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幽冥似已等在前方,任憑蔚陽睜開了眼,卻只看得見一片無止盡的黑。

「蔚陽,蔚陽,你聽得見我嗎?」無憂的淚落在他臉上,混着血絲一同滑進嘴角。

鹹鹹的血腥味在舌尖化開,蔚陽皺着眉微笑,千算萬算,就是沒算着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死。

他究竟欠了她什麼?竟然甘願做到如此……這謎,連他自己也無解。

「蔚陽!」

至少,這一回她嘴裏喊的是他名字,而不是另一個男人。

「蔚陽!你聽見了沒?」

他聽見了,聽見她哽咽的呼喚,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怕也是最後一次,如此全神貫注地聽着一個女人說話。

「蔚陽,我愛的那個男人,是你啊!」

她在說什麼?那男人怎可能會是他,他可是聽過她喊那男人的名字。

……黎蔚海。

他記得再清楚不過。

當她在他的臂彎中死絕,他妒恨起那素未謀面的男人竟能讓她牽挂至此,即便她與他有過糾纏,即便她似對他起了眷戀之情,可到了死前那刻,能讓她懸在心尖上的,依然不是他。

蔚陽閉上了眼,感覺一股沉沉的力量壓上了胸口。

那份沉重,是遺憾,是悔恨,是不甘。

他不該為權傷了她,不該漠視心中的感情,對她狠心背叛。若他能及時收手,那麼也許今日便不是這樣的局面……

無憂捧着那張失溫的俊顏,淚如雨落。「蔚陽!你可有聽見我說的?」

「他已經聽不見了。」

聞聲,無憂渾身一僵,隨即撇首回眸,黯淡的眸子倏亮。「青姥姥,你快幫幫我,救救蔚陽,你快救救他!」

青姥姥一身及地花色綢袍,手執銀色煙斗,眸光無喜無怒,彷佛冷眼旁觀着眼前一切,淡淡睞着她。

「你確定要我救他?」

「當然!」無憂不假思索。

「他這一劍是還你的,你何不收下便好,就此恩怨兩清。」

無憂眼底浮起了一絲悟透什麼的惘然,道:「我與他……恩恩怨怨早已算不清。」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是能替他續命,可他的魂……」青姥姥意有所指的停下,眸光含着深意凝睞。

無憂無暇深想,只滿心慌亂的求道:「只要能救活他,什麼都好。」

興許是錯覺,青姥姥的眼底似添了一絲悲憐,沉默良久后,才漫條斯理抽了口煙,方嘆道:「你真不後悔?」

「不後悔。」無憂萬般篤定。

青姥姥忽爾一笑,那笑,似是預見了未來,似在笑她,定會後悔這決定。

無憂滿心焦灼,雖察覺青姥姥的笑有異,可已沒有心力去探究。

「潼潼。」青姥姥沉下聲嗓低喚。

不多時,滿臉驚詫,不停張目四顧的潼潼,捧着一隻瓶口砌成八角形狀的鎏金彩釉聚寶盆,來到青姥姥身旁。

「姥姥,這是您讓我拿來的東西--」潼潼邊說,邊驚異地睜大眼,緊瞅着無憂與她緊摟在懷的蔚陽。「無憂,你怎麼會……那不是雲中侯嗎?!」

「潼潼。」青姥姥壓低了嗓子,警告意味濃厚。

潼潼隨即噤了聲,不敢再多話。

「敢問姥姥,那聚寶盆是何用?」無憂心急地問。

青姥姥只以單手便接過沉重無比的聚寶盆,那盆在她手中,似是忽然失了重量,輕如雲絮。

青姥姥淡道:「這盆,既是聚寶,亦能聚魂。」

語罷,執着煙斗的那一手掀開了上頭雕着祥獸的瓷蓋,剎那,一陣煙霧自聚寶盆中冉冉竄出。

奇異的咒文緩緩自青姥姥之口吟唱而出,無憂抬起臉,驚覺周遭的景色似褪去了色彩那般,入目的一切成了灰與白。

一陣風拂過她臉龐,吹亂了旋繞於身旁的煙霧,她閉了閉眼,似覺有人在耳邊輕語,又好似沒有。

時光似被凍結在這一刻,耳邊的紛擾不知何時已歸於岑寂。

靜。

無憂再睜開眼時,她心口一窒,垂下眼,懷中浴血的男人,不知幾時已睜開了眼,就這麼靜靜地凝視着她。

那眼神,不似蔚陽。

那眼神,似越過了生死,似跨過了漫漫歲月,來自另一個國度。

那眼神,是沉痛的,是孤傲之中帶着幾分懊悔的。

那眼神,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那眼神,是屬於曾經狠狠踩碎她心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名喚黎蔚海。

孟思瑜永遠記得那一天,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簡於姍,亦是最後一次。

事後回想,她總覺得好笑。無論是重生前,抑或重生后,她都自信的以為簡於姍只是後來的介入者,因此從未動過與這個女人見面的念頭。

【第九章】

直到重生后,任她如何耗費心力,企圖扭轉一切,卻依然必須面對與重生前相同的窘境后,那個無論重生前後,都一樣成為黎蔚海再婚對象的簡於姍,找上了她。

孟思瑜對簡於姍的第一印象,是她高瘦纖細的身形,接着才是她沉婉精緻的容貌,一身渾厚的高雅氣質,及優雅出眾的舉止談吐。

「孟小姐,對不起。」兩人見面第一句話,簡於姍給了她一句對不起。

那時,她以為這句對不起,指的是黎蔚海準備與簡於珊再婚這件事。

可她錯了,錯得徹底,錯得可笑,錯得悲哀。

一句無關痛癢的對不起后,簡於姍說出了那個令她痛苦至死的事實--

她說:「其實蔚海當年之所以選擇跟你結婚,全是為了逼我回心轉意。」

孟思瑜原本聽着,還覺得好笑,心想,這個女人是否太高估自己?

「我與蔚海……是我先辜負了他。」簡於姍幽幽地說。「當年我在他與他堂哥之間擺盪不定,最後,我選擇的不是他。」

孟思瑜僵了僵,心頭微微發顫。

「後來……他似是心灰意冷了,才會選擇與你結婚,多少也是為了氣我。」

只見簡於姍一臉虧欠,眼神似是含着憐憫,口吻是濃濃的同情。

「後來……婚後多年,我始終無法生育,檢查過後才知道我的身體出了狀況,恐怕一輩子都很難懷孕,於是我被婆家逼着離婚。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走不出這個陰影,即使蔚海求我回頭,我也不願,因為他同樣是黎家的男人,黎家容不得我這樣的媳婦,黎家的長輩絕對不會同意讓他娶堂哥的前妻,而且還不能生育。」

孟思瑜垂下了眼,望着自己越握越緊的雙手,指尖泛着白,且不住地顫抖。

「我一次又一次拒絕了蔚海,後來他也離婚了,他對我說,現在他跟我都一樣,兩人扯平了,同樣離過婚,小孩他也有了,不需要我負這份責任……」

簡於姍頓了下,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蒼白的神色。「孟小姐,你還好嗎?」

好?不,她一點也不好。

原來,她被設計了……不,不是設計,而是她自己送上門被設計。

黎蔚海根本不愛她,他之所以跟她結婚,全是為了簡於姍,就連與她生孩子,也是為了讓簡於姍不能再拒絕他!

自始至終,他都不愛她。

她只是他等待愛情的一個過程,一個必經的過程。或者,該說是利用的工具。

他利用她生了孩子,好讓簡於姍安心,好對黎家交代,好讓他能夠毫無阻礙的,與簡於姍攜手共度接下來的人生。

那她呢?不重要了,一點也不重要了。她的功用已結束,婚也離了,孩子也生了,她還能有什麼作用?

莫怪無論她怎麼努力,怎麼費心挽回,如何督促自己成為能讓他引以為傲的妻子,最終他仍是開口提離婚。

莫怪諾德才五歲,黎蔚海便安排他前往英國。聽說……簡於姍婚後長居倫敦,而諾德在英國時,究竟都跟誰在一起,她一無所知。

她一直知道,黎家的男人工於算計,骨子裏是野蠻而擅於掠奪的,卻用着美麗惑人的皮相與優雅包裝。

黎家長輩總說:包裹在優雅中的野蠻。

昔日她不信,眼前卻親身經歷了。

領悟了黎蔚海種種舉動之下的真相后,她渾身發寒,握緊了指尖,依然無去印製體內湧出的那股顫慄。

「對不起。」最後,簡於姍如是說。「我真的打從心底對你感到抱歉,我知道你不願意與蔚海離婚,我怕……怕蔚海對你說出更殘忍的話,才決定私下見你,告訴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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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當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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