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刺客柳白猿 第三節

民國刺客柳白猿 第三節

第三節我在山中無休止地遊逛,所去的都是隱秘之處,渴望能遇到白猿一系。我十五歲便是軍人,過得從來是集體生活,自從翻出了天壇外的圍牆,我就一個人孤獨行走,要是能遇上一群和我一樣的人——

她推開我,說:“信了。”

她走上觀音閣后,我撬開窗子跳了進去。

之所以躲在桐城,因為此地有一個“施公草帽廠”。安徽省軍務幫辦施從濱,見桐州民風強悍,失業者多流為土匪,於是創設了草帽廠,收容流民作工人,漸漸平息了匪患。草帽廠中多是下山的土匪,有刀疤槍傷者,不在少數,我混跡其中,毫不顯眼。

我將他帶到屋外,仰頭一望,樹枝上的喜鵲便摔落在地,黃老君立刻變色,慌張告辭。回到屋中,我聞到茶水已有臭氣,澆在窗檯的花上,花瓣就成了烏色。他用的是一種叫“爛肺草”的毒藥。

經過了一年練習,我掌握了弓射技巧。

後來有傳聞,張作霖曾幾次更改啟程日期,就是要選個吉日。火車出發后,顧問菊池武夫在中途下車,他曾向張作霖透露許多日軍秘密,也難免不會向日軍透漏張作霖的秘密——

張作霖與日本人舉行了多次談判,一次在談判前對侍衛說:“上街去給我買一個假翡翠的煙袋桿。”買回來后,張作霖兩手握着掰了掰,滿意地說:“碎得了。”

我抱住了她,全廠嘩然。

我們沒有擁抱。我問她許的什麼願,她說祝夫婿殺孫傳芳的計劃早日成功,我點點頭,向她告辭。

一個晚上,她一直在辦公室算賬,估計要留宿在工廠。已過午夜,我走出集體宿舍,確定沒有驚動任何人後,向她的房間走去。

見到是我后,她捨去了人前的倔強,疼得在床上扭動。我問:“這又何苦呢?”她:“為了像男人一樣大跑大跳。”

我已打算,她什麼時候刺殺孫傳芳,我就在哪一天的前一天將孫傳芳幹掉。所以她託孤的舉動毫無必要,但她堅持,我就隨她了,在火車站送別時,她和孩子都哭了,我也有些鼻頭髮酸。

我隨時可以殺他,但我沒有。既然谷蘭小姐的夫婿已有了計劃,就讓他去辦吧,如果成功,他們夫婦的感情將加深——

菊池武夫是個規矩的日本人,對於不了解的事物從不過問,幾乎沒跟對我說過話。而我的到來,令黃老君感到忌恨。

她在我的懷中沒有掙扎,但我迅速鬆開她,貼着地面無聲地逃逸了。她對我的印象應該只是條暗影。

他果然在談判時掰斷了煙袋桿,向日本人表達了最強硬的態度。當晚他來到我的住所,大叫一聲:“病好了沒有?”我說:“殺誰?”

開槍后,她沒有逃跑,而是等待警察的到來,並撒下了大量傳單。傳單上印刷有她為父報仇的原委,我在每口也拾到一張。她被警察抓走時,見到了門口站立的我,說了句:“是你嗎?”我說:“沒錯。”

在等候張作霖接見的兩天時間,我被安排住宿在北海公園內,乾隆皇帝的遊園歇腳處,一場大雪后,湖邊柳樹結滿冰凌地搖曳,看得我心曠神怡,當張作霖到達北海,問我姓什麼時,我說:“柳。”

望着逐漸潰爛的花瓣,我對張作霖有了新的判斷,受欺於這種江湖騙術,說明他還不是一世英才。

張作霖的目光從來沒有一點熱度,陰冷冷的很有威嚴,不愧是東北的豪傑。據說他每晚是趴着睡覺,為“虎踞”之相,貴不可言。而我知道,那是他早年當前清騎兵哨長時養成的習慣,所有騎兵都是趴着睡覺,因為整日騎馬會有腰痛的毛病,趴着睡覺令脊椎伸展。

離開北平,我有了許多遊歷。

那時她已經生了兩個孩子。我找到她是在上海蒲寧路醫院,她正在進行“放足”的手術。她的腳是前清時代的三寸金蓮,整形手術便是將折斷的腳趾慢慢拉直,手術分七次進行,每五天要拆線換藥。

由於你們這一代軍閥不管幫也不管黨,所以黨和幫得到極大發展,天下之大,竟沒有黨幫之外的餘地。現在的暗殺多是幫所為,甚至更多的是黨所為,比如張振武、宋教仁、廖仲愷、陳其美,這一干人的被刺均與我無關。

第二天,她來到體操場,體操教練已辭職不幹。

五台山有一座觀音閣,據說十分靈驗,她的夫婿帶有侍衛六名,趕走了閑雜人等,讓她單獨許願。她夫婿的體貼之心,令我好一番感慨。

我一直盯着孫傳芳。可想他前的危機,來見張作霖竟沒來得及卸妝,他為自己粘上了五縷長須,他原本就是氣宇軒昂的人,更顯威風,如此化妝,在乘車時會極為顯眼,與他隱藏身份的本意出入甚大。

她是在孫傳芳念佛時,走到他背後開的槍。距離如此之近,血漿飛濺,她能冷靜地連開三槍,尤其第三槍是將孫傳芳屍體翻轉,正面再補的一槍,作為女人,連趕到的警察都佩服她的膽氣。

而她對他有着親昵舉動,也許沒有動作,只是眼神。她對他親昵的眼神,又怎能逃脫我數過蚊蟲腳的眼睛。她有一晚沒有歸家,我知道自己又算錯了,她計劃自己在不久后死去,她在尋找此世的最後戀情。

此時在孫傳芳在江蘇與北伐軍對抗,吃了敗仗,化妝坐火車到了北平,對張作霖說:“咱們吃麥子的北方人和吃水稻的南方人,永遠合不來。”張作霖說了聲:“好!”

鹿血是烈酒一般,帶給我深深的迷醉。從此養成習慣,每十天便要捕殺一隻,除了鹿,還有孢子、鷂子、山羊、狗熊、狸、蛇,甚至還吃過一隻老虎,我感到整座山的靈氣匯於我一身。

我應了句:“有用。”便跳出窗外。

我隱入九華山中,二十五日後,感到她已與我無關。

山中的清靜生活,令我越發感到自己使命的重大,開始修鍊《靈動子》技能。五個月後,我練成更高一級的弓射法,此法極為隱秘,能在公眾場合行刺而不被發覺。

我很快地從上海回來,準備抱她一下后,就趕去天津將孫傳芳射殺。但我回來時,她學上了射擊,射擊教練是個健壯青年,氣質正派,為她矯正姿勢時,顯得專心致志。

練好膽量后,造弓五尺、三寸各兩把,先練五尺大弓,射百米之外,再練三寸袖箭,射近前的髮絲,後來能用五尺大弓射中近前髮絲,用三寸袖箭射達百米之外,就算練成了。

在黨幫之外的名為“俠”,行俠就是行刺,這是戰國時代靈動子的思想,認為刺客是天道運行的一環,盛世以道德約束人,衰世以法律,而亂世以行刺,否則人沒了顧忌,社會便將崩潰。

離開桐城,我心緒紊亂,失去了一個刺客的冷靜沉着,在此時行動,無疑自殺。

他要我潛回東北,殺掉一個關東軍司令以下的任何高官,引起騷亂,他就可以趁機回東北了。至於殺日方軍官的後果,他說:“延吉縣裏的朝鮮人組織了個反日的青年黨,就賴在他們頭上吧。”

從此世人便稱我“柳白猿”。

當年射殺了黃老君,今日便死在他企圖害我的毒藥上吧,也算接受因果,了斷恩仇,真是痛快。

我就喜歡她這的女子,手術后疼得如上刑一般,她冷汗淋漓卻一聲不吭。我又一次從窗而入,跳入她的病房,她嚇了一跳,過一會說:“是你嗎?”我:“沒錯。”

對於我,他態度恭敬,卻很少談話,從這一點上看,我就知道他必成大業。《靈動子》成書的戰國時代,與當今的亂世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今人缺乏才幹,他是不多的才幹之人,懂得古人“養士”的道理,利器要藏起來,關鍵時才用。

谷蘭小姐勢必被處死,我在這世上已沒了眷戀,終歸我不是戰國的豪俠,以維護天下公理為己任,況且在當今的亂世,判定是非過於艱難。

她生的都是男孩,一個三歲,一個兩歲,是她和情報股長離婚的當天,將孩子偷出帶離了山西——從這一點看,她的確是女中豪傑。當她覺得自己可以像男人一樣奔跑后,她就將孩子託付給我,讓我送去上海她母親處。

當我準備刺殺關東日軍的參謀長河本大作時,日軍在皇姑屯用三十麻袋黃色炸藥炸了張作霖的專車。張作霖的專車是前清慈喜太后所乘的花車,長二十二節,張作霖的位置在中央,生死未卜。

孫傳芳的住所十分隱秘,窗口內和門內都有警衛持槍隱藏,每次出門都是從園子中開車。我接近不了他,就買了二十公斤黃色炸藥,準備像日本人炸死張作霖般炸死他。

她對我是有疑心的,比如我無數次乾淨利索的跳窗而入,便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從來不問。

不久於人世的心態,令她的情感非常熱烈,整日地和射擊教練關在屋中,傳出接連不斷的呻吟。

他的手法非常快,以這樣的手法憑空變出什麼都應該不成問題,他是高明的魔術師。但我曾將一團撲火蚊蠅的腳數得一清二楚,又怎能逃脫我的眼睛。

我:“對。”

下山後,不由得再想去見見她。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抱她了,回到集體宿舍,我倒在床上一下子睡去。

在張府的歲月,只令我有了個姓氏。當確知張作霖已死後,我離開關東,向山西而去,在沿途旅館都用“柳”姓登記,至於名字,起過“柳作霖”也起過“柳傳芳”。孫傳芳,他應該死了吧?

《靈動子》上說,作為刺客要不近女色,因為女人會令神經遲鈍。的確有道理,一聽到她的笑聲,我就陷入恍惚。

體操教練是個男的,每當抱着她的雙腿將她舉上單杠,總令我情緒暴躁。一天晚上,我潛入教練家,將他拎到體操場,對他說:“你作出你所會的最難的動作,我都能照作一遍。”

從此我懷揣袖箭,射殺貪官污吏21人,土豪劣紳47人,每次行動后留下“白猿”名號。刺殺文華堂主席胡毅生失敗后,隱藏在安徽桐城。

總有一天,我將吃光山中所有動物,到那時我該再干點什麼?

原以為他會很快會派我殺人,誰知他只是想養個高人。當時他已有了兩大高人,一是日本顧問菊池武夫,此人透露許多日方秘密;二是算命先生黃老君,曾展示入火不焚、百日不食等多項絕技,為每一次軍事行動拈掐吉日。

才知道了中國的上層組織為黨,下層組織為幫,明朝末年東林黨人李三才駕馭幫會管理運河,開始了黨幫合作。這是把握社會的關鍵,您這一代軍閥既沒有黨也沒有幫,光靠手中一點隊伍,打了敗仗就什麼都沒了,所以不能成氣候。

她說:“好人,那我該如何報答你呢?”我說:“不用報答。”她就將頭一縮,睡著了。

我走遍了江南五省,也沒找到谷蘭小姐。忽然報紙上登出她結婚的消息,她去了北方,丈夫是山西總司令部情報股股長。因為婚前有相士說,這位小姐眉宇間有煞氣,所以婚後旅遊他們去的是五台山。

山下的村民已經開始講述我的故事,他們的山上又有了異人神仙。一天,我被一隻在樹枝中穿梭的鷂子吸引,奔跑出一里,將它射殺。射殺的地點是山中的開闊地帶,它摔落在地后,一夥身穿黃色披風的人向我走來。

住院期間,我一直陪着她,她對外解釋,我是她家在桐城的老奴。我真的已經很老了,比我的實際年齡要蒼老太多,雖然身上肌肉仍然結實,但我的面容早就枯敗,眼角的皺紋魚鱗一般。

一天我發現窗戶關上了,方知道秋天已不知不覺地到來。我用一縷絲線探進門縫,扯掉裏面的插銷,推開門的瞬間,我見到她坐在床上,努力地瞪着眼睛。

我將她展放在床上,便關門離去。

我去的是天津,孫傳芳在天津。

按照她的性格,一定會為父報仇的。真後悔沒告訴她,我就是一個刺客。

居住在北海,這明朝四百年清朝三百年雕琢出來的風景,也不能熏陶得我有一絲寧靜。

我在山西呆了四年,聽到谷蘭小姐離婚的消息。

兩人達成了聯合協議。談妥后,張作霖宴請孫傳芳時不單叫上了六姨太,還叫上了我們三大高人。宴會上,黃老君進行了助興表演,兩手在空中一抓,變出兩隻白鴿,撲楞楞飛走,贏得掌聲一片。

孫傳芳離開北京時,我病了。一直高燒不退,為防止黃老君趁機加害,當他隨張作霖來探病時,我仰頭一望,將他射殺。

他們是東北安國軍大元帥張作霖的近衛隊,奉命尋找“重新出現的白猿一系”。我射箭的方式極為隱秘,在旁人眼中,我仰頭一望,鷂子便落下地來,的確神乎其神。

隱藏了三個月後,原該再次行走江湖,但一個女人令我在草帽廠中耽擱下來。

施公草帽廠已換了主人,作起了婦女首飾,原有的工人都已不在。經過詢問,我才知道這五個月,她的生活有了巨變。

我知道,她在許多工人心中的地位山大王一般,也有人對她心存邪念。

她身體的輪廓被楓葉染紅,她問:“臉上有疤的人,你就這麼走了?”

但我毫無所遇。我也不想再出山了,我的衣服已漸漸殘破,老死在這裏,是最佳的解脫。

以後的夏日,在她留宿工廠的夜晚,我都會翻窗而入,抱她一下。

感謝夏日的炎熱,令她敞開窗戶。當用手碰觸到她的脖頸,她張開兩臂,作出要求擁抱的姿勢,確定她仍在沉睡狀態,我抱了她一下,就翻窗而去。

一個清晨,她歸來,見我等候在門口,和我對視了一眼,說:“想抱我一下,對吧?”我抱住了她,抱進屋中,她在我懷中滿臉困意,昨晚一定整夜沒睡。她強撐精神要解裙扣,我制止了她。

用了十一天,我走到桐城。之所以沒有乘車,是想有改變主意的足夠時間。經過鳳凰亭時,見山上的楓葉已盡數凋零。

一天,黃老君到了我的房間,在喝茶時向我指點窗外的喜鵲,趁機從指甲中彈出一星粉末到我杯中。

在我生病期間,孫傳芳的部隊被擊潰,張作霖的幾道防線均被突破。他已經決定退回東北,但關東日軍斷了他的歸路,提出割讓間島地區的條件。

她足好后每天晨跑,學騎馬學游泳,後來考慮到為了暗殺可能要翻牆越脊,她還去學了體操。

現今的南京政府懂得“黨幫一體”的道理,所以比你們長久些。但他們又不懂得黨幫雖一體,卻有上下之分,往往在黨中用幫的手段,一言不合就搞暗殺,上下不明,所以有亂。

施公草帽廠的商務由施從濱長女管理,我們稱她為“谷蘭小姐”。她只有19歲,卻有男人的果斷,作過土匪的人脾氣暴躁,發作起來,她三言兩語便能將人折服,她有時也跟我們聊天,笑起來就恢復了小姑娘的甜美。

我也是可以說出自己的刺客身份,幫她殺掉孫傳芳,但我沒有。她為報仇作準備時表現出來的英氣,令她比平時美麗了三倍。和她一塊晨跑,是我平生的最大享受。

在五台山佛堂,我遠遠地望見了她的夫婿,一個英姿勃勃的小夥子,看得出來前程遠大。她也是一臉幸福。

我見您僅給我留了十天食物,當天晚上就逃出圍牆,不是用武功,而是所有侍衛皮靴中都有把匕首,我用匕首摳着牆縫,十分鐘便翻出牆去。

山中生靈已被我射殺過多,當近衛隊要我隨他們去見張大帥,我問:“是殺人嗎?”他們紅着臉點了點頭,我說:“走。”我的興高采烈,令他們吃驚不小。

當時已經有日本特務在刺探他回東北的列車班次,我動身前向他告辭,他感慨地說:“要是黃老君還活着,就可以請他掐算個吉日了。”這句話令我有了不祥的預感。

她瞪着眼睛,說:“是你嗎?”我:“小姐,是我。”

她的夫婿終於沒有幫她報仇,所謂殺孫傳芳的計劃不過是贏得美女的手段,結婚後就再也不提。她恨恨地說:“女人漂亮,沒用。”

我努力掙扎從地上立起,走進佛堂時,聽到了一聲槍響。

中有個叫商三官的十六歲少女,女扮男裝潛入豪門,將殺父仇人劈成兩段。這個故事啟發了她,求人不如求己。放足不是為了刺殺后逃跑,而是為了追擊,她已決定與孫傳芳同歸於盡。

那時張作霖說出:“去北京搭一個大戲檯子。”的著名話語,帶領十一萬安國軍到了北平。

她認出我,因為昨晚擁抱時,她臉上的皮膚敏感到我額頭的疤痕。

面對身旁黃老君的驟死,張作霖顯現出英雄本色,彷彿沒有看見,語調平靜地說:“能為我殺一個人嗎?”我:“等我病好,馬上就辦。”

她臨別的話是:“你覺得我漂亮嗎?”我:“漂亮。”她:“女人長得漂亮,有用。”說完是欲哭的模樣。

谷蘭小姐在洞庭湖三天,沒有找到父親的頭顱,入殮的只有屍身。她在婚禮上三次哭昏,葬禮結束后賣掉了工廠、住宅,將母親弟妹安頓在上海,然後她就不知所蹤。

天壇外是一片濕漉漉的草地,向北就是您的府第,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您對我已心存顧忌。

我去了傳說中白猿一系居住的赫圖阿拉山新賓地帶,對於三百年前女真人燒山的事件,當地村民仍然記憶深刻。他們給我講了許多山中怪事,令我感到真的存在過白猿一系。

到達關東后,我連續刺殺了兩名日軍大佐,但沒有引起騷亂,似乎他們正忙着一件重大事情,對兩名大佐的死亡已顧不上。

她沒有受過訓練,她的眼中應該是一團黑暗。她說:“誰?”我說:“是我。”便衝過去,一下抱住了她。

還是她殺了孫傳芳,那個射擊教練除了送給她一把手槍外,就再沒幫什麼忙。也許她是愛那射擊教練的,什麼都沒告訴他。

我記住了《靈動子》全書,卻未遇一個俠者,於是便決定由我來作。我始終沒發現第二本《靈動子》,以次判斷,那刺殺袁世凱的廚子不在黨幫,也許真是白猿一系。

我鬆了口氣,聽着朗朗的念佛聲,一下攤倒在地。這條傷腿意味着,射殺孫傳芳后,我將無法逃逸,我被處決時,她將明白一切——

我其實只想殺人。山中歲月已將我磨鈍,作為一個“俠”,在這個亂世,判定是非的思考太消耗心神,我只想無思無想連綿不斷地殺人。

第二天,谷蘭小姐召集了所有工人,她一行一行地看過去,到我面前停住,問:“是你嗎?”我:“是我。”她:“怎麼能讓我相信?”

原本我是可以暗中殺掉孫傳芳的,但我沒有。

但裝配炸藥,卻難住了我,與弓射相比,這顯得難度太高。最後我查到孫傳芳信奉了佛教,每月初一都去紫竹林清修院聽經。

況且我是世上僅存的白猿刺客,為維護天道運行,我不能停歇。在桐城郊外的鳳凰亭中,我擁抱了她許久后,就轉身離去。

耳朵貼在門板上,可以聽到她均勻的呼吸。我會二十一種撬鎖的方法,卻發現她粗心得竟沒有關窗。

他的遇刺給我造成嚴重打擊,在這個世上,要想刺殺一個人,不必學《靈動子》,只要有炸藥就可以了,我在這世上還有何用?

孫傳芳死時穿藍灰色棉袍,青緞面布鞋,被擊中三處,一處由後腦射入眉骨穿出,一處由後背射入前胸傳出,一處由右額頭射入左太陽穴穿出。

我與谷蘭小姐的戀情,並沒有發生。對於她,我已經太老了,我骨折過的右腿肌肉萎縮,還有左臂上的槍洞,對於一個女孩,過分的觸目驚心。

閩浙巡閱使孫傳芳自稱“聯帥”,對抗南京政府,施從濱參與了討伐戰役,在固鎮兵敗,被孫傳芳砍下頭顱,懸挂於火車頭上,行駛一小時候后,扔進洞庭湖。

刺殺胡毅生,我受了三處傷,左臂槍傷,右腿骨折,在翻上民居屋頂逃跑時,被鐵絲划傷額頭,留下五厘米傷疤。

這個動作他苦練了三年,據說世上只有三個人作得出來。我向上一躍,抓住槓桿,旋轉了四周,在空中側翻了三次,落在地上后,說:“第一次作,其實我能側翻五次。”

通過帶我來京的近衛隊,我了解到,黃老君不是人,而是個修鍊三百年的狐仙,一次他在洗澡時顯了原形,從木桶中伸出條紅色的尾巴。

方法其實簡單,在極度飢餓的情況下,拿盞油燈站在野外,數蚊蠅的腳。練好眼力后,在極度睏乏的情況下,站在懸崖邊上,作單腿跳。

她要求擁抱的姿勢,我一生難忘。在男性氣息的感染下,那是她作為女人的自然反應。

我有兩條路,一是回赫圖阿拉山,二十飲毒自殺,我配置了“爛肺草”,已經喝下,爛肺草的藥性發作是兩個時辰,我在您這說話許久,現在我已時間不多。

我曾在懸崖邊上單足蹦跳,對全身的肌肉操控自如。他作出了“沃爾塔落體”,手握槓桿旋轉三周,在空中側翻兩次,落在地上釘子一般。

在山中幾乎感受不到飢餓,滿山的花草洋溢着一股極大的活力,只要聞一聞便會有飽飽的感覺。但一天,一隻麋鹿從身邊跳過,我下意識地將它射殺。

我皈依了紫竹林的福明法師,等待了二十一天後,終於到了初一,但那天我在路上被輛轎車撞傷。我拖着鮮血淋漓的腿走過了五條馬路,到達清修院時,將經已經開始,院中掃地的和尚告訴我,孫傳芳今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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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士柳白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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