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事出意外
無寧世界,通往地下王城的陸地入口附近。
堆積如山的白骨之下是刺眼的血紅色大地,上頭是溫暖的太陽。
有三位看起來外貌年齡較大的植物人,呈半圓形坐定在一個植物人幼崽身前,在小幼崽的身後,則坐着一位看不出種族的少年。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努力想離他們遠一點的青年,默默站在某個巨大白骨之後,私心認為壞事都他在承受,實在太討厭,所以,即使前職業是史官,卻漸漸不想知道太多事,因為他深信“知道多的人死的快”這個真理。
為了往後不要被某些事情害死,他還是知道的少一點吧?
只是,這樣的念頭,是不是浮起來的太晚了些?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突然的啪一聲,有什麼驟然出現且當空砸下時,差一點點就把青年給埋在底下,更砸毀了剛剛還能幫忙擋住他的巨大白骨。
直接把白骨砸碎的,是一道門,一道……有些古怪的門。
異於黃金獅王熱愛的各式各樣木門,也不同於少女魔王會使用機械娃娃做承載的門,這一道門的材質不太好形容,慘白的顏色是第一個印象,接下來會想的是,石頭?木頭?化石?最後,會不太想承認的是──骨頭。
沒有錯,正因為大地上白骨累累,更好比對出這扇門的材質傾向什麼。
“這種時候有哪位世界之王跨界過來?”深淵不太愉快的意圖起身,無奈的是手被植物人幼崽牢牢抓住,要是站起,恐怕會連幼崽也拉起來。
深淵抖了抖手,行事比他更果斷,應該要放手的幼崽竟沒有反應?
“是非鼎的門,其實非鼎從來沒有屍體爛到變成白骨的情形,因為死人會在生祭幫忙下變成亡者,亡者死到最後是殭屍,在這之前惡靈可以送他們去輪迴,‘屍骨’這個詞甚至是擬生道具製造出來后,亡者需要給自己替換損毀的骨頭時才會提到,正因為它的少見少用,於是,非鼎的門材質使用的正是屍骨。”
同為非鼎的世界雙王之一,小幼崽也就是印暄面無表情的介紹。
和其他世界的門全是世界之王最愛的東西構成的材質情況不同,非鼎世界的門……嗯,某方面來說,非眠跟印暄皆一口咬定,此門之所以是骨質,必定跟前任的王列羅有關,跟他們兩個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印暄絕不承認,他打從知道自己是活死人開始,暗自擔心過會不會有一天身上的肉會腐爛,最後他就變成骷髏模樣,這樣的不安持續久了,不在沉默中變態,當然只能在沉默中爆發,於是門被他影響的成為骨質,這不可能!
總、總之,不要去思考那扇門為什麼是骨質,朝正事思考吧?
“非眠要過來,是找我有急事嗎?”印暄話到這裏,鬆手放開深淵。
深淵聽說過非眠這個名字,尤其非眠還贊助冤離一個好用的計劃,至於為什麼沒有人行動?不、不、不,不能這麼說,而是行動的人有了,要不然侵蝕跟相融怎麼會從冤離身邊消失,就是不曉得抓到其他“相融”后,哪時正式開始計劃,開始準備狩獵相融本體,那不急,現在是開不開門的事比較急。
一般而言,要是有別的世界之王想跨界過來,會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雙方好聚好散,盡量不要引起紛爭,某方面來說,會以這種方式“叩門求見”,代表的是不想異界侵略的心存善意。
確定沒有惡意,加上人家的雙王就在自己身邊,好像不能不開門?
深淵沒有想太久,伸手在門上一拍,啪的一聲,門往內傾斜敞開。
一個身穿銀邊黑衣的青年靜立在門后,順着開啟的門向外看,古怪的視線彷佛在審查、確定、質疑些什麼,拉遠的視線有些飄忽。
“擋到路了。”在青年身後,某個聲音抱怨着。
誰?一時間,聽見那個聲音的人,無不在心裏冒出疑問。
聲如其人什麼的,雖不一定,多少還是有幾分相似或相關。
那個聲音特別的低沉渾厚,彷佛野獸在咆哮嘶吼,充滿了存在感。
無寧世界不是植物人,便是水族人,聲音全是有傾向性的和緩與輕巧,除了少數人的聲音則是偏美妙如同樂音之外,其餘全是存在感越低越好的類型。
沒辦法,在這個隨時會殺來殺去,以弱肉強食為取向的世界,存在感越低,代表被天敵發現的機率越低,活下來的機會越大。
真的,太有存在感的聲音,在無寧極為少見。
簡直像是不同物種才能發出來的不同聲音,又有些詭異的既視感。
“是不是曾經聽過類似的?以前有誰的聲音也有點這種味道?”
千眼記性最好的提出疑惑,他一這麼說,另外兩個不約而同點點頭。
“我也覺得有點熟,一點點。”鳩巢忘記是多久前聽過。
“是呢,如果再多聽幾句會比較好猜?”無硝努力回想中。
深淵……嗯,會被無硝批評為記性差,應該是要沒有印象的,可惜,挺熟悉的說,他貌似聽過不少次?而且聲音要再高亢一點,帶着點怒氣?是誰呢?誰敢對着他咆哮發怒,卻沒有被他動手宰掉的?
不光是無寧的四個人認為聲音耳熟,連僥倖沒有被門砸中,而是被擋在門后,僅能看到門,看不到對方模樣的蜃始,也對這個聲音略有所感。
“是不陌生,依稀記得曾聽過不少年,但是時隔日久,記不清楚了。”
咦,等下,為什麼會有聲音居然讓兩個世界的人都感到耳熟?
蜃始腦子裏驀然閃過幾種猜想,究竟哪個更接近真相?
聽完其餘五個人的感想,印暄難得失神的放遠目光,怎麼會在這裏聽見這個聲音?其他幾個有印象,他當然也會有,畢竟……
只是,不可能啊,明明一切都變了,是誰的聲音居然這麼像!
有時“想做”跟“能做”是不一樣的,因為後果難以預料。
縱使很想親眼看看據說變成異界植物人幼崽的那個人,面對擋路的非眠,他只是不耐煩的催促了一句后,沉默的待在原地不動。
倒是被催促的人,從迷茫怔愣中回過神來,非眠似笑非笑的側過身體。
落入一起望來的千眼、鳩巢、無硝、印暄跟深淵眼中的,在穿着銀邊黑衣的青年身後,是一個有着一頭張牙舞爪般根根向上沖的超短燦亮金髮的中年男子,雖然面容秀氣斯文,卻透着幾分蒼老、幾分霸氣,即使不發一語的沉默着,也給人一種隨時會張口咆哮,心情極差的憤懣狂暴感覺。
這人一身不好接近的戾氣之外,別有一種為所欲為、恣意妄為姿態。
偏偏當非眠側過身,將他曝露出來后,他竟跟着半轉過身,轉手將一個棺材般的巨大黑殼機器從身後推向前,很快推過了非眠身邊,更推出門外。
當那個機器啪的一聲,穿過了門,落到無寧的地上。
喀喀兩聲后,機器用來遮擋光線的那一面,突然收了回去,一隻泡在奇異淺綠色液體裏的生物出現在眾人眼前,那個身物有些像人,偏有一部份更像是一隻巨型的甲殼狀生物,莫名的給看見他的幾個人一種熟悉感。
印暄大概是最先開口的那一個,好歹眼前這個……算是他一手養大?
“定軍。”印暄不會認錯的,水族人的成長是漸漸讓自己越長越像個人,而定軍選擇哪個部位先轉換,他是記得清清楚楚,再說了眼前這隻半人型甲殼狀生物,其殼的色彩十分少見,除了定軍,他不曾在其他水族人身上看到過。
“定軍?”無硝無法置信的偏頭去看千眼。
“啊,定軍。”千眼愣愣的點頭,縱使近千年不見,那個模樣確實是呢!
“定軍……”鳩巢驚訝的又一次伸手揉眼睛。
到底是怎麼了?總覺得今天驚訝、茫然的次數超級多,有點撐不住。
“蜃始呢?”非眠見自家厭眠軍長過去的身體被推出門去,也不再偷偷看別人笑話,趕緊穿過了門,跳到機器身邊后,疑惑的東張西望。
奇怪,明明那隻黃金獅子鎖定蜃始所在的位置,他才在這裏開門。
為什麼門開了看到的是異界幼崽版,非鼎雙王其中一的印暄?
“你坑我?”非眠不滿的回過頭,瞪着門裏那位中年大叔。
有着纖細病弱的身材,看似學者型的人物,偏偏氣質更像一隻凶獸的中年大叔,面對非眠的指責,是不屑的走出門后,對着關上的門揚起頭。
非眠沒有遲疑的雙手一拍,那扇用屍骨堆成的門瞬間消失。
下一刻,失去門的遮蔽,蜃始被迫曝露在眾人眼前。
“不是就在這裏嗎?誰坑誰?”中年大叔用鄙視的語氣說著。
聽着他的聲音,感到耳熟的眾人,在多聽幾句話的現在,是越加疑惑。
“我的?”印暄比起其他人,最先反應過來。
要說人對於自己的長相,天天在鏡子裏看,然後當面碰到另一個跟自己像的人時,通常很難反應過來,這是因為天天看,頂多是盯着某一處看,比如長痘子、受傷或是眼角有沒有不該出現的異質,其餘時候很少整張臉一直打量,會認不出誰和自己長的相像,那是正常的事。
聲音的話,每天聽自己開口說話,一旦有人開口,就一定要回的聽了太多遍,一聽還被迫聽上許多年,發現誰聲音和自己相像,反而比較簡單。
比起只聽過管家爺爺說話的千眼、無硝跟鳩巢這幾個聽最少的,自然是深淵、蜃始要能更快反應過來,不過,搶在兩人之前的,當然要是印暄本人。
一句“我的”,像是啟動什麼開關,引起眾人的議論紛紛。
“不像啊,濟新當年講話是有些跟我們不一樣的堅定沉重,不過……”
千眼話到一半,鳩巢替他接下去,“沒有這麼霸氣兇狠的感覺。”
“嗯,沒有那種咆哮的怒氣滿點味道。”無硝深有同感。
“是你們沒有被罵過。”深淵跟蜃始居然在這時候──異口同聲。
嗯,做為有幸被濟新琉麒惡狠狠“教訓”過的兩個人,他們很感慨,竟然又一次重溫了慘烈到恨不得不要再有下一次的鬱悶後悔滋味。
真的,身為前麒麟仁獸一族,后溫和植物人的琉麒濟新,性格不是一般的柔軟和氣,脾氣更不是一般的平和淡然,能讓他氣到開口批評,代表事情不是一般的大,結果?越是溫和的人狂暴起來,越是兇殘的讓人難以承受。
“原來。”非眠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什麼的暗自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