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養母替夏舞琴贖了身,要我納她為妾,事情已經說定,擇吉日就會將夏舞琴娶進周家。」
「什麼?」花嬤嬤一聽見李氏要周教傑納夏舞琴為妾,氣得差點昏厥過去,「少爺你、你答應了?」
「這是養母做主的事,我只能接受。」他臉上平靜無波。
花嬤嬤漲紅着臉,暴跳如雷,「少爺,你居然答應?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少奶奶?少奶奶她、她……」花嬤嬤看着一旁面無表情,一語不發的秦又冬,「少奶奶?你說話啊,你怎麼啞了呢?」
看着往常總是敢言直言,也勇於為自己發聲爭取的秦又冬竟像啞了聾了似的毫無反應,花嬤嬤驚訝又疑惑。
「少奶奶,你傻了嗎?」她拉了拉秦又冬的袖角,「你快說說話啊,你怎麼能讓那種女人進門呢?」
「花嬤嬤,你就少說一句,讓少爺跟少奶奶好好聊聊吧。」周叔性情溫吞,鮮少發表意見,看花嬤嬤如此激動,怕她反而誤事,於是勸阻着她。
「少爺,你這樣實在太欺負人了。」花嬤嬤不甘心,拚死都要替秦又冬出頭,「你想想自己能有現在是誰幫着你,要不是少奶奶,你今時今日恐怕還沉浸在……」
「奶娘。」秦又冬打斷了她,神情平靜,「別說了。」
「少奶奶,我替你不值,我……」花嬤嬤越說越難受,忍不住老淚縱橫。
秦又冬輕聲一嘆,溫柔拍着她的背,「別說了。」
「少奶奶……」花嬤嬤說著,掩面而泣。
秦又冬轉而看着周教傑,淡淡地問:「已成定局嗎?」
周教傑點頭,「已成定局,今天我回去時,養母說她已經幫夏舞琴贖了身,將擇日納她為我的妾。」
今天李氏派人來召他回去,為的就是說這件事。
「養母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周家子息不旺,人丁單薄,我已近三十,你我結縭年余卻未生下一兒半女,她擔心我無後,因此替夏舞琴贖身,嫁我為妾。」
秦又冬聽着,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為何答應?只是因為養母之命難以違抗?還是……他對夏舞琴確實有着好感?抑或是在知道她跟薛意民的愛恨情仇之後,他對她的感覺及愛都變了?
他氣她惱她嗎?因為她曾經是別人的女人?明明錯不在她,罪也不在她,她是受害者……想着,她心痛如絞,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可她努力的忍着不讓它流下。
因為,錯從來不在她。
因為她沒錯,她是真正的受害者,所以她可以抬頭挺胸。
她目光一凝的直視着周教傑,眼底無怨無恨,更不見一絲憤怒。
「既然已成定局,那我沒有異議。」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日子訂在什麼時候?」
「還不知道,但不會太久。」他說。
「是嗎?」她眼帘低垂,若有所思。須臾,她抬起眼,眼底有着一絲愁緒。
他神情平靜,覷不出半點喜怒。
「你信我嗎?」他忽地問道。
她微微一頓,幽幽地道:「我信你,但是我無法跟她待在同一個屋檐下。」
此話一出,花嬤嬤跟周叔都一震。
「少奶奶,你、你說什麼?」
秦又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靜地開口,「她進門之時,就是我出走之時。」
周教傑一聽,濃眉一皺,「你這是何苦?」
「放心,我不會走得太遠。我會搬到一館去住。」
一館正是那間賠錢的小鋪子,也是他們開始發跡的地方。對她來說,那裏有着無可取代的價值跟回憶。
周教傑神情凝重,沉默不語,好一會兒,他無奈一嘆。「好吧,你決定了就好。」
聽見他倆這樣達成協議,花嬤嬤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夏舞琴怎麼都想不到事情居然會如此的順利。
當賈永道跟她提起這個計劃時,她還認為他過於樂觀,可沒想到他不只順利的說服李氏為她贖身,周教傑還毫無異議的答應納她為妾。
擇了個吉日,李氏以二百兩為她贖身,並帶着她回到周府做「先行教育」。其實她早就從賈永道那兒知道李氏為她贖身並讓她做周教傑的妾,是為了讓她用美人計箝制周教傑,好教他本本分分,認認真真的為周家做牛做馬。
為了收買拉攏她的心,李氏送了幾套珠寶瑪瑙的首飾給她當見面禮,接着又開出一些優渥的條件,開門見山的告訴她,只要她好好的「控制」着周教傑,就會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相同的話,賈永道也跟她說了不少。
賈永道說為了提早讓她離開千翠樓,就必須說服李氏出面幫她贖身,而讓她做周教傑的妾則是說服李氏的說詞。
其實賈永道……喔不,薛意民的心思,她哪裏不懂?
他穿越重生后搖身一變成了賈家貴公子,富貴榮華唾手即得,可她竟借了夏舞琴的身。雖說夏舞琴不是一般的青樓女子,但妓女永遠是妓女,再高級還是個妓女。
她很清楚薛意民即使跟她糾纏不清,但最終不會給她一個名分,如今的她,不過是他用來交際的工具。
她鍾佳綾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以為他能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殊不知她也早有盤算。
如今他說服李氏為她贖身並給周教傑做妾,其實正合了她的意。對周教傑,她早有好感,雖說是做妾,但她相信以她的美貌及手腕遲早能將他收服,儘管如今秦又冬是正室,但只要她花點心思、耍點小心機,遲早能取代秦又冬的位置。
賈永道打着如意算盤,要她助他并吞周家及周教傑的財產及田地,但她的算盤打得比他精。
她要取代秦又冬的位置,成為周教傑的唯一。以周教傑的財力及能力,若能完完全全的掌握周家大權,不消多久時日必能成為拓城首富巨商。
她不是笨蛋,與其幫那薄情郎,自己卻什麼都撈不到,她還不如將寶押在周教傑身上,將來穩坐周家夫人這個大位。
不是她不顧舊情,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成了賈永道的薛意民,心中早已儘是算計,根本沒有情分可說,既然他不仁,她就不義,誰都沒得怨。
夏舞琴在周府住了兩天後,李氏派了大轎將她送至城東的周宅。
在門口等她的是周教傑,她下了轎,既沒看見奴僕,也門看見半個丫鬟嬤嬤。
「周公子,」她深感疑惑,「這宅子就你一個人?」
周教傑搖頭,「原本加上你該有五個人,可是現在只四個了。」
她微怔,「少了誰?」
「又冬。」他說:「因為你來,她搬到一館去了。」
聞言,她一震。他的意思是因為他納妾,秦又冬便出走了?老天爺,這會不會太順利了?她還費心思索着要用什麼方法趕走秦又冬並取代她,沒想到知道她要來,秦又冬便先走了。
她內心狂喜,幾乎想放聲大笑,但,萬萬不能。
「怎會這樣?」她假意驚訝及內疚,「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姊姊她實在……」
「罷了,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多餘。」說著,他看她似乎沒帶什麼行李來,疑惑的問:「你沒有自己的東西嗎?」
「有的,周夫人……喔,娘她給了我一個陪嫁的丫鬟,稍晚她就會把我的東西一起帶來。」
那丫鬟名叫春香,是李氏指派來隨侍她的,但她知道春香根本是李氏的眼線,為了監控她並做回報。
她不怕,一個丫鬟,她還搞不定嗎?
周教傑領着她走進宅子裏,並帶她到為她另外準備的房間。
「以後這兒就是你的寢室了。」他說,「有什麼需要的,就跟我說。」
「你事忙,不麻煩你,這宅子裏該有下人吧?」
「這宅子裏是有下人。」突然,他們身後傳來花嬤嬤的聲音。
夏舞琴轉過身,只見一個眼神及表情都極不友善的老婆子。她微怔,疑惑地問:「這位是……」
「她是花嬤嬤,是我奶娘。」他說。
聽說她是周教傑的奶娘,夏舞琴立刻綻放笑顏,討好地開口,「奶娘是嗎?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花嬤嬤毫不客氣,亦不領情,「別以為少奶奶走了,你就能在這宅子裏坐大,在我老太婆心裏,除了少爺外,主子只有一個。」
吃了這一頓排頭,夏舞琴還真是有點不是滋味,但還是沉住了氣,沒表現出來。
「奶娘,我不是來取代姊姊的,在這個家裏她永遠是大,我是小。」她委屈地說。
花嬤嬤不吃她這套,哼地一聲,扭頭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