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徒弟弟的再告白
南王淡然自若的模樣看起來就讓人生氣，然而在場的幾人都沒有動。
一動不動的包括面無表情的吳輝。
偏偏南王還不自知一般，淡淡問道：“適才聽你叫了唐盟主的名字，可是見到了？”
吳輝的手攥緊又鬆開，他靜靜看着對面的南王，淡淡道：“見到了。”
南王蹙眉。
吳輝便冷淡地笑了：“南王想要的難道不是這個答案么？”
他說完便不再理會南王的反應，逕自轉身。
“皇上。”南王看向始終不曾開口的曲霂祁，笑得高深莫測：“吳大人-大概是誤會了什麼。”
曲霂祁看向南王：“是么？”
南王饒有興緻地蹙起眉頭：“不然呢？”
曲霂祁冷淡地笑了：“時辰還早，南王若是沒睡醒，不如回去再睡一會兒吧。”
南王眼睛微眯：“承蒙皇侄關係，本王已經很清醒了。”
“既然王爺很清醒，不如陪本座去逛逛晨景？”一個聲音驟然插了進來。
南王：……
差點忘了還有這麼一尊大神。
回過頭去，玉羅剎神色淡淡，明顯並沒有很愉快：“如何？”
“現在還不到卯時。”南王咬牙切齒地冷靜提醒。
“的確，現在還不到卯時，”玉羅剎淡淡道：“如若不是南王這麼早起了，想必本座也不會跟着睡不着。”
眾人紛紛沉默。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有種微妙的詭異，何況兩人還住在同一個院子……嘖嘖。
不得不說，對於這個西域魔教教主，南王還是很有些忌憚的。
他點了點頭，表情有些敷衍：“既然如此，那我們走吧。”
“不用叫上你的武林盟主？”玉羅剎唇角微挑，冷笑問道。
南王哪裏還想提到唐一葉，連忙心煩意亂地揮手：“不用。”
……
曲霂祁淡淡道：“南王果然與唐盟主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幸好這時候吳輝不在，不然這句話聽到可不得了。
眾人非常心有戚戚焉地想着，一邊不約而同看向南王。
南王假笑道：“皇上這是在懷疑本王？”
“是。”曲霂祁問道，一邊展開了唐一葉帶回的那半張軍事部署圖：“王爺布的重兵，打算何時開戰？”
南王徹底怔住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唐一葉還在自己手裏，曲霂祁竟然敢如此囂張。
他更加沒有想到過，其實自己所有的計謀所有的算計，早早就被這個看似蠢到家的皇上料到了。
他就坐在這裏，看着自己像個跳樑小丑一樣佈局，一樣瘋瘋癲癲地折騰。
“皇上……果然薄情啊。”南王咬牙。
不惜放出唐一葉當做誘餌，繼而套出自己的計謀。
“皇叔該打聽清楚，朕對無影的徒弟始終很反感。”曲霂祁冷靜道：“更何況，皇室本就不少薄情人，皇叔想必比誰都要明白。”
眾人簡直聽不下去了.
反感唐一葉吳輝秀恩愛什麼的，我們都明白，真的！
至於後半句，那就有點戳心了，當時南王奮力爭王位也沒爭到，實在是慘了點。
南王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去——
冷靜無比的曲霂祁，依舊面癱的唐無影，低頭說著什麼的戚少商和顧惜朝，還有旁邊看好戲的玉羅剎。
等等……
“陸小鳳和花滿樓呢？”南王問道，心底已是一片冰冷。
“南王功夫卓絕，現下才發現是不是晚了些？”唐無影嘲道。
“晚么？”南王冷笑：“即使你們拿到了本王，本王的重兵依然虎視眈眈，皇上又待如何？”
眾人面面相覷。
曲霂祁看向唐無影，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問道：“你說我的王叔是不是傻？”
玉羅剎毫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南王沉默。
他發現自己還真是問了一個極為愚蠢的問題，對方既然能夠將他的計謀完完全全地破解，他所謂的排兵佈陣自然也就沒了威脅。
“南王，選擇白雲城主作為結盟對象，或許本就是個錯誤。”曲霂祁道。
南王沉默。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他已經選擇了這一步，就不準備逃避這個悲愴的結局。
“劍聖是永遠不會為這些事而停滯不前的。”曲霂祁忍不住為葉孤城說話。
唐無影伸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戳了曲霂祁一下。
這種時候還和這人廢什麼話？
直接抓起來不就好了。
彼時，陸小鳳和花滿樓在南王進來的第一時間開溜。
他們手裏拿着曲霂祁的蠱王，追蹤唐一葉體內區區一個低等蠱蟲簡直不算什麼事。
他們跟着一路走，一路就覺得不對勁。
“這是……”陸小鳳皺眉。
“郊外的墓葬群。”花滿樓點點頭。
即使是在此刻，他的聲音依然是好聽的。
溫潤如一陣春風，讓人情不自禁地沉醉進去。
陸小鳳伸手：“拉我一把。”
“怎麼？”花滿樓問道。
“嗯……沒什麼。”光明正大地佔了便宜，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花滿樓沒再做聲。
兩人一路尾隨唐一葉，唐一葉時不時停一下，揉揉太陽穴。
很顯然，他始終在掙扎。
良久，花滿樓開口：“陸兄。”
“怎麼？”陸小鳳問。
“如果解開一個人中的蠱，他還能不能記得他之前做過的事情？”花滿樓問。
“能。”陸小鳳肯定道。
“那麼……我們為什麼不給他解開呢？”花滿樓有些無奈。
陸小鳳沉默。
他不想承認他之前完全沒有想到過這一點，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停了下來，叫了一聲：“唐一葉。”
唐一葉的身體驀地一僵。
能夠停下，說明還有意識？
陸小鳳心底一喜：“你……”
唐一葉一記*釘倏地朝陸小鳳射來！
陸小鳳心底大駭，唐一葉沒有了平白的束縛，他的反應竟是驚人的快。
本想要閃身，然而花滿樓就在身側，陸小鳳想了想還是伸手撈了一把——
靈犀一指。
穩穩地將*釘夾在了手裏。
唐一葉見他沒有反擊，便也不再理會，逕自趕路。
陸小鳳有點發愁。
論輕功他其實不差，關鍵是對方一副要打就打死的樣子，自己要怎麼才能制住他呢？
“不如讓蠱王試試？”花滿樓溫潤的聲音又一次響在耳畔。
陸小鳳蹙眉：“怎麼試？”
花滿樓沉默片刻，伸手進那盒子裏輕輕一撈，毫不客氣地將胖乎乎圓滾滾的蠱王撈了出來——
“這樣。”
蠱王剛被花滿樓撈出來，還沒來得及表示一下不滿，就驚覺自己飛了出去！
真的是——
飛！了！粗！去！
“吱！”從來不出聲的蠱王急忙吱了一聲，準確無誤地縮成了一團。
啪嘰。
蠱王發現自己的着陸點有點怪，好像是個人？
唐一葉面無表情地看向趴在自己肩膀的蠱蟲，眉頭一皺下意識就要往下拍。
我了個去蟲生危急！
蠱王簡直驚呆了，連忙一使勁往唐一葉的血管裏面鑽去。
蠱王很快冷靜下來，本能驅使它向前，再向前，毫無阻礙地看到了唐一葉血管里的蠱蟲。
這一次蠱王想都沒想，直接了當地張開嘴，一口就給吞了。
與此同時，唐一葉毫無防備地一頭栽倒。
陸小鳳和花滿樓走過來，伸手摸了摸唐一葉的鼻下。
陸小鳳低咳一聲：“不能摔傻了吧？”
摔傻了估計那個吳輝會找自己拚命。
“不會。”花滿樓也低下頭，準確無誤地伸手，從吳輝的脖頸處撈走了迷迷糊糊的蠱王。
“能分辨出是什麼蠱嗎？”陸小鳳的眼底有些冷。
他向來不喜這些用蠱控制他人的鬼蜮招數，實在是太下三濫了些。
花滿樓搖搖頭：“皇上大抵知道。”
“皇上？”陸小鳳一怔。
花滿樓笑而不語。
唐一葉是在床上醒過來的，醒過來時，他就看到吳輝正背對着他站在窗前。
“吳……”唐一葉張了張嘴，嗓音乾澀。
吳輝立刻回過頭來，神情是少見的嚴肅。
唐一葉理虧，可憐巴巴地閉上嘴：“你……”
“另外半張部署圖在哪裏？”吳輝開口先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唐一葉怔了怔，伸手在內懷裏面摸了一把，摸出兩樣東西。
一樣是吳輝的畫像，一樣就是另外半張部署圖。
吳輝臉色有些微妙的緩和，先出去把部署圖送了，回過頭來靜靜坐在唐一葉的床邊，冷冷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唐一葉蠱蟲一去，整個人立刻就活了，本來可以生龍活虎大戰三百回合，但是看到吳輝這幅表情，他默默慫了——
“吳輝，你的腿……”
“剛剛那句話，是替皇上問的。”吳輝又一次打斷了他。
“那麼現在這句話，就是為我自己問的，你答應過我什麼？”吳輝的語聲很平靜，然而平靜之下壓抑着的又實在是太多太多。
唐一葉忍不住道：“你讓我看看你的腿。”
他還記得自己在中了蠱時曾經傷了面前的人，那一瞬，即使是意識徹底混沌，卻還是記得自己心底那穿心蝕骨一樣的痛。
“我沒事。”吳輝道。
“不要嘴硬我看一眼……”唐一葉急了，一咕嚕爬了起來，腦袋一陣昏眩也顧不上。
洞那邊傳來曲霂祁幽幽的聲音：“他的腿真沒事，朕治過了。”
唐無影接了後半句：“但是人有事。”
唐一葉眨眨眼，再眨眨眼：“真沒事？”
“……”吳輝懶得理他。
良久的沉默，唐一葉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吶，你隨便打，打幾下都成。”
“……”吳輝真想揍他啊！
但關鍵是不捨得。
哪有人會這麼蠢！
“你允過我不會受傷，”吳輝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他還是失敗了：“可是你不僅受傷了，還差點就回不來了。”
“我……”唐一葉張了張嘴，看到吳輝紅了的眼眶迅速地閉上了。
“你知道你中了什麼蠱嗎？”吳輝握緊了拳頭。
他想，自己大概永遠不會忘記當曲霂祁從蠱王吃下的蠱蟲中聽到那個名字時，自己那一瞬間的暴怒與后怕。
錐心噬骨，永遠都不敢遺忘。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要永遠失去眼前這個人。
“以後，你教我功夫吧。”吳輝沒有說下去，只是淡淡道。
唐一葉一怔，連忙應下：“好好好你要學什麼我都依你。”
“你若是有空，也去請教一下皇上……蠱蟲的事。”吳輝又道。
唐一葉連忙點頭。
“……吳輝。”良久，唐一葉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吳輝點點頭：“怎麼？”
“我以後不會再被抓走了，我會永遠……”唐一葉本想說永遠保護你的，想了想改口：“永遠等你保護我的！”
隔壁聽聲的曲霂祁差點一腦袋扎到床下頭去。
他哭笑不得地看向旁邊靜坐的唐無影：“你徒弟太有才華了。”
這種事還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這麼氣沖九霄簡直霸氣。
吳輝也被鬧了個哭笑不得，適才鬱結在心的一口氣不知何時煙消雲散，最後的最後，他忍不住瞪了唐一葉一眼——
“以後不準隨便勾搭人。”
“我……”看到吳輝的眼神，唐一葉默默把哪有兩個字吞回了肚子裏。
好吧，以後不能隨便勾搭人。
“明天，你記得去看看南王。”吳輝又道。
唐一葉一怔，立刻表忠心：“絕對不看！”
吳輝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為什麼？”
……不是你說的不能勾搭別人么，唐一葉狐疑。
鑒於吳輝太機智太會聯想，唐一葉決定明智地沉默！
吳輝無奈，只好解釋道：“南王有些話不肯說，你我一起去看看。”
哦哦哦唐一葉把心放進了肚子裏，原來是去組隊秀恩愛，那必須可以啊！秀多少次都沒問題！
“皇上。”顧惜朝和戚少商匆匆回來時，曲霂祁正趴在榻上懶洋洋地等着吃五穀餅，本來平凡的東西，經過唐無影那麼一加工，莫名就添了點美妙的味道。
曲霂祁一骨碌爬起來，肅容道：“顧卿回來了。”
他伸手接過軍令，就聽顧惜朝抱拳說著：“儘管南王餘孽布下重重軍陣，然而因為有部署圖在，所以很快就被破解了。南王餘孽已經全部清繳收編，皇上，另有一事……”
曲霂祁抬頭看過去，隱約想通了顧惜朝要說什麼。
果然，下一秒顧惜朝便冷靜地問道：“皇上何時回朝？”
此話一出，曲霂祁徹徹底底怔住了。
他知道自己總要回去的，因為那裏是他的責任，普天之下盡皆是他的子民。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五日，再給朕五日。”曲霂祁沉吟片刻，如是道。
顧惜朝瞭然。
五日以後，是紫金之巔的決戰。
曲霂祁要留下，也是因為這一場江湖中人津津樂道的決戰。
月圓之夜，紫金之巔。
它承載了兩個劍客的光榮，同樣承載了生死，承載了太多厚重到讓人承受不了的一切。
而此時的葉孤城，正靜靜坐在案邊。
他的面前是一壺酒，而他的神情極為平靜，平靜地彷彿沒有什麼能夠干擾到他的心境。
弄月幾番走進來，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直到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了：“城主。”
葉孤城無聲無息地抬眉，輕輕碰了碰，溫好的酒又一次涼了，他輕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問道：“怎麼？”
弄月遞過一封信箋：“是一封信。”
葉孤城眉峰微斂，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便是微微一怔——
落款，西門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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