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那隻鳥嗎

第十一章 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那隻鳥嗎

88_88024離近一看,我發覺這女娃兒好像有點眼熟。

瞧着她那聽了蓮實的話后始終乍青乍白的臉,我一時半會兒還是沒想起來是在哪裏見過。這也難怪,就算再怎麼不服老,我終究是個挺大齡的神仙了,記性近來可是退化得越來越厲害,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說不定哪天,我就能忘了回孟婆庄的路。

“阿岑,快過來。”

蓮實笑着,狀似溫柔地拉過我的袖子,將我一把扯到了身邊。他一手死死扣住我的腰窩,低頭溫情脈脈,道:“怎麼到現在才來?”

我抖了一抖,嘴角僵硬。

蓮實一雙眸子精光肆虐,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勒得我生疼。

“阿岑,說話啊。”

他眼珠朝一旁女子的方向斜了斜,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小輩暮玄,給阿岑姑姑請安。”

趁我發愣的這會兒,一旁的女娃卻突然作揖,恭恭敬敬地給我行了個禮。

我一頭霧水,猛然覺得“暮玄”這個名字更是耳熟。

暮玄那廂行完了禮,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她抬起頭,用那雙水盈盈的眸子瞧着我,倩笑道:“姑姑不記得暮玄了?”

我皺了皺眉頭,感覺就在嘴邊了,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暮玄望着我為難的樣子,眉眼彎彎,道:“姑姑可還記得章峨的重明鳥?”

她這一句話,就如同丟進水缸裏頭的一粒石頭,咕嘟咕嘟,許多記憶的泡泡都跟着這粒悠哉哉的石頭翻上了水面。

重明鳥,是蓮實還沒被老司命帶回來時,在天池相交多年的好友。

這事,我曾有幸聽蓮實說過一次。

那個時候,蓮實還只是一株七色蓮,蓮心也還沒有生成五彩石。彼時重明經常到他的腳邊去飲水,一來二去的,二人便結識上了。

重明雖說是以兇狠著名的上古十大神獸之一,卻是其中少有的吉獸。他脾氣好性子慢,是個憨憨傻傻的青年。那時候,他常常盤坐在蓮實碩大蔥翠的蓮葉上,傻笑着同他說話。

蓮實一開始並不樂意搭理他,原因不外乎是覺得他愣瓜瓜的性格和自己形象定位很是不符。可這重明好似喜歡蓮實喜歡得不輕,常常幾天幾夜守在他旁邊,同他沒完沒了地嘮叨。

這麼好的精神頭,日子久了,就連石頭都能捂化了,又何況他一介乳臭未乾的蓮花呢?

重明算得上是蓮實最好的朋友,我從以前就覺得,二人十分的合適。

重明喜歡漂亮的,蓮實就長得尤其漂亮;蓮實喜歡被人誇,重明就尤其喜歡誇他;蓮實總是哼哼冷嗤,重明總是呵呵傻笑。

二人不管從脾氣秉性還是生活習慣,都非常的契合,所以,二人的好朋友就這麼一路做了下來。

二十萬年前,蓮實被老司命從天池帶回。

重明當時只是回章峨的家轉了一圈,回來就發現自己日日守候的蓮花沒了心,一時氣得怒髮衝冠直跳腳。他性子直腦子笨,想不到什麼高效率的法子,所以愣是火燒心一般地橫衝直撞亂找,在幾乎把整個天界都翻過來后,才在南斗宮裏找到了被老司命握在手心的蓮實。

他怒火攻心,一腳就蹬翻了老司命的暖腳爐子。爐子裏紅彤彤的炭火冒着滋啦啦的煙,一股腦地都翻了出來,一個不留神,就燒上了旁邊的帳簾。火舌四處亂竄,沒一會兒,這稀稀拉拉的小火頭就演變成了要把整個南斗宮都吞沒的熊熊大火。

重明和老司命一看那麼大的火,當即就懵了,結果還是當時正在南斗宮裏頭做客的炎華上神伸出援手,一把將這火收進了袖子裏,這才算完。

重明瞧着一片狼藉的南斗宮,摸着腦袋一臉慌張,聽說是忙不迭地給老司命和炎華君道歉,就差背根荊條跪下了。

老司命自己偷了人家的好友,心知理虧,便硬着頭皮佯裝不在意,沒追究這事。

從此以後,重明便以戴罪立功為名,整日裏耗着不走,明裡是幫着老司命重建南斗宮,暗裏其實還是為了蓮實。那時他常常偷偷地來對着蓮實說話,我在一邊聽着,心裏其實很是羨慕。

這種荒唐而溫馨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和蓮實化形的后的十萬年。

那一年的某一天,重明突然臉紅紅地來告訴蓮實,他要去成親了,然後就噼里啪啦地誇了那新娘子一堆,最後捧着大臉屁顛顛地就走了。從此,好久都沒有回來。

蓮實雖然一直說“那隻羅里吧嗦的鳥終於走了”,可是聲音卻十分單薄。

他的性子是那種“寧教我負天下人,不能教天下人負我”的,所以,就算他經常望着南斗宮的大門發獃,卻也從未提起去找重明。

可沒多久,重明就回來找他了。

蓮實除了一如既往的愛理不理之外,這一次,甚至還加上了不少頗為激烈的冷嘲熱諷。重明只當他是小孩子鬧脾氣,根本不生氣,只是一臉傻笑地往他旁邊湊。

那一次,他說,他要有娃娃了,想請蓮實給娃娃起個名字。

蓮實聽罷愣了愣。這也不稀奇,別說是他了,就連當時剛好在一旁的老司命和炎華君聽了,都呆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神界以憨傻出了名的重明居然有娃娃了,這還真是有點難以想像。

重明似乎早就猜到他們會如此,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依然是如往常一樣,半垂着腦袋用手不停地撓着後腦,只是這一回,臉似乎更紅了一些,至於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激動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暮玄,這是蓮實給起的名字。

當時重明一個勁地說好,扯着蓮實的袖子笑個不停。蓮實皺着細細的眉頭,似乎不耐煩地想甩開他,嘴角卻藏着抹不去的笑意。

這個小娃娃,在蹣跚學步的時候,可是南斗宮的常客。

說到底,這娃到底是重明的娃娃,所以煞是周正地遺傳了她爹爹的喜好,整天個粘着蓮實不放,眼淚鼻涕什麼的常常抹了他滿身。那時候,我常常望着他花里胡哨的臉和衣裳,咧嘴偷笑。

不過,後來沒多久,我便到月老殿去了。重明是又見過幾次,暮玄倒是再沒見過了。

當年的奶娃娃,原來已經長這麼大了。

我望着眼前嬌滴滴的女娃,暗暗地想。

暮玄瞧我沒說話,在我眼前擺了擺手,“姑姑,還沒想起來?”

我連忙回神,道:“想起來了,你是重明的女兒暮玄吧,這名字我記得還是蓮實取的呢。”

一聽到我說這話,小姑娘一下子變得很是激動,甚至連方才瞧着挺端莊的臉蛋都紅了,她眼光灼灼地望了一眼蓮實,後者則眯着眼,用眼刀一個勁地削我。

“姑姑記得沒錯,確實是大人給取的,小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誇暮玄的名字取得好呢。”

嘖嘖,果然是重明的心頭肉掌中寶。喜歡誇蓮實這點,依然是遺傳得非常漂亮。

雖說不明顯,但蓮實的臉上還是稍微表現出了嘚瑟,連帶着瞪我的眼刀子也變得有些綿軟無力,我樂見其成,轉頭想對那多年不見,出落得挺標緻的小女娃笑了笑。

可這一轉頭,卻見人家女娃娃根本沒空理我,一雙眼睛如同釘了釘子一般,死死地粘在蓮實的臉上。瞧着那火辣辣的眼神,我的老臉都不禁一燙。

正如我同閻君說過的一樣,現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啊……

蓮實不知是已經習慣了那露骨的眼神,還是真的沒注意,只見他氣定神閑,除了摟住我的動作有點不自然以外,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

我瞧着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有意要打破僵局。雖說我沒什麼風月上的經驗,但拼着在月老殿裏的一對紅繩裏頭摸爬滾打了數年,也算是有些不深不淺的造詣了。

於是,我朝着一旁的暮玄,佯裝不解道:“暮玄,怎麼重明沒跟你一起來?”

此言一出,果然煞風景煞得立竿見影。

暮玄不甚歡喜地將目光移向我,道:“暮玄有些想大人,便上這南斗宮來看看大人,父親他有事,並未一同前來。”

她這話說得言簡意賅,頓時把我說得啞口無言。

這……這算不算是當眾表白了?

我轉頭瞧了瞧蓮實,只見他陰沉着一張臉,一雙眼睛冷風嗖嗖地瞪着我。

我被他瞪得莫名其妙,頓時就有些不服氣。想我只是上來想借你的司命簿瞧瞧,卻平白無故攤上這麼件麻煩事,老娘不幹了!

思及此,我甩膀子就想走人。卻沒想到他搶先一步,捏了捏我的腰側,我“嗷”地一聲痛叫,還沒來得及啐他,便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后腰一緊,我的眼前便只剩下他那雙琉璃般的眼珠子和亭子頂上的百雀圖。

“你還想不想求我辦事了?”

我一愣,還來得及回話,人卻已經穩穩地落地站好了。

“阿岑,你怎麼如此不小心,這要是摔着可怎生得了?”

我望着自導自演的蓮實,再一次目瞪口呆。

暮玄到底是年紀小氣血旺,瞧着我倆這麼一來一去,臉都綠了,乍一瞧去,就好像穿着女裝的青芒一般。

蓮實扶我站好之後,便安安分分地退到了一邊,只帶着一臉意味不明的笑容瞧着我。

我望着他那張煞是陰險的臉,一咬牙,一狠心,道:“暮玄,阿岑姑姑與你蓮實叔叔自小就是一對兒的,你可知道?”

聽着我特意加重的“叔叔”和“一對兒”兩個詞,暮玄的笑臉再也保持不下去了,她將嘴唇緊緊地抿起,沒答我。

“暮玄也是大姑娘了,瞧着羨慕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望着她那隱隱發抖的嘴唇,硬着頭皮續道:“對了,蓮實,我這有個不錯的人選,你說,我給暮玄介紹介紹可好,我想重明他也一定會高興的。”

聽到在此處提到重明,暮玄的臉色驟然變得很不好看。我猜想,重明可能還不知道自家閨女的心思吧?

蓮實雙眼微沉,緩緩翹起嘴角,淡淡道:“甚好。”

暮玄肩膀猛地一抖,接着不可思議地望向他,一雙像極了重明的漂亮眼睛不停地收縮,臉色蒼白如紙。

我看着着實有些不忍。

不過好在,小姑娘的臉皮薄,受了如此打擊,便無意再逗留下去。她匆匆編了個漏洞百出的理由,也不管是不是優雅了,轉身逃也似地就跑開了。

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弟子見她跑過去,趕緊讓開。

接着,便是一場更激烈的討論,可我已經沒有興緻去聽了。

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居然稀里糊塗地念出了一句——阿彌陀佛。

一旁的蓮實看着我,笑得一臉的精神抖擻。

真是,去你姥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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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也是蠻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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