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他的殘忍
“也只能如此了。”
孟慕晴低嘆道,終是暫時摁下萬千愁絲,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來。
約莫等了近半個時辰,烈武涉便被清訖點住穴道偷偷抓到了五皇子府里,那名下人被管家押去後院的火房關着,偌大的前廳中,只他們二人穩坐在堂上。
清訖猛一揮手,徑直把烈武涉扔到了地上。
“烈大人。”
孟慕晴含笑喚道,嗓音輕柔,可落在烈武涉耳中,卻叫他心臟猛縮,目光躲閃着看向別處。
若非心中有鬼,他怎會是一副心虛恐懼的樣子?
孟慕晴幾乎確定了長安郡主失蹤一事,必和他有關。
“我曾以為,烈大人是個識時務的俊傑。”笑容漸漸淡去,她面無表情的說,“沒想到啊,烈大人竟是個膽大包天,包藏禍心的賊子!”
話,擲地有聲,如一記悶錘狠狠敲打在烈武涉的心上。
他低垂下頭,後背冷汗森森,廳中無形的壓力饒是他多年為官,也感到些許窒悶。
“烈大人有什麼要解釋的嗎?”孟慕晴挑眉問道,“綁架皇親國戚的後果,烈大人不會不知,若把你交給大理寺或是刑部,一番皮肉之苦必是少不了的,到時,別說是你,就連你的夫人,旁系親屬,都會遭到連坐,為此喪命。”
她並非是在威脅恐嚇他,而是在闡述事實。
根據大陽律法條文所記載,殘害皇親,當誅九族。
烈武涉唇瓣劇烈顫抖着,這些他豈會不知?可是,他已經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他的決絕,孟慕晴看在眼裏,眸中掠過一絲危險的暗芒,直起身,緩步朝他走近。
“烈大人,事到如今,你當真無話要說么?”
為何要背叛盟約?
為何要暗算長安郡主?
這些事他難道不想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
懾人的寒冽目光,如冰錐,刺痛了烈武涉的眼。
他慚愧地垂目盯着地面,似無話可說。
“你是在為誰做事?”
孟慕晴屈膝蹲在他身前,手指用力扼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
清訖利落出手,解了烈武涉的啞穴。
“夫人問你話,快說!”
“我······”烈武涉剛一啟口,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再度合上嘴巴。
“你不怕死?”孟慕晴愈發感到古怪。
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才會讓他寧肯冒着被送入刑部問罪的風險,也不肯解釋半句?
“本官沒什麼要說的。”烈武涉似認命一般,一副任人擺佈的頹唐姿態。
“哦?”高塵頓時笑了,眼神仍舊冷如冰川,“本皇子最喜歡有骨氣的傢伙。”
說罷,他輕輕抬手,示意清訖將人帶下去。
清訖不悅地冷哼了一聲,一把拽起烈武涉的后領,拖着人往後院走。
骨頭硬嗎?她偏要看看,這人到底能有多硬氣!
孟慕晴沒有阻撓,她知道,烈武涉將要面臨的是什麼,可他不仁在先,就不能怪他們不義。
“他與長安郡主無冤無仇,擄走她,勢必是受人指使。”
她拍了拍衣訣,拂袖起身,回頭看着高塵說道。
“同意。”
烈武涉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絕不敢擅自綁走墨玉,他背後必有高人,且那人於他的重要性,勝過烈府一門,方才會使他寧死不肯招供。
“很有可能是高湛,京城裏,他的眼線不少,或許長安郡主剛入城,他就得到了消息,只是無法確定是不是郡主本尊,所以吩咐烈武涉在暗中打探。”孟慕晴極其冷靜地分析道,眸光明明滅滅,透着幾分睿智。
“也許,他還下過令,如若確定男扮女裝找上府宅來的人正是郡主,就命烈武涉把人擄走,試圖以此來栽贓陷害你,使你與高永侯結下樑子。”
高永侯雖無實權在手,但他卻是皇宗,若與他結怨,高塵在朝堂的處境會變得更加舉步維艱,這是高湛極想見到的一幕。
“可烈武涉對孟水筠仇深如海,為何會甘願替高湛做事?”
孟慕晴心裏亦有幾分不解。
“如果不是高湛,皇城內又有誰能催使烈武涉為其賣命?”
她總覺這裏邊另有隱情,有什麼東西是她沒有想到的。
“別折騰你的腦袋瓜了。”高塵悠然行下椅子,“一會兒清訖會把消息帶回來的。”
隱衛審訊的手段遠比刑部天牢更強,烈武涉只區區一介文官,縱使空有一身傲骨,也不可能撐到最後。
孟慕晴敷衍地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
趁着清訖未回來時,她又提審了那名下人,逼問長安郡主的下落。
“奴才把人擄進府中以後,就沒再見過那位貴人了,貴人的行蹤,只有我家大人知道。”
嚇破了膽的家僕老老實實的回答,把曉得的事全都說了出來,只求能保住一條性命。
他想得很明白,這事曝光,自家主子絕不會容他活着,即使能走出五皇子府的大門,他也會喪命,或許會淪為代罪羔羊。
與其那樣,不如放手一搏,向五皇子投誠,如此,興許能換得一線生機。
沒能從下人口中再套出些有用的情報,這讓孟慕晴略感失望,煩悶地揮揮手,立有隱衛入屋將下人帶出去。
小白率領人馬趁夜色暗訪烈府,可惜,他們翻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兒,仍未找到長安郡主的影蹤,只得敗興歸來。
時至天明,一夜未眠的孟慕晴着急地在廳中踱步。
時日拖得越久,郡主的安危就越危險,昨夜綁來烈武涉,今兒早朝他若沒有出現,背後之人定會起疑心,指不定把心一狠,會對郡主下毒手,殺她滅口,到時候,烈武涉縱使願意招供,也難保高永侯會否遷怒到高塵身上,認為他保護不力。
“去歇歇,”高塵無奈地握住孟慕晴的手臂,逼迫她停下步伐,“這方若有消息,我第一個知會你。”
“我不······”拒絕的話沒能說完,唇瓣就被一隻手指點住。
“你存心想惹我不高興嗎?”幾許擔憂在他深邃的黑眸中閃爍。
孟慕晴猶豫了半響,終是答應回房去歇息。
高塵親自把人送到主居。
“烈武涉那邊有任何動靜,都得要馬上告訴我。”
她不放心地提醒道,神色分外嚴肅。
“為夫遵命。”
高塵故作輕鬆地朝她作揖。
換做平素孟慕晴早被他逗樂了,可眼下,她仍是心事重重,扯了扯嘴角,轉身踏入房中。
待房門輕輕合上,高塵淡然的面色隨即冷了下去,調頭去往後院的柴房。
院中僻靜無人,下人們昨夜就被管家支走,勒令他們管好自己的耳朵,即使聽到什麼動靜,也不許踏入此地半步。
幾名隱衛藏身在角落裏,院角便是關押烈武涉的柴房。
高塵閑庭信步地走到房門外,從門縫的縫隙內,飄出了若有似無的悶哼之聲。
推開門,拔腳走了進去。
堆放這稻穗、木柴的窄小房間裏,露出一方乾淨的區域,一條拇指粗的麻繩繞過房梁垂落下來,另一頭則綁在烈武涉的手腕上,將他凌空吊起。
一席華貴的便服,如今已被冷汗浸濕,嘴裏塞了塊白布,高塵聽到的嗚咽聲,正是從此而來。
他渾身虛汗淋漓,仿若剛從湖裏撈出來似的,面色慘白如雪,眉心更是痛苦的緊皺着,可奇怪的是,他身上並沒有一道傷口。
“主子,這人快撐不住了。”清訖恭敬地俯下腰身,稟報道。
“能撐上一夜已算得上傲氣十足。”高塵讚許道,語氣涼薄如冰,甚至透着些許嘲諷。
離開千沙樓時,師兄沒少交給隱衛一些毒藥,其中就有一味,可在不傷及皮肉的前提下,腐蝕人的五臟六腑,從肝臟摧毀身體,這過程不亞於凌遲,是極其惡毒、霸道的毒藥,莫說是烈武涉,就算是江湖上的殺手,也難有能撐過的。
烈武涉已是出氣比進氣多,瞳眸渙散,每每當他即將扛不住,昏厥過去時,疼痛就會減緩,而等他喘過氣來,又會持續,在反反覆復的折磨下,他的神志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
“晴兒心軟,我卻不會。”高塵緩步走到烈武涉身前,冷冷看着他狼狽的容顏,說,“不要挑戰我的耐心,若你繼續頑抗,我這就命人前往蘇州,把烈飄雪、烈陽覓的墳墓挖開,讓他們下了黃泉地府,也不得安寧!”
他不是在乎一雙兒女么?
這便是他的弱點!
烈武涉吃力地抬起眼皮,口中嗚嗚叫着,聲音無力至極。
“不僅是他們,你烈家祖祖輩輩的埋葬之地,我也能查到,那些深埋在地底的骨架,若灑上肉醬,你猜,山林里的餓狗們,會不會喜歡吃?”高塵挑眉問道,神態一如既往的平靜,好似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站在一旁的清訖不自然地皺了下眉,主子以往雖手段厲害,卻極少會做這等慘無人道的事,如今怎的變了?
追隨高塵多年,他是否真有此心,清訖尚能分辨得出。
烈武涉的叫聲明顯劇烈了許多,懸空的身體奮力掙扎,雙目充血,如瘋狗般怒視高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