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出謀劃策
“妹妹這樣想也沒錯。”狹長的鳳眸底掠過一絲似有若無的輕笑,良妃將端在手中的茶碗輕輕放回案上,
“只是呀,昭元宮那位的手段,你我是見識過的,她的針大的心眼,能饒的過誰。只怕,是在肖姑姑手裏吃了暗虧。妹妹想,肖姑姑可不是平常的人。能從昭元宮那位手裏把人給救出來,說明她手中有着足夠於緋詩脫罪的證據。妹妹你何苦明白費那麼大的功夫,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算是聽明白良妃話里的意思,香妃心中一惱,一把將榻邊案上的茶盞揮掃落地,鏗鏘而起的響聲,清脆入耳,響遍整座寢宮,
“姐姐的意思是想讓我息事寧人么,我做不到!”
“不,自然不是的。”溫婉的笑了笑,良妃優雅起身,踱步上前。走到香妃身邊,屈身坐下,
“妹妹想呀,於緋詩那個賤婢害的冷妃小產,皇上都沒有要她的命,只是打入冷宮,心裏必定是存着憐惜。如今,又有肖姑姑在身邊幫持她。妹妹你巴巴的把她推到皇上眼前,肖姑姑若幫她脫了罪,保不齊她那張狐媚妖嬈的小臉不引起皇上心底的憐惜。如此一來,妹妹你豈不是得不償失。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靜下一想,香妃將良妃的話仔細考量一番,覺得確實頗有道理,
“姐姐說的極是,可是總不能就此饒過她吧。她可是殺害本宮姨母的人,這口氣,本宮怎麼都咽不下。”
“妹妹,”抬起雲袖,良妃柔柔的撫過香妃白皙的手背,輕輕的拍了幾拍,
“妹妹莫要心急。仇自然是要報的,但妹妹想,有什麼法子既能讓於緋詩非死不可,還能治下昭元宮那位。”
心下一喜,香妃唇角往後稍稍彎起,
“姐姐的意思是?”
“你且俯耳過來。”輕言落,良妃靠身過去,香妃貼過來。良妃在香妃耳邊低語幾句。
“妙,真妙。姐姐的心思,妹妹佩服。”聽完良妃的計謀,香妃不由發出歡喜的呼聲。依着良妃話里的計謀,若是真成了,於緋詩必然是非死不可,連帶着還能將中宮陷入治宮不嚴的旋窩中。
這皇家的顏面是普天之下最不容折損的東西。讓於緋詩觸及到這一條,莫說是肖姑姑,就是當今皇上也救不下她。而中宮,治宮無方,足以讓她在六宮面前威儀盡失。
就算皇帝不治她治宮不嚴之罪,太后也會不待見她。
真真是一箭雙鵰。
“此計如何?”挑了挑眉梢,瞅着香妃臉上的喜色,良妃啟唇詢問。
“真是妙極了。”極其讚賞般,香妃如實的答。
“那便好。”合著香妃的笑顏,良妃也是婉顏輕笑。
於緋詩,定然是留不得的。本想在冷宮裏除去她,沒想到她因禍得福,還多出肖姑姑這個幫手。
漠然的在唇角勾起一道嗜血的彎度,良妃眼底抹過一絲冰涼的狠凜。
把握着她那麼多秘密的人,她怎麼可能留着她在世上逍遙。每每想起,於緋詩還緊握着自己的咽喉,良妃就寢食難安。
在宮中浮沉多年,良妃可不相信有誰能真正的保存秘密,除非是死人。
目的達成,良妃心中不甚竊喜。
起身辭別香妃,悠悠然踏出香妃的寢宮。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心中梗着的那根刺即將有人替自己除去,良妃眼下覺得整個人從發梢到腳跟,都是極為愉快的。
許是因為心情好的緣故,這盛夏的天,看起來也是格外的順眼。
不想這麼快就回寢宮悶着,良妃尋思着找個好的去處乘乘涼。倏想起,前段時間剛好聽的宮裏服侍的婢女嗑牙,說玉波瀲宸的芙蕖開的極好,比往年都要美艷幾分。良妃眯眸半想,反正都出來,何不過去看看。於是,便轉了腳步,前往玉波瀲宸。
玉波瀲宸乃是宮中八景之一,更是一處避暑的佳地。背山面湖,松林環抱,湖中盈盈獨立着一座八面玲瓏的琉璃水榭。檐角頂端鋪的是琉璃青瓦,雕欄玉柵,砌的是翡翠金箔。
就連地磚都是極為名貴的漢白玉。
從着湖面延去,九曲九折的蜿蜒長廊,宛若橫卧在湖波之上的長虹廊橋,直通水榭。橋下碧水悠悠,清光漣漣,蕩漾着十里芙蕖嬌嬈婀娜的身姿。當的是炎炎夏季里,宮中最美的光景。
更妙的是,棲身水榭內,四面通風,柔軟的清風沾染着玉石的涼意,撲在臉上絲絲清涼。三下兩下的就可瓦解了盛夏給人帶來的炎熱。
越是想着,良妃就越是懷念起玉波瀲宸里的芙蕖美景。
宮裏的宮闕雖然繁多,地勢複雜,但良妃自小就在宮裏走動。宮裏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閣,哪個她不是瞭若指掌。
很快,就走到玉波瀲宸。
臨在廊橋入口,微風吹開漣漪,迎面而來,吹的良妃心底心花怒放。吩咐着身後的宮女在外頭候着,獨自移開腳步,踏上廊橋。一步一步,走入湖心水榭。
漫在水榭四周的紗幔迎風飄起,恍然入目的修長身影,使得良妃的腳步愣的一停。
水榭里的人似乎也發現良妃,轉過身後,款笑盈盈的朝着良妃點了點頭,
“良妃妹妹好。”溫婉輕柔的女音好似廊橋低下緩緩浮開的水波,一圈一圈的,盪到良妃耳中。
那人堇色的衣角也在這時被拂來的風猛然拋起,掃過地上熒光瀲灧的白玉地磚,漾開一團旖旎的霞彩。
邁開停下的腳步,良妃踱到美人跟前,盈盈福下一禮,
“見過淑妃姐姐。”皇帝雖然年紀不大,但權衡着各方的利弊,后妃極多。良妃眼前的這位,正是在皇帝仍是太子時,就已經被封為側妃的張淑妃。因為淑妃嫁給皇帝的時日比良妃還要早一些,所以良妃得尊稱淑妃一聲姐姐。
“妹妹多禮,來,快坐。”似乎不敢受下良妃的大禮般,淑妃立時起身,伸手過去扶起良妃福下的身子。與她一同坐到水榭內的長椅上,倏爾,攏了攏被風拂亂的發梢,指着眼下開的正好的芙蕖,笑聲道,
“妹妹也是來觀賞着芙蕖美景么。今年的芙蕖開的倒是極好,瞧這身段,這模樣,爭妍鬥豔的,可比往年都要好。”
“可不是么。”抬眸朝着水波上望去,良妃應合般接着淑妃的話,
“這三伏天,也只有這裏跟冰窖里最舒心。躲到哪兒,都躲不過磨人的熱。”
“噗。”雲袖忽的扶起,掩在唇側。淑妃掩唇,低低發出一聲嗤笑,
“跟妹妹在一起,總能讓人心神愉悅。妹妹的話語,總那麼的妙語連珠呢!”
倒是不客氣的如數接下淑妃的贊語,良妃嫣然回下一句,
“姐姐就打趣我吧,我就這落破的性子。未出閣的時候,被我父王瞎養的。”
“瞧妹妹這話說的,王爺不是疼愛妹妹么。瞧,若不是這落破的性子,哪能入的了皇上的心。”
聽的淑妃提及皇帝,良妃的眸色驀然間黯淡下去。掐指算算,皇帝已有多少時日不曾去過她宮裏,好似,自冷妃小產後,就沒有來過了。一想,聲音也隨之低沉下來,
“姐姐說笑了,皇上心裏,哪裏有過我的位置呀。”
良妃話剛剛說完,忽然間聽的淑妃發出一聲驚呼,
“妹妹快看,那不是皇上么。”
順着淑妃的眸光望過去,果然是皇帝的御舟,正泛在湖上。一艘極大的畫舫,四周還有十餘小舟簇擁相隨,舫中隱約飄出絲竹之聲。
船首作龍紋,船頭簇擁着輅傘冠蓋。一道裹着明黃色衣袍的頎長身影,正負手站立在船頭,宛如一棵頂天立地的青松。將水榭內良妃及淑妃的心,輕而易舉的蠱惑了去。
如此氣勢,不是當今皇帝易無風,還能有誰。
但見的御舟在悠悠湖水中蕩漾而過,在良妃及淑妃的目光仍能觸及之際,從舫倉內輕步走出一素衣女子。身形極其單薄,恍若弱柳扶風,裊裊楚楚的走到皇帝身邊。
皇帝順勢回頭,將女子摟入懷裏。不知低頭說著什麼,女子輕輕搖了搖頭。
忽爾便見的皇帝將身側的女子一把攔腰抱起,大步跨入舫倉內。
良妃心底,憤怒夾雜着嫉妒,如同燎原而來的烈火,燒她的眼眸都簇起熊熊的火焰。還未想好該如何開口,已聽的淑妃的聲音里,滌着苦澀的哀切,
“冷妃就是好福氣,孩子沒有了,皇帝的恩寵還在。看咱這宮裏,誰有她的福氣。”
“姐姐此話差矣。”心裏正怨恨着佔去皇帝寵愛的人,良妃一口接過淑妃的話,表示並不贊同,
“就她那身子骨,天大的福氣,她也消受不住。”
“噓。”良妃的餘音堪堪飄落,淑妃忙忙做出噤聲的動作,長指抵在良妃唇邊,
“這話妹妹在姐姐跟前說說就罷了,萬不可到外頭說去。冷妃可是站在皇上心尖上的人,若被皇上知道了,可有妹妹苦頭吃。”
“難道,我還怕她不成。”自知淑妃說的是實話,良妃心裏越發的不服氣。
“妹妹,”拉下她因激動而站起的身子,淑妃再次開口,頗有些語重心長的意味,
“皇上跟冷妃的情意,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就冷妃那出身,如何能居上妃位。到底是青梅竹馬。皇上念着冷妃的好,連太後娘娘的意思都給駁了。當初立后那事兒鬧的風風火火的,如今,不也連昭元宮那位也奈何不得冷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