤,否則印暄不會開口打斷會議、提出意見。
漸漸的,像是得寸進尺一樣,有一些事在往印暄的方向不斷傾斜。
明知道印暄參與那些事,精神壓力會過大,總有一天會受不住,但是,一旦有他參與,因為他最細心、最溫柔,總能充當最後的纜繩,阻礙事情不往最壞的情況發展,且能在類似走鋼索般的危險情況下,將事情順利解決。
非眠不是做不來,是不想做而已。
如同他向印暄承認的那樣,比起放某些人一條生路,他寧願連根拔起。
原以為,不去做某些事,是基於他對世界的考量,是大發善心……而在另外一方人的眼中,其實他的舉動是刁難、是欺負、是傷害印暄嗎?
非眠煩躁的再喝幾口酒,用手搔了搔頭,本想說什麼,便想到他來七水世界前是在哪裏近距離等待預知夢的結果,然後,狠狠的倒抽口涼氣。
“連黃金獅王殿下也不提醒我,是因為?”
“因為你天怒人怨了唄!”彼阿落井下石的說著,開心的滿飲兩口酒。
非眠是想抱怨的,抱怨彼阿、抱怨黃金獅王殿下不夠厚道,遺憾的是,最先不厚道,最先為難這兩個心中最重要的存在的那個惡棍,似乎是他自己?
“萬一我半夜或是挑沒人的時候,摸去軍長那裏……”非眠話沒說完。
彼阿明白他在猜忌什麼的直接接話,“你以為以前在非鼎世界常常跟隨在黃金獅王殿下身邊的精靈普蕾希雅人在哪裏?”
啊,非眠懂了,為了避免他鋌而走險,一直有人在暗處守護軍長嗎?
所以,從頭到尾,即使彼阿跟黃金獅王殿下想震懾警告他什麼,依舊沒有做絕,而這絕不是不願跟他翻臉,是單純看在印暄的面子上,更是怕印暄生氣吧?原來自己一直在依賴、在利用印暄這個雙王的存在好為自己謀利嗎?
“稍候我會鄭重的向印暄道歉,往後會、會努力不這麼做。”
非眠是真心的,於是不願意騙人的說他會努力。
“我懂,誰讓你是暗箭非眠呢?”彼阿十分了解非眠暗地裏籌劃的惡習,不過,“希望你記住一開始那種在其他世界無能為力的感覺,少女魔王去過非鼎世界,所以體會了她的毫無用處,唯一手段是變成巨大災害以警醒別人相同的錯最好別犯第二次,你也一樣,在這裏你一無是處,最多能變成另一個災難。”
彼阿之所以冷眼旁觀的等待非眠在無所適從後進入反省,為的是讓在他們尚未抵達君上身邊時,已經在近八年的高高在上、唯我獨尊氣氛中養成獨裁習慣的非眠,徹底明白、悔悟他所犯下的錯,然後希望他能改變。
當然,不改變也沒問題的,彼阿認為與其讓自家君上淪落到和那位水母王一樣的下場,不如自己和黃金獅王、少女魔王聯手,一起擄人離開,誰說雙王之一不能拋棄世界出走的?更何況錯的一向不是自家君上,是非鼎世界的人們啊!
深夜時分,當某惡魔對某惡棍“心理開導”的時候。
黃金小獅子正偷偷的溜出了房間,準備去找某個人。
有些時候對某些事不知情、無知無覺,是單純心裏放任、不想在乎罷了,並不是真的沒有發現,如果人不自欺欺人,哪有可能做到“視而不見”。
但是一直裝作看不見,無利於事情的解決,總要去面對的。
在離開海底的宮殿後,在最近的小島上,它看見了他。
“呼嚕嚕。”黃金獅子變回巨大的體形,踏空飛了過去。
“獅王殿下。”站在小島最高處發獃的他,愣愣的回過神,恭敬的行禮。
黃金獅子順着他的視線拉遠目光,果然瞧見了它非得來見他不可的理由,一群海妖群聚,然後有隻與眾不同的魚人混在裏頭,是那一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