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被迫接受命運

第二百零三章 被迫接受命運

陰暗的地底某處,兩個針鋒相對的身影,兩隻各持利器刺進對方體內放血的手,同時僵硬着無法再纏鬥下去,是因為腦子真的一片空白。

不論是活了太久,各種經驗都不匱乏的相融,又或者分享了相融的記憶、經驗、能力,同樣也活了千年之久的離佐,他們其實早該習慣,靈魂切開分出去后的某個分身遭受襲擊死亡,自己卻能維持手邊的行動,絲毫不受影響。

以往能辦到的事,如今,竟是辦不到了。

相融明明前面可以一邊控制住離佐的靈魂分身,一邊控制古樹的樹根,再控制住從不曾查覺自己存在的分身無硝,去設置對古樹跟深淵的連環殺局,一心三用且不費力,甚至可以跟離佐另外的靈魂分身搏鬥,準備弄死對方。

前頭被離佐追殺了不少分身,卻不是結束,不過是反撲的開始。

敢對無拘下手,讓他居然要藉著惡魔彼阿的手,才能把無拘救回來,這樣的離佐不讓他多吃點苦頭,那怎麼可以!

只是,這一次離佐大概收回不少靈魂,只剩下兩個分身被控制,實力變強不少,居然讓相融這具分身花費極大代價,才跟對方拼的幾乎要同歸於盡。

最後一擊,卻來不及動手,因為……事情發生了。

管家爺爺被古樹的樹根擊中,那道小小的身影飛出去時,似乎也帶走了離佐跟相融反應的能力,讓他們的腦子一空,好像整個世界為之停頓。

即使在同歸於盡前停手,兩個生命依然到了瀕臨終結的時候。

離佐跟相融維持着制住對方、任由自己身體流血的姿勢,不願清醒。

沒有人有膽子、有勇氣去面對那樣的發展,比起傷害古樹,看着深淵滅世什麼的,那都是能夠想像,且毫不在乎,唯有、唯有管家爺爺不一樣。

當初是孤注一擲,是奮死一搏,他們一大群幼崽團結起來,爬上古樹的本體巨樹,意圖闖進空之神庭,就為了想要活下去。

離佐經歷了那樣的歲月,幼崽們不被看重,會被強者隨意凌虐、殺戮的時節,可以說,他們爬上空之神庭前,不管害怕、擔心、奢望着什麼,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古樹跟深淵身邊多了一個老人家,說他是管家爺爺,會照顧、教育、引導他們的令人驚愕懷疑和想要相信、親近。

可以說,最初拯救他們的,就是管家爺爺對他們伸出的援手。

更遑論之後,為了幼崽們,管家爺爺居然能讓古樹、深淵幫忙他們在海上建立了第三個神庭,專屬於幼崽的庇護所。

無寧最初沒有議會,那是某一任王忽然決定要架構起的組織,為的是在弱肉強食之外,訂定另一種規矩,以免某些種族被任意“剷除”,一如曾經有一任王是水母王,卻從那以後,再不曾見過一隻水母活着。

這也是為什麼又一隻水母王誕生時,古樹跟深淵看着昔時的白夢,下意識就認為是──變種章魚,而不能馬上記起,那會是一隻水母。

過去是王才會造成的變革,居然是由一位老人家領着他們去做。

離佐後來會有野望,認為自己可以取代白嵌,守護住王,就是從這開始。

在無寧想要成事,不需要是古樹、深淵,只要有能力,那就可以。

這麼一點點變化,渺小的彷佛會被忽視、會被遺忘,離佐卻一直靠着這個奮鬥至今,即使王離開王座,他依然沒有失去奮鬥的目標,仍能繼續努力。

以前模模糊糊的分不清,自己奮鬥的目標除了王,還有什麼。

就是直接認為,要回報王的幫助之外,自己這輩子最恨的便是相融。

前一個目標無法繼續,那下一個目標足以用命拼到最後一刻。

在此之前,仍是有前提的。

一不能夠再傷害到他的王,二是不能傷到好不容易再遇見的管家爺爺。

結果,離佐親眼看見了什麼呢?而且這一切,更有他的推波助瀾。

“你可以殺古樹、傷深淵,可是,為什麼要傷害管家爺爺?”

離佐從嘴裏硬是把話吐出來時,因為用力過大,連血也跟着溢出口中,使得聲音斷斷續續、模模糊糊,他仍是毫不在乎的將話說完。

“我沒有想過!”相融氣急敗壞的反駁,同樣使力過猛的嗆出一口血。

是的,相融考慮過殺死了古樹、弄死了深淵,無寧會怎麼樣的問題,反正再慘也慘不過他過去數也數不清的年歲里,在重複死亡中掙扎的悲慘。

但是,考慮的再多,相融從沒有想過要對管家爺爺做什麼。

不是不敢,而是沒有必要,更是絕對不能做的禁忌。

窮其相融一生,除了最關心他也最給他添麻煩的無拘之外,就是管家爺爺濟新了,唯一一個不知道對方究竟多大年紀,依然甘心喊一聲爺爺,認為對方是一個可敬的老人家,自己在他面前可以以小輩居之,任性的祈求關愛。

連古樹、深淵都不再被相融信服、尊重之後,他居然真的把管家爺爺當長輩,因為沒有人願意拯救他,願意給他機會,管家爺爺卻做到了。

只可惜,相融自己太蠢,毀掉了唯一一次的機會,他後悔過的。

是不是後悔的時間太短,短到來不及真正的面對、反省,就註定了往後會再犯一次類似的錯,然後同樣在錯了之後,又一次無奈的後悔?

其實不是不知道的,那一天獻祭失敗,有可能迎來什麼局面。

沒有幫深淵跟古樹拾缺補漏,假裝自己一無所知,然後坐視死亡到來,也是因為管家爺爺的死,後來,相融才會在七水為了保住白嵌的正常,不讓他繼續發瘋,可以為此捨棄分身的生命,脫離有無拘在的七水,自己回了無寧。

補償什麼的,多少有點這個意思吧?

可是,不夠的,相融自己知道,他做的那些,完全不夠補償。

何況現在他居然一手導演了管家爺爺的受創,抽乾淨了他尚未抒發徹底的怨氣,甚至在希望無寧毀滅的惡念之外,重新豎立起一個目標。

不能讓管家爺爺死、不能讓管家爺爺就這麼離開無寧,絕對不行。

無寧欠管家爺爺那麼多,什麼都來不及給他,錯過一次就算了,再錯一次,無寧的人往後還怎麼在管家爺爺面前抬起頭來?他們欠的,終歸要還。

一如發狂了、氣急了的惡魔彼阿可以持刀追着砍古樹跟深淵,卻連同這兩個無寧的守護者在內,只敢躲藏,甚至連回手都沒有勇氣。

因為,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到極點的,恐怕連被原諒都沒有資格。

對於前任暴君冤離僥倖沒有死,沒有被殺俘,活下來的下屬們來說,他們就算再一次得回他們的王,依舊是最近也最遙遠的距離。

近到隨時可以跟從、可以靠近,遠到彷佛下瞬間又會再次失去。

無寧不曾有過被推翻的前任暴君,能活回來,替離開王座的王收拾殘局的,至少在無寧極度講求弱肉強食,會殺俘的惡習中,斷絕了這種可能。

第一次擁有,代表從無經驗,也就代表摸索中的人時時在不知所措。

所以不知道能再見到王之前,冤離的下屬們把坐在王座上的白夢往死里整,從不後悔、從不自責,甚至覺得為此付出生命──值得。

時過境遷,當他們的王,前任暴君冤離再次站到他們面前,疑惑着這一任的王白夢的離開王座、納悶着白夢意志堅定怎麼會動搖、迷茫着好像一轉眼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愉快就在別人身上重演,然後,暴怒!

被自己的王狠狠收拾過,就為了他們居然敢傷害另一位王。

一心、二用、侵蝕跟莫相融這幾個,被收拾之後,其實沒有反省過,他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沒有餘力去理解,這樣的事是不是更違逆了自己王的意思,成為了逼王退位的幫凶,更變得跟“相融”一樣面目可憎。

是的,在自己的痛楚、傷悲減低或結束前,誰也沒有餘力在乎其他。

可是,當他們忽然被人強迫看着“濟新”又為無寧做了什麼……

忽然好像明白了,王醒來后,為什麼會對如今的無寧那麼氣憤。

尤其是一心跟二用,他們是知道的,王有多喜歡、在乎那位老人家,甚至為那位老人家誤導過他們不少次,就為了溜出去跟老人家說說話、喝喝茶、看看這個無寧,像是真心把對方當成一位長輩在款待。

親手毀掉這樣的無寧,原本可以得救,可以真的有所改變的無寧,居然還是連前任暴君都肯為了這個願景放棄生命之後,被他的下屬們毀掉。

當一個外人可以為了自己的世界,一次又一次死亡也不悔,這算什麼?

“引導者就是這種生物啊,遠觀時敬佩到極點,近距離接觸會恨到極致。”

做為前史官的蜃始,說的是真心話。

就是說完后,瞬間背脊一涼的猛一回頭,他望着冷笑的金髮中年人,無語。

當著黃金獅王殿下的面,說琉麒有哪裏不好,自己腦子一定是抽了吧?

“說什麼恨到極致,我家主人哪有這麼糟糕。”金髮中年人抱怨着。

“做了別人做不到的犧牲,而且是正確的,難怪會惹人恨。”

二用倒是不笨,他能理解蜃始沒說清楚的意思,就是有些彆扭。

引導者他一向最討厭的,因為最後自己的王是為了這樣的人選擇死亡。

可是再多的埋怨、痛恨什麼的,這些負面情感一向很難長久存在。

因為,活下去是本能的話,總要朝着陽光、守着希望,才能活下去。

一旦知道自己私心厭惡、憎恨的那個人,其實提供了多少美好又付出了多少犧牲,只要不蠢的自以為是、自私自利,那麼很難不會自慚形穢。

二用理解了,為什麼他們在追殺相融的過程中,需要被拎出來看這一幕,只是看完之後,他們是不是有事需要去做,才會被留在這裏?

“要我們做什麼?”這話是一心問的。

二用個性彆扭了些,即使知錯、認錯,卻做不到發自內心的……示弱。

在無寧,弱者唯一的下場,是死,所以示弱什麼的,比死更難。

而為了不讓二用為了不示弱的犯蠢,一心通常會在這時候搶過發言權。

“不會是讓我們放過相融?”侵蝕淡淡的開口,話里有着藏不住的殺意。

前任暴君一輩子最想做的事,是把逼仁王變暴君的幕後黑手找出來。

已經迫使白夢離開王座,暴君的手下們知道自己做錯什麼,而現在唯一能讓自家的王高興的事,應該是把相融“處理掉”,他們不想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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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滅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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