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被繞進去的南王
一行人分頭行動，不多時便到了雲照客棧。
按照約定，唐一葉和吳輝打扮成了書生模樣坐在下頭吃茶，唐無影帶着曲霂祁戚少商兩人去見南王，顧惜朝則在外伺機而動。
天字一號房中，南王正坐在窗前，見幾人來了便連忙站起身來，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皇上千里而來，臣有失遠迎。”
“不必介懷，”唐無影淡淡道：“這本不是南王地界。”
他這一番話說得讓南王臉上有點掛不住，他本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而皇上竟然直截了當地點明了，這讓南王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皇上素來處事溫吞，鮮少有這樣平靜卻咄咄逼人的時候。
按照道理來講，南王是當今聖上叔叔輩的人物，也正是因此，南王上次見到這皇上，還是皇上少年時的事情。南王盯着唐無影看了片刻，眼底有些懷念：“那時候的皇上還是個小孩子。”
唐無影沒做聲，靜靜地看着南王。
“沒想到現在都這麼大了。”南王繼續抒情。
唐無影依舊一言不發。
這下南王真的唱不下去獨角戲了，他只好轉頭看身旁的幾人。
素聞皇上身旁人才輩出，現在看起來還真是不錯。
只是……這站得最近的這一位又是何人？
南王的目光定在曲霂祁身上，眸底掠過一抹詫異。
“南王此行江南，所為何事？”唐無影忽然開口了。
南王立刻回神：“來見一位老朋友。”
“哦？”唐無影微微彎起唇角，笑意卻是微涼的：“可是白雲城主？”
“……”
曲霂祁在心底默默給唐無影點了個贊！
哈哈哈自家唐無影說起這種話來實在是太爽快了！
唐無影做事，一般不會太瞻前顧後，他總是坦承而耿直，這樣的脾氣放在什麼事情都要想來想去的南王面前，簡直就是殺手鐧。
南王失笑：“皇上說的哪裏話，小王與白雲城主素昧平生……”
“不是便好，”唐無影又把話頭接過去了：“聽聞白雲城主大抵有反心，南王還是少接觸為妙。”
……
這都讓你說了！
南王表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他沉默片刻，方才道：“皇上南巡，怎麼也不讓官府中人知道？”
“未免勞民傷財。”唐無影神色平靜：“只可惜現在似是都知道了。”
南王在街上那麼一貼告示，想不知道也難。
“皇上千萬小心，”南王神色誠懇：“白雲城主葉孤城近來似也在此處。”
“劍神西門吹雪正在尋白雲城主。”唐無影道。
他這句話說得十分淡定，南王心下狐疑，卻也沒想出來到底是幾個意思，只好跟着乾笑了幾聲。
屋裏又一次沉默。
“南王打算何時回程？”唐無影又問。
南王沒動彈，他的手下現在分散地到處都是，目的很簡單，他要挖掘出皇上這一次究竟帶了多少人。
如果皇上帶的人不多又沒什麼能耐，那麼在這裏拿下他簡直是太方便不過。
南王養精蓄銳那麼久，為的就是這麼一刻。
然而皇上既然問了，南王也只好表態：“若是無事，小王不出幾日也該回去了。”
“南海那邊，王爺費心了。”唐無影說著，神情終於添了點溫度，看起來極為誠懇。
南王心底一喜，看來他是高估這位皇上了。
不過是個黃口小兒罷了，哪裏能談得上有什麼心機？
“小王自當儘力。”南王正色道。
唐無影點點頭：“朕一時半會也無需回宮去，不如隨南王一程。”
南王的臉色僵了。
隨我一程？！
這擺明了就是監視吧？
“王叔帶的侍衛不多，一起回也有個照應。”唐無影表現地十分體貼。
南王有點坐不住了。
現在他忽然發覺，其實自己可能真的是低估自己這個皇侄了。
在南王的記憶里，這位皇上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給塊雲片糕就可以跟着跑一天的笨娃娃，可是現在看來，這分明就是一隻吃了人骨頭都不需要吐出來的狼！
如若說眼前這位真的沒有二心，南王是說什麼都不會信的。
“呵……”南王乾笑了幾聲，就聽門響了。
不管這時候來的人是誰，南王都非常欣喜。
拉開門，就見他的貼身侍衛正站在門外：“王爺，”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屋裏的幾人，立刻跪下：“見過皇上。”
“不必多禮。”唐無影淡淡道。
那人站起身來，對南王道：“王爺要查的葉孤城行蹤已經查到了。”
南王心底簡直滿意。
所以說這就是貼身侍衛的好處，聰明又機智，絕對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南王立刻看向皇上，誠懇道：“小王近來也在關注白雲城主的行蹤。”
“去看看？”唐無影微微一笑，問道。
“自然。”南王頷首。
“另外……”那侍衛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南王覺得有些話還是不說比較好，立刻回頭對侍衛狂使眼色。
這次侍衛到底還是沒有理解南王的苦心，猶自道：“王爺，我們的人在樓下被人打了。”
樓下……被人打了……
唐無影和曲霂祁同時心頭一跳。
匆匆下樓，就見桌旁果然坐着一個侍衛，看起來鼻青臉腫，實在是有點慘。
南王臉色驀地一沉：“哪裏來的刁民！”
“師父！”唐一葉顛顛地跑過來，“他們欺負百姓！”
南王正想發作，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師父？！
那個打人的青年在叫誰師父？
他目瞪口呆地一轉身，果然，唐無影微微頷首：“怎麼回事？”
南王很想暈一暈。
“怎麼回事？”南王肅容問道。
等等這種時候王爺不都會為我們做主么？
今天怎麼有點不對？
被打的侍衛有點驚呆。
也怪南海實在是地處偏遠，南王在那邊作威作福成了習慣，以至於出來了老毛病也改不掉。
虧得跟着一個同樣喜歡作威作福的南王，很多事情也就不怎麼算是問題了。
可惜這一次，他們遇到的人是曲霂祁和唐無影。
“師父，他們剛剛在這裏吃霸王餐，還打了店小二。”唐一葉一板一眼道。
南王其實很想哭。
他現在是百口莫辯了，只能拚命瞪那幾個闖禍的侍衛：“你們怎麼回事？”
被打的侍衛仍然沒意識到問題，憤憤道：“王爺，他們該打！他們上的湯水能燙死人，他們還……”
啪。
南王驟然發作，一巴掌甩過去，侍衛當場傻了。
這這這是怎麼了？
見到南王毫不客氣甩出去的一巴掌，唐無影眸色卻是微沉，他回頭看了一眼曲霂祁，認證了自己的想法。
南王……竟然是會功夫的。
如若只是強身健體的功夫倒是沒什麼，南王這一巴掌，滿滿的都是內力。
可以說在江湖上也算是個高手。
別人不知道看沒看出來，至少唐無影和曲霂祁是看得分明。
“閉嘴，本王什麼時候告訴過你們可以這樣欺壓百姓！簡直是違法亂紀，丟盡了我大明的臉面！”南王語氣很重。
唐無影見狀，只好開口了：“王爺。”
“皇上，”南王演技不愧是一流的，回過頭來臉色已經是一等一的慚愧：“本王御下無方。”
唐無影沒說什麼，只是叫人送店小二去郎中那裏驗傷，又叫衙門來解決了。
南王自始至終表現地非常靠譜，一點都沒有蠻橫的模樣。
唐無影知道他在裝腔作勢，倒是也沒說什麼。
現在看來，唐一葉和吳輝已經暴露在南王面前，唯一沒有被察覺到的倒是成了顧惜朝。
唐無影心底存着幾分不讓南王看清底牌的心思，也就沒有急着找人。
“聽聞白雲城主葉孤城就在城外雲隱山莊住着，”南王察言觀色的本事可謂一流：“皇上的意思是？”
“事不宜遲。”唐無影淡淡道。
他周身的肅殺之意讓南王有些訝然，事實上在皇室子弟中，像是唐無影這樣一身煞氣的人可是不多，南王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緣由。
在他看來，自己這個皇侄上位可算是相當順利，不該有什麼怒氣才對。
可是現在這位怎麼總像是要殺人一樣？
南王心底嘀咕，往旁邊走了幾步，跟上了唐一葉。
唐一葉嘴角一彎：“見過王爺。”
“嗯？嗯。”南王覺得這個錦衣衛熱情過頭，仔細看了一眼方才覺出不對：“你就是……”
“是我是我，王爺我打得還好么！”唐一葉忽然被認出武林盟主的身份，頓覺非常愉快！
尤其是南王這樣的欣喜態度還表現在吳輝面前，讓唐一葉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
南王：……
這武林盟主怎麼回事？
在台上的時候明明很高冷怎麼下來變了個人似的？
而且皇上這是……收了武林盟主當徒弟？
還沒想到，這皇上還真是心機極深。
南王心思稍定，早看出唐一葉是個純真性子，心底難免動了點念頭。
如果將唐一葉拉攏到自己的陣營，會不會讓自己那個皇侄的計策再不能施行？
想到這裏，南王的笑容更真誠了：“非常好。”
“我也這麼覺得。”唐一葉笑眯眯地扯住吳輝的袖子：“你看王爺都在誇我！”
吳輝面無表情：“……”
唐一葉有些委屈：“你看么……”
吳輝繼續沉默。
唐一葉只好使出殺手鐧：“見過吳大人？”
尼瑪居然還提黑歷史！
吳輝的表情徹底碎裂。
南王有點想哭。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拉攏武林盟主會遇到這樣的局面，他根本想像不到自己應該怎麼面色如常地在這兩人身旁走下去！
不過能讓武林盟主費心拉攏的人，大抵也很重要吧？
想到這裏，南王索性慢走了幾步，然後跟到了吳輝身側。
“吳大人。”南王跟上了唐一葉的步調。
吳輝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忙搖頭：“見過王爺，在下七品錦衣衛。”
……那你叫什麼吳大人啊！
南王覺得這位新晉武林盟主的腦迴路簡直理解不能！
“呵……”南王琢磨着自己還能說點什麼，他覺得他寧可去皇上身邊去感受殺氣，也不想繼續在這裏消磨時間了。
然而唐一葉卻根本沒打算放過他：“南王來這裏見朋友，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他說這句話其實沒什麼別的心思，可是放在南王耳邊卻有點不是滋味。
這人……根本不懂得什麼是察言觀色么？
同樣的話，皇上就絕對不會問出來，當時自己的搪塞已經表明了態度，再打破砂鍋地問下去就是撕破臉的意思了。
可是唐一葉這人哪裏懂得這些？
他是真的好奇，非常坦蕩的那種，甚至連表情都是一派自然而從容的，定定地看向南王。
南王覺得非常憋悶。
相比於唐一葉這種直腸子，其實他更喜歡和皇上打交道，至少彼此都是懂得維繫面子的聰明人。
見南王沒做聲，唐一葉更好奇了：“難道是……王爺的心上人？”
“王爺已經有世子了。”未免唐一葉繼續口無遮攔，吳輝連忙提醒了一句。
唐一葉臉色一變：“王爺。”
他忽然肅容，南王不理會他又不太好，只好憋着一口氣問道：“怎麼？”
“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覺得是最好的選擇。”唐一葉表情十分正直。
尼瑪南王好想哭。
你想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關我什麼事？
唐一葉認真道：“我來這裏之前，本想千里迢迢去找一個人，可是師父說我應當挑戰武林盟主后再去找他，所以我就來了。”
他這番話說得語句不太通順，可是南王還是費力氣聽懂了。
南王心情有點好，他忽然體會到了唐一葉是個直腸子的好處。
這樣子他根本不需要費力氣套話，唐一葉自己就什麼都說了。
想到這裏，南王本來想走的心情又少了不少，看向唐一葉問道：“為何皇上想要你當武林盟主？”
他刻意將話音壓低，避免那邊的曲霂祁和唐無影聽到。
唐一葉其實不太理解，但也十分配合地低下聲音：“因為我想回唐門，而且做武林盟主的話，我就更有把握追到他了。”
？？？
南王簡直想要在腦袋上頂起三個打問號！
這尼瑪說的都是啥？
南王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乾巴巴地笑了笑：“回唐門？”
吳輝沒有讓他說完：“你要追誰？”
“那還用問。”唐一葉眼睛亮閃閃地看過來，非常志得意滿。
吳輝打心底鬆了口氣，看樣子唐一葉的注意力被轉移地非常徹底，應該不會再去理會南王了。
南王則愈發神不守舍，他跟在眾人身旁，心底一直在繞圈。
唐一葉這個人，會說謊么？
看樣子不會，被自己問到事情的時候，他甚至不會多想哪怕一秒鐘，這樣的反應實在是不像在說謊。
那麼，他是唐門弟子，最後還要回到唐門？
拿下武林盟主回到唐門，再追一個人，這對中原武林會產生怎樣的影響？或者說……
這對皇上的好處在哪裏？
南王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就那麼目光銳利行動遲緩地跟在眾人身後，腦子可是半點都沒停。
曲霂祁在前面忍不住偷瞄了南王好幾眼，失笑，小聲嘆道：“好玩了。”
“你好像很高興。”唐無影聲線壓得也是極低，好在兩人平日默契十足，換成別人這樣的唇語根本不聽使喚。
曲霂祁彎起唇角，表示自己就是很高興！
“聰明人總會想太多，還是你好。”唐無影繼續說著。
曲霂祁繼續笑眯眯點頭。
等等……
哪裏好像不對？！
曲霂祁怒視唐無影，用眼神表示憤慨：我不聰明？
唐無影但笑不語。
曲霂祁看着唐無影沒什麼心思的笑，忽然就沒了鬧騰的想法。
唐無影他……平日應當是很累吧？
但是現在看到他跟在自己身邊一路南巡，平時那種緊張兮兮的氣氛果然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經常看到的無慮的笑臉。
曲霂祁心頭一暖，第一次那麼確認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皇上。”曲霂祁認真道。
唐無影被他叫的一怔：“怎麼？”
“若是時間來得及，不妨再去唐家堡一趟？”曲霂祁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給後面人聽到的。
唐一葉立即精神一震：“師父師父，和我們一起去吧！”
南王在後面真是想哭。
平時的他拚命打聽各種消息，千方百計無所不用其極，而身旁的人更是心機極深，將所有事情藏得好好地。
那時候鬥智斗勇幾乎成了一種習慣，可是現在怎麼一切好像都不對勁了？
別人講目的地明確地擺在了你的面前，自己卻絲毫不知道應該怎麼下手。
這種感覺甚至比沒有情報還要讓人茫然。
“時間可會太趕？”唐無影問。
始終充當擺設的戚少商盡職盡責發揮了一下作用：“不會，右丞相千里傳書道是朝中太平。”
唐無影便看向自己眼神亮亮的小徒弟：“好。”
“太好了，師父在的話，我會比較安心。”唐一葉絲毫不掩飾對自家師父的依靠。
南王心底警鐘大作。
這看樣子不只是師徒情誼啊！
分明就是雛鳥情結好么！
想到這裏，南王將目光轉向了吳輝……
看起來這武林盟主唐一葉對這個吳輝倒是十分重視的樣子，不如從他下手。
區區一個七品官，怎麼也抵不住自己這個南王的誘惑才是。
被唐一葉吵得頭疼還忍不住想笑的吳輝根本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成為了南王的獵物。
而雲隱山莊，在喧囂聲中越來越近了。[綜武俠]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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