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其中一個男孩小安對於料理極有天分,秦又冬不管教給他什麼,他都能很快吸收,水雲跟小功則是手腳利落,舉凡備料或服務客人的事情都做得很好。
過不久,周教傑給了一個提議,就是將佃農承租的田地收回,改種秦又冬需要的各類可食用的藥草、香草及花卉。
秦又冬擔心將田地收回,佃農們便無地可耕,但原來周教傑早在跟她提議前就已經跟佃農們溝通過。他的計劃是僱用這些佃農為他們耕作,以日計酬,收成多時再給予一些額外的補貼。
佃農們對於他的計劃十分贊同,紛紛表示願意配合。從前租地耕作必須承擔各種自然風險,畢竟農人是靠天吃飯,老天不賞飯吃,農人便得虧損挨餓,就算順利收成,有時扣掉資金及成本,獲利仍有限。
但如果他們受雇於周教傑,風險則由周教傑負擔,對佃農來說絕對是利多弊少,因此當他一提出這個想法,佃農們非但沒有因為他要收回田地而生氣,反倒感激他這樣的照顧。
秦又冬剛嫁來的第一天,花嬤嬤就跟她說過周教傑是個有才之人,雖然現在失意沮喪,但總有‘天會再振作起來,干出一番事業。
如今,她深深的相信着,因為她已經看見了。
將田地收回自耕,不只減低進貨成本,還能給那些貧窮的佃農提供一份穩定的收入,若有多餘的收成,也能賣給慶記。
這是個一舉數得的做法,秦又冬忍不住崇拜起他來。
就這樣,周教傑收回田地,僱用佃農為自己耕作,秦又冬則教導他們如何種植藥草及香草,農人們務農多年,秦又冬只需簡單的提點一下,他們便能種出質量極佳的作物。
一轉眼,半年過去,飲食人生已成為拓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館子,有了這家賺錢的金雞母,秦又冬開始培訓夥計及廚子,並另覓地點開了飲食人生二館。
二館位在拓城最熱鬧的大道上,因地點優勢,生意很快便超越了本館,為了維持餐點的水平,她親自坐鎮二館,然後將本館交給愛徒小安。
小安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將本館打理得極好,並沒有失去原有的客源。
因着這兩家館子,秦又冬為周教傑攢下不少財富,他們買了兩塊地,周教傑也開始投資方世瓊買賣馬匹的生意。蟄伏消沉兩年多的周教傑重新出發,並在很短的時間裏風生水起;反觀周教豐,因為李氏的放縱寵溺,胡亂投資及揮霍,耗損掉周家不少財產,甚至還賣了幾塊地。
拓城人都說秦又冬是旺夫的吉星,自從周教傑娶了她之後,黯淡的人生彷佛有了色彩。
當然,秦又冬嫁到拓城不到一年就幫助丈夫開了兩家賺錢館子的事也傳回秦家村,秦又冬的繼母張氏本就是拓城人,秦又冬那些被當是茶餘飯後閑聊的事迹自然早就傳到她耳里。
只是別人口中的秦又冬跟她認識的秦又冬簡直判若兩人,教她無法置信,還親自走了一趟拓城一探究竟。
見過因為忙碌而瘦了一大圈的秦又冬,也特地走了一趟飲食人生后,她發現秦又冬像是脫胎換骨般,她從一隻肥滿的毛蟲蛻變成色彩斑斕的蝴蝶。
就這樣,她對秦又冬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還要她得空時回娘家走走。其實不必張氏說,她也早就想回秦家村探望秦子懷,只是她要打理全年無休、顧客絡繹不絕的館子,實在是分身乏術。
這天打烊,周教傑來到二館等她一起回家,兩人並肩走着,一路上有聊不完的話,秦又冬說著天二館裏發生的種種趣事,還有幾位慕名而來的外地客人,說著的時候,她的臉上始終掛着笑,閃亮得教他無法直視。
從前他只要有租可收,夠能養活自己跟花嬤嬤他們便已足夠,可現在因為有了積極的她,讓他看見了希望,也教他找回的熱情,不再失意絕望。
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顆深埋在旱地里多年的種子,在甘霖滋潤后,終於冒出土地,看見了天日。
走着走着,就在周家宅子的巷口,他不自禁的牽住了她的手。她愣了」下,臉頰浮上紅暈。
他幾乎不碰她的,她印象中他牽她手或碰觸她的次數少得可憐,雖然他們現在的關係及相處氛圍很融洽、自然且溫暖,但直至目前,他們還只是一對同床卻關係「清白」的夫妻。
她太忙了,每天回到家、沐浴梳洗后總是倒頭就睡,而他也不曾輕率的碰觸她。
她有過男人,她知道正常的男人不會跟一個女人同床近一年卻毫無反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對她沒「性趣」。
她想,也許是因為他心裏還有另一個女人的影子。每每想到這個,她總會感到難過,她永遠都取代不了……喔不,她是根本比不上方蘭兒吧,在他心裏,或許方蘭兒才是他的妻。
「想什麼?」見她突然神情一黯,也不說話了,周教傑睇着她問。
「沒什麼……」她搖搖頭,故作無事。
「你好像又痩了……」周教傑微微攢起眉心,「我想你也該給自己休息的時間,別累壞了。」
「我不怕累,只怕無聊。」她咧嘴一笑,「我這個人是天生的勞碌命。」
他微怔,疑惑的看着她。天生勞碌命?她出身秦家村富戶,從小就被嬌寵着,哪來的勞碌?
「總之別累出毛病來,奶娘最近一直在我耳邊嘮叨,說我不該讓你這麼忙這麼累,她說你越來越瘦,肯定是操勞過頭了。」
「我還沒瘦到給人柔弱纖細的感覺吧?」她說著,捏了捏自己腰際的肉,「再說,瘦一點不是比較好看嗎?」
方蘭兒是個骨感美人,如果她真能瘦得像根竹竿,也許周教傑會更喜歡她……
唉,她好討厭自己這種想法。
以前的她是個從來不缺自信的女人,可在他面前,她常有種說不上來的自卑感。
「那個……蘭兒是什麼樣的人?」這是她第一次提及方蘭兒,他似乎有點驚訝。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若有所思。她發現他眼底有一絲愁緒,令她不禁想方蘭兒的早逝是他不想碰觸的傷口嗎?
「如果你不想提她的事,就……」
「這是你第一次問起她的事。」他打斷她,「為什麼?」
「因為好奇。」她說,「她是個好女人吧?」
「她是。」他坦率的點頭。
「她去世,你很傷心嗎?」
他定定的看着她,彷佛她問了什麼蠢問題。「就算是家裏養的狗死了,也是會傷心,更何況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那麼,你還想她嗎?」一開口,她就後悔了。
她不該問這個的,她想聽到什麼答案呢?她想聽他說「不想,一點都不想」嗎?若他這麼說,那他該是一個多麼冷淡無情的人。
可她想聽他說「我很想她」嗎?不,如果他這麼回答她,她肯定會心情低落。
她根本不該問這個,她簡直是挖了個坑給自己跳。
「想。」周教傑誠實回答。
確實,他還是會想起方蘭兒,但那樣的思念或許早已經沒有愛情,而是升華成親人般的感情。
秦又冬愣了愣。想?果然他還無法忘懷亡妻,那麼,他至今仍沒有碰她的想法及慾望,便是因為他心裏還想着方蘭兒?
忖着,她有種心酸的感覺,她再痩再好,都比不上一個已逝的完美女人。
「她都死了那麼多年,還讓你如此想念着,她泉下有知應該也感欣慰。」她故作洒脫的一笑,然後若無其事的掙開他的手,邁開大步往前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家門口,發現大門虛掩着,院裏傳來說話的聲音,那是花嬤嬤跟另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第六章】
推開門,秦又冬看到花嬤嬤正跟一位身形婀娜的女子說話。女子背對着大門,她未能覷見其貌。
周教傑隨後走了過來,這時,正對着大門的花嬤嬤看見他們,她臉上的表情有點尷尬及苦惱,但還是聲音洪亮的叫了聲,「少爺,少奶奶,你們回來了。」
花嬤嬤開口喊他們的同時,女子轉過身來,一看見女子,周教傑跟秦又冬都愣住了。
周教傑之所以愣住是因為他認得那女子,她是方緋兒,他的小姨子,亡妻方蘭兒的妹妹。
秦又冬也是一震,因為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張臉與周教傑畫中的女子相同……她震驚得不自覺瞪大眼睛,微張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