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瞥見荊安神情透着一份疏離,葉裴怔了下,又攬緊了她的手臂,笑道:「今夜可是君上的生辰大宴,君上不留在頤和殿與滿朝同樂,寧可獨自一人在這兒落寞,莫非是害了相思?」

「害相思?」遙望着遠方燈火的星眸閃爍了一下,荊安黯然失笑。「孤能害什麼相思?」一個心碎過兩回、徹底死過兩回的女人,連一顆安好完整的心都沒了,還能愛上什麼人?

一張淡漠傲睨的面容飛掠過腦海,荊安心口隱隱一抽。

見她重拾笑容,葉裴又接着道:「前兩日,君上為了雲中侯袒護右相的事,讓雲中侯在寢殿外跪了好幾個時辰,又龍顏大怒的罰了雲中侯,這事在宮中鬧開了,眾人都說,雲中侯不得君上歡心,怕是可能會失勢。」

「失勢?」荊安冷笑。「蔚家在北燕是何等的能耐,把持朝政已久,就連孤也得讓上三分,他能失什麼勢?」

「哎,我知道君上討厭雲中侯,才會想方設法拉下右相。這不是將右相氣得生出病,君上也能趁此機會,停了右相的職。」葉裴眯眼一笑,做勢在討賞。

荊安讓她逗得直笑,映着燈火的眼眸在微笑中透出一層柔軟水光。

也只有在面對葉裴時,她才能真正卸下心防,放縱自己真心地笑出來。

當她弄清楚自己重生在什麼樣的朝代背景,身邊又環伺着什麼樣的敵人,她便清楚上天給她的並非是享受嶄新人生,而是另一個殘酷的試驗。

她輸了太多次,這一次,她不願再輸。

所以當她適應東皇的新身分,就決定絕不重蹈覆轍,她要在這一世將蔚陽--或者該說是黎蔚海--狠狠踩在腳下!

不,不只是他,還有那個女人,簡於姍。

這一世,簡於姍名喚藺瑩,官拜右相,是蔚陽一手提拔起來的人。

朝中上下都清楚,右相是雲中侯門下的人,兩人關係匪淺……

「君上?」

聽見葉裴的喚聲,荊安回過神,收起了渙散的眸光,若無其事的一笑。

「君上對雲中侯與右相似乎有很大的仇怨,可微臣不明白,雲中侯一向忠心護主,君上怎麼會……」

「今夜就別提他了。」荊安淡淡岔了話,眼底湧上幾分倦懶。

葉裴並不傻,她看得出來,荊安不是真的不想提,而是在逃避。

宮中沒有秘密,那日東皇怒甩雲中侯一巴掌,並且說出關乎恨意的話,這事早已傳了開來。

如今眾人皆知,東皇與雲中侯不和,朝野已是暗潮洶湧,擁護東皇與雲中侯的黨派人馬已經各自展開角力。

荊安也猜得出局勢,可她不怕。

朝中最重要的領頭者,就屬左右兩宰相。

右相雖然是蔚陽的人,但她拉攏了左相,而且葉裴絕對不可能背叛她。

「君上明鑒,微臣與右相素來不和,是以雲中侯也不怎麼待見微臣,微臣絕對不可能成為雲中侯的爪牙。」

記得那一夜,她密召葉裴入寢殿長談,葉裴跪在她的腳邊,露出了與葉蓓一模一樣的眼神--

願意為好友做盡一切,付出所有的那種眼神。

她當下了悟,有些人,只要命中有緣,哪怕變了時空,從今生來到了前世,那人依然會選擇站在你這方,成為你的支柱。

葉裴就是支撐她走下去的那根柱。

「君上心情不佳,可是為了雲中侯?」葉裴大着膽量問道。

「孤不想在生辰這晚,還得與蔚陽和藺瑩等人一起用膳。」荊安意興闌珊地在檀木圈椅上落坐。

「這麼說來,是真為了雲中侯。」葉裴瞭然的點着頭。

「與其待在那兒食不下咽,孤倒不如就坐在這裏,圖個清靜也好。」

所以她將滿朝百官都留在了頤和殿。沒等到皇帝開宴,那些人也只能乾巴巴地枯坐,什麼事也不能做。

光是想像蔚陽枯等的不悅神情,她的心情就好得不能再好。

曾經,她為了他,等過了早餐,等過了午餐,又從晚上等到消夜,等等等,無止盡的等待,只為了博他一眼或一笑。

如今風水輪流轉,竟然也有他苦等她出現的時候,她不趁這個機會讓他等個夠怎麼成!

「君上這樣說可不對了。」葉裴緩步來到她身旁,略躬着身說道:「君上生辰是何等盛事,怎能為了那些人掃了雅興。微臣來看,與其說是不想見到雲中侯,倒不如說年年生辰宴都如此,君上倦了,應該來點不一樣的。」語罷,她笑里染上了一絲曖昧。

荊安知道,在北燕王朝,女人地位高出男人一籌,女人當官是再尋常不過的事,而且女人能夠自由選擇嫁人與否,若是不嫁,身邊也能養着男寵,或是招夫。

早在她的靈魂重生至這具身子前,原本的東皇後宮也養着幾個男寵,但在她接管這身子后,她不曾召過那些人侍寢。

「葉裴,你別動那些奇怪的歪念,孤沒興緻。」荊安一看她那笑,就猜出肯定是與男人有關的事。

「君上真是把微臣看得太淺了。」葉裴假意地嘆了口氣,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微臣是想帶君上出皇城,去外邊瞧一瞧。」

「皇城外邊有什麼?」荊安不感興趣地問。

「這可是秘密,得由君上自己去瞧瞧。」

見葉裴笑得神秘,荊安亦笑。其實她對這個古怪的地方沒太多好奇與好感,可如果對方是葉裴,她還願意試一試。

「好,孤跟你走!」

漫天細雪飄飛,一輛寶蓋綴纓絡的馬車自雪地上踩過,出了護城河后,一路往南,沿着被霜雪覆蓋的山道走,最終在一座山城停下。

荊安一踏出馬車,就被眼前壯觀的美景吸引。山城繁亮的燈火在雪夜中閃動,宛若天上星辰墜入凡間,高掛在披滿銀霜的人間仙境。

「這座山城位在邊境之交,再往下走便是西杞,由於地置特殊,哪個律法都不適管,長久下來,就成了兩國互通有無的一個商城。」

彷佛沒聽見葉裴的解釋,荊安攏緊身上的大氅,美目微眯地望着山城前方的廣場。

廣場上堆滿了火把,將周邊堆高的雪融化,各式裝扮的人們圍繞在火堆邊,或站或坐,地上隨意鋪了織花紋路的毛毯,毯上放着酒盅與銅杯,還有許多她不知名目的食物與瓜果。

遠處有人吹着曲調高亢的笛聲,火堆旁有一群人手勾着手,跳着她沒見過的舞蹈,其中一些人身上穿着的是西杞衣飾,臉上覆戴着遮去半張臉的面罩。

荊安定下神,又瞧得更仔細,察覺那些人臉上的面罩只露出一隻眼,另外一邊的眼睛則以綢紗縫起,從遠處望去,彷佛那些人只剩下一眼能視物。

「那些人為什麼戴着面具?」荊安迷惑地指着那群人。

葉裴瞥去一眼,訝異地道:「君上不知嗎?那些人戴着單眼面罩,是為了裝扮成蠻蠻。」

「蠻蠻?」

「就是比翼鳥。這種鳥只有一隻眼、一隻翅膀,必須兩隻鳥合在一起才能飛翔。哎,西杞人就愛玩這個,碰上這種喧鬧歡慶的場合,總會有人戴上單眼面罩喬裝成蠻蠻,好向單身者求愛。」

荊安聞言發笑。這個古怪朝代的人們,不只有着以女為尊的超前思想,想不到就連男女情愛也如此開放。

「蠻蠻是嗎……」她眯着眼,喃喃自語。

看着那群臉戴面具的男男女女在火堆旁交舞,她心口有些悶,正想別開眼時,驀然一道身影如驚雷般,劈入了她的眼底。

那人身穿堪比夜色還黑的束腰窄袍,交襟立領滾白毛邊,一頭長發微束於肩后,前額飄着幾縷碎發,面罩底下的那一眼精銳如凌厲的箭,只一眼便射中她的心。

荊安如遭雷殛,霎時僵立在原地,血液凍結,思緒一如身邊的飛雪,凌亂飄飛。

【第二章】

初次見到黎蔚海的那一幕情景,至今深刻烙印在腦海,她想忘不能忘。

曾經,她是一個屢屢獲獎的新銳攝影師,一次國際性的展覽上,隔着遙遠的人海,她看見被眾人簇擁的黎蔚海……

一念動心,從此萬劫不復。

她接受了商業雜誌的邀約,跟着採訪團隊進到他的王國,為他攝下無數冷漠卻奪人心魂的特寫照片。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日,當她屏着呼吸,走進那間位於三十三樓的執行長辦公室,她一眼難忘的男人就坐在鐵灰色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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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當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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