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許璟不等青瞳有反應,已經把他提拉去了另一飯桌。那邊兒做奴才的上來收了青瞳的飯菜,照數放過去,又把許璟的飯菜擺出來。青瞳愣了愣,也沒理他,抄起筷子繼續埋頭吃飯。幾口就把飯刨完了,然後收拾食盒走人。

許璟:……

青瞳一走,許璟一人坐着慢條斯理地吃了兩口飯,又覺沒趣兒,便往四周看了看。許琰與他一樣,都是平日裏無人沾邊兒的人,此時也正一人坐着吃飯。再看下去,那顧長生桌上可就擠了許多人,竟還有封子晏和一個秀弱公子。

許璟又吃了兩口飯,叫奴才來:“收了,端到顧四姑娘那桌去。”

“誒。”該奴才應了,收拾一番食盒,便按吩咐把飯菜又擺到了顧長生那桌上。

其他人一瞧是三皇子的貼身奴才,俱是愣了一下,然後也都識趣,默默收了自己的一應東西走了。封子晏愣了幾回,一直到許璟坐下也沒走,索性也就不走了,還笑着招呼了一聲兒。

許璟坐下后掃了他一眼,並不說話。顧長生也默默偏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也沒別的動作,只是拿起筷子吃飯罷了。他不說話,一時間顧長生和封子晏也不知該說什麼,便是跟着吃了兩口飯,忽聽他說:“那謠言真是你那三姐姐放的?”

顧長生停了停筷子,還未出聲,便聽得封子晏道:“想來並不是,熒妹妹向來懂事,又是荀妹妹的堂姐,何故會幹出這樣的事情?就我認識的熒妹妹來說,不該是這樣的人。”

許璟冷笑了一下,看向封子晏:“你還真是天真。”

“我說的乃實話,怎叫天真?”封子晏回道。

許璟懶得理他,看向顧長生:“她是不是看上許三火了?”他也不是個蠢人,謠言從傳出到現在,事情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他大概能想像得出來。昨兒下學,顧熒走到許琰旁邊的時候,那可是盡顯女兒家溫柔羞怯情態,要不是瞧出了什麼,他何故開那樣一句玩笑?誰知道,竟叫他瞎貓碰上死耗子,說到點子上了。

顧長生也細細想過這個問題,心裏自然也有此推測。還記得小的時候,她這個三姐姐十分粘封子晏。後來,她突然不粘了,每次封子晏來的時候,都做尋常夥伴對待。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粘的,顧長生記不大清來,隱隱約約是許琰威脅了顧國坤去府上住了幾日那次。至於顧熒有什麼心思,她不常接觸,自然不知。

只是,昨晚她拉自己去園子裏,故意把許琰送她回家的事說與她,她便覺出了一些不同來。這般想來,顧熒怕是早就看上了許琰,不過是一直默默埋在心裏罷了。這一回造她這個謠,想來一是因為心有不憤要害她,二來若是成功了,也好壞了她和許琰的婚事。

這會兒看顧長生不說話,面上儘是思索的神色,許璟便又道:“那看來就是了。”

封子晏在一旁聽得稀里糊塗,擱下筷子,不解道:“這都是哪裏來的說法?熒妹妹又見過許公子幾次?怎麼就有看上一說了?”

許璟無語地看了封子晏一眼,再不說話,吃起飯來。顧長生見封子晏不再吃飯,便看着他道:“封哥哥你先回去罷,我有些話要與三皇子說。”

“我不是自己人么?”封子晏看着顧長生問。

許璟一腳踹上去,“叫你走就走!”

封子晏被踹得一臉驚色,悶着聲音叫也未叫,微瘸着腿去了……

封子晏一走,顧長生擱下筷子,叫墨書伺候漱口洗手,又留她收拾碗筷食盒,自己便去了。許璟也沒多吃多久,吃罷出餐堂,往顧長生邊上去了問:“要跟我說什麼?”

顧長生微側了身子,看着許璟道:“我想進趟宮,見一見皇後娘娘。”

“要我帶你入宮?”

“嗯。”顧長生點頭。

許璟瞧着她的神色不說話,素來知道這姑娘不是面上瞧着這般和善溫柔的,這回找皇后,怕是要求些事兒,因而開口道:“下學了再去,還是現在?”

“現在吧。”顧長生目光轉向別處,下學後天晚了擾到皇後娘娘不說,她回家也是不便。

許璟亦不問緣由,只是點頭,叫顧長生在監學前等着他。顧長生徑直去了,家中小廝拉了馬車過來,顧長生與如畫同上馬車,便在裏面等着許璟出來,好一同往宮裏去。為了今兒入宮,顧長生也是盛裝而扮,並不像平日裏素簡的模樣。

等了一陣,聽得有人從監學中出來,叫車夫打馬跟上,馬車才動起來。顧長生端坐在馬車中,如畫在她一側,問她:“姑娘,咱們這是去哪裏?”

“去宮裏,到時候你在馬車上等我。”顧長生道,說罷微眯了眼睛。剛吃飽了飯,有點兒犯困。如畫見她要睡,只道:“姑娘歇會兒吧,到了我叫您。”

“嗯。”顧長生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腦子裏只是想着事情。

上京道路平坦,馬車只是稍有時候會晃一下,其他時候多是平穩的。顧長生本來只是打算閉着眼睛養一養神,結果沒想到真睡著了。直等如畫輕聲叫了她,才醒過來,這時馬車已到了大內的右掖門。

外來馬車並不能往裏去,顧長生下馬打算步行而入。如畫打起馬車帘子,她弓腰剛出馬車,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一下子又縮回了頭去,還拉了如畫的手放了馬車帘子。

如畫一臉不解:“姑娘,怎麼了?”

顧長生暗吸了口氣,搖了下頭。明明是說好了許璟帶她進皇宮,怎麼許璟沒了,在馬車外的卻是許琰?!就在顧長生髮怔的時候,外頭車夫又說了句:“姑娘,到了。”

“知道了。”顧長生定着聲兒應道,想着自己都來了,總不能再叫車夫調轉馬頭回去吧?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必是要往裏去的了。

穩着心神出了馬車,如畫先踩凳子下了馬車,又轉身來扶顧長生。顧長生從馬車上落下,整了下衣衫,到許琰面前道:“給五皇子請安,三皇子呢?”

“被我綁在了監學的馬廄里。”許琰淡聲道。

顧長生抬頭看向他:……

“走吧,母后在宮裏等着你呢。”許琰不管顧長生臉上是何種表情,轉身往裏去。

顧長生沒法,只好跟上去,與他一道往宮裏去。如畫不好入宮,便留在馬車裏,實在無趣兒便在集市上逛一逛,只是等着顧長生出來。

那邊兒顧長生跟着許琰一路來至坤寧宮,皇後娘娘果早等着她了,等她行完禮,就招手拉到自己身邊兒,看着她道:“才剛聽琰兒派人來說,你要來宮裏看我,可叫我高興呢。有些日子不見了,在監學裏一切都好?”

顧長生笑了笑,“回皇後娘娘,不是甚好。”

“哦?”皇後娘娘雖是疑問,神色里卻都無一絲意外,只道:“怎麼不好?不妨跟我說說。”

顧長生並不與皇後娘娘擠於一側炕上,自也不往對面坐去,只是坐到她近前的一個椅子上,才把監學裏的事情大致說了。皇后聽罷,臉上仍無意外之色,便是連聽故事時的好奇也沒有,說到反轉時,也是神色如常。顧長生只在心裏感嘆,真是沉穩大氣第一人。便是她活了兩世,怕是也做不到這樣兒。

“那你可知道,散這些傳聞的,是誰?那先期的傳聞,當真是你家裏的姐姐散的?”皇后沉聲問她。

顧長生此番來便不是來和皇后打謎語的,也不想話裏有話沒的招人煩。皇后這樣兒的人,只怕她的伎倆在她面前是沒有分毫作用,便也照實了說:“是的。”

皇后微出了口氣,“怕是你這姐姐,打小便不喜歡你吧?”

“想來也是性情不和,誰又能是完人,她厭我,也有情可原,只是……”

“她不該處處害你?”皇后笑着接問,又道:“你年紀還小,再大些就明白了。人心不一,旁人做什麼都有旁人的道理。你想不通也沒關係,只要明白,人,有的確實是惡的。”

顧長生點頭,又聽得皇后問:“今兒來……就是找我說說體己話來了?”

確是因着有事而來,但見皇后對自己這麼熱情,起先只當她是來看她的,這會兒聽着這話,顧長生就有些微微的尷尬。皇后瞧她這樣兒,又笑:“這有什麼難為情的,我的命都是你給的,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顧長生收了尷尬,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求皇後娘娘些事情,總歸是不好意思的。本該抽了空閑的日子就來看望娘娘,卻又念着宮裏不比外頭,遂也不敢常來。”

皇后越看顧長生跟打官腔便越覺可愛,心裏早猜着了她來找自己是做什麼來的,只是引着她說出來罷了。憋着笑叫宮女給她捧了杯茶,自己也接了一杯,開口道:“快說!是要急死我不成?”

顧長生也不吃茶,只道:“我想求皇後娘娘,瞧着有合適的,給我三姐姐定門婚事。如今已經快到年下,她也就十七周歲了。這樣的年紀,要憑家裏人,怕是找不着什麼合適的。”她再不願嫁,拖在家裏,再不嫁出去,心思扭曲,不知道還要興什麼浪。若是皇后出面,沒有她不嫁的道理。

皇后吃了口茶,把茶杯擱下,“就這個?”

“就這個。”

“我道是什麼事呢,我便瞧瞧,問問誰家有合適的,就給她定下。確實也是年紀不小了,再不能拖的。只是我要把話說在前頭,她這樣兒的年紀,不能找到什麼好的。就是我出面,那也一樣兒。”

顧長生心裏“明白”,面上微笑:“但憑皇後娘娘做主。”說罷就要下椅子謝恩,卻被皇后伸手拉了,看着她道:“別急着行禮,這忙也沒有白幫的道理。”

顧長生愣了愣,便又聽她說:“留在宮裏陪我幾日,我自然把這事兒給你辦下。”

“皇後娘娘,只怕不便……”她衣服首飾一樣兒沒帶,如何就能在這宮裏住下了?

“沒有不便。”皇后道,說罷再不准她推辭,自叫宮女來帶了顧長生往西偏殿去收拾一番。一切按照顧四姑娘的喜好來,收拾好了,再派人往顧府里通知一聲去,拿幾身衣裳來。

吩咐好了,這邊兒顧長生剛被宮女帶下去,那邊兒許琰就進了皇后的正殿。皇后也不叫他行禮,招了到炕上坐着,看着他道:“與你求我的事兒一樣,都是要把那顧三姑娘嫁出去。我也沒讓她知道你早就求了我這事兒,又短了她一短,讓她留在宮裏陪我些時日,我才幫她。人我是幫你留下了,只那接下來的事兒,我可就沒法再管了。”

許琰給自己這親娘行了個大禮!

許璟被綁在馬廄外的柱子上,把許琰在心裏來來回回罵了不下千遍!這樣的屈辱,他許璟這輩子還是頭一次!原本想着自己來牽馬,上馬就走,也省事些,哪知就被許琰給堵到了。最叫他不能忍的是,他居然沒打過那個比他小兩歲的許三火!

許璟氣得鼻孔噴火!

青瞳也是見許璟的貼身奴才找他不見,自己才出來找他的。原本三皇子和五皇子來去留走皆是沒人敢管,要不是許璟的貼身奴才還沒回去,青瞳也只當他和許琰一塊兒回宮去了。

在監學裏四處走探一陣兒,最後就在馬廄邊兒看到被綁起來的許璟。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青瞳是震驚的——誰這麼大的膽子敢這麼把咱們三皇子綁起來?!震驚完之後又頓時有些想笑,頭一次看到許璟這麼狼狽,心裏莫名痛快——看他往後還能不能吊炸天地罵她!

晃到許璟面前,青瞳佯作緊張得幾乎掉了下巴的樣子,大叫一聲道:“啊!三皇子,你這是怎麼了?誰把你綁在這裏的?!告訴我,我幫你告訴皇上去!”

你知道皇上長什麼樣兒么?!

許璟的憤怒值不斷飆升,抬腳就去踹青瞳,青瞳輕鬆躲開,讓他踹了個空。收了腿,許璟仍是一臉黑黑紅紅的色彩,聲音沉得像鎚子一樣道:“混賬東西!還不把我解開!”

青瞳覺得自己再幸災樂禍一點怕就是要出事了,於是忙乖乖上去幫許璟解了繩索。一邊解着,嘴裏還一邊兒嘮叨道:“這誰綁的?技術可以呀,這麼複雜的花式,估摸着得綁一陣子……”

“閉嘴!”許璟吼:“再出聲小心我拔掉你的舌頭!”

青瞳咬住嘴唇,再不出聲,手上動作不敢停,速度極快地幫許璟解了繩索。解完繩索,許璟仍是黑着一張臉,盯了青瞳幾乎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才開口道:“你很開心是么?”

青瞳咬着嘴唇,表情無辜地搖頭。許璟盛怒不下,收了目光,全程黑臉,並無一個謝字。到馬廄中牽了自己的馬車來,踩上馬鐙一躍而上,然後便打馬而去。青瞳轉身看他走掉,才鬆開被咬住的嘴唇,鬆了口氣。

許璟一騎絕塵到大內,直奔坤寧宮要見了五皇子。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許璟直想拔刀相向——砍死這個沒人倫綁親哥的混賬!

許璟氣得暴跳,許琰卻是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見許璟來了,只禮讓叫許璟坐下,又叫宮女倒了茶。許璟拿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重擱在桌案上,怒氣仍在。許琰在對面慢條斯理吃了幾口茶,才把茶杯放下,看向許璟道:“三哥回來得有些早。”

“沒你早。”他特么綁了人就獨自帶着顧四姑娘回來了。

許璟扯了扯衣襟,怒得汗意微微,裏衣都有點濕了,想要透透風。扯罷又要喝茶,跑得急了,這會兒口渴。宮女捧茶,他又喝一盅,然後放下杯子道:“顧長生呢?”

“自是安好。”許琰看向許璟,“勞煩三哥掛心,只是長生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實在不該叫三哥惦記着。便是今日,也不該三哥帶她來宮裏。”

“是……”許璟噎住話,心裏咆哮:是她自己要我帶她來宮裏!人家不要你帶,你來硬的,結果惡人先告狀來怪我?!逗老子呢!分分鐘想砍死你!看你還裝叉不裝!

“你了解她么?她想跟你么?是心甘情願地要嫁給你么?”許璟盛怒之下,思緒百轉千回,最後竟十分淡定地問出了戳許琰心窩子的話。

許琰眸子裏的目光聚了一下,答案大家心知肚明。許璟冷笑一下,心裏有了底氣,又開口道:“沒人知道你打小就求了父皇這門婚事是為何,如今瞧着,不過是佔了個不想跟你的好姑娘。從小到大,你見過真正的顧長生是什麼樣子么?耍陰招時候的樣子、有事求人耍小聰明時候的樣子……”

“你都見過么?”見過么?

看着許璟的唇瓣帶着冷笑翕動,許琰目光冷出了冰意。話剛聽完,又見得許璟從懷裏掏出個純白的絲帕出來。絲帕疊成一方,正上面蓋有一角,恰好綉着兩株香草(荀草)。一層層打開絲帕,又見得其中包着一張摺疊起來的宣紙。許璟把宣紙也展開,放到許琰眼前。

這張紙上是顧長生的字,而文字所表的內容,是顧長生因欠許璟救命之恩以及成人之美情分而立下的字據。兩份恩情,只要許璟開口要還,她顧長生定當回報。

許琰將將把字看全,許璟便已經收了字據,仍舊揣於懷裏,丟了一句:“何不讓她選自己想要的,何故要逼着她做她不願意的事?”說完不等許琰出聲,也就起身去了。

走時看到許琰臉上壓不住的冰冷之意,許璟心裏儘是痛快,真箇是比砍他一百刀還叫人痛快的事兒。若他想得明白,合該放顧長生一條生路,讓她自己選擇自己的下半生。那時候,他許璟也不是外者不能搶人之未婚妻的角色了。

許璟走到門外,又不期撞上了顧長生。顧長生臉上沒什麼表情,見許璟出來,行禮道:“給三皇子請安。”

許璟多看了她兩眼,到底沒多留,又去給皇后請了安,也便離開了坤寧宮。

顧長生等許璟走掉,在小太監傳報後進了許琰的殿中。剛才兄弟倆的話,她在外頭盡數聽到了。許璟一直以來對她存有什麼樣的心思,似乎也從剛才的話里聽出了端倪。只是,不管是三皇子還是五皇子,都不是她顧長生想選的罷了。

顧長生進了殿中坐下,許琰便叫其他下人皆出殿去,殿中只留他和顧長生兩人。相對無言一陣,實在僵持不住,顧長生才開口道:“五皇子……怎麼想的?”嗓音有點啞。

想到真正要劃清界限,從此不復有交集。再想想壽山在一起的時光,回來時路上的時光,前世相處甚好的時光,還是捨不得的。平日裏的決絕,到這時候,突然就變作了心軟,十分突然。

許琰看着她,又是半晌無言,最後方道:“你真的不願嫁於我?”

顧長生僵着,不抬眼看許琰,嗓子裏哽得有些難受。話是說不出了,便只點了下頭,也是艱難。而許琰,在顧長生點頭之際,心房爆裂之感襲腦,生疼。

“為什麼?”許琰嗓音清淡,卻已然有了些沉痛之音。真的是因為,這一世討厭他么?兩世同一個人,又為何會相差至此?

顧長生強笑了笑,終於抬起頭來看向許琰,眼眶微濕,嘴角有笑,道:“五皇子跟我說過鳳血,確有此物。只是,那東西世上只有一個。而如今,已不復存在了。”

許琰微皺了皺眉,努力推算了一下顧長生這話的因果關係。一時還沒想透,便見得她已起了身,早沒了剛才的強笑和眼眶微濕,又說:“若是可以,還望五皇子跟皇上和皇後娘娘商量一番,只當娃娃親是場玩笑。”說罷跟許琰行禮,又恭敬退出去。

顧長生沒有在坤寧宮多留,還是找了皇后,求了讓她回萊國府。若是沒與許琰說過話,皇后未必會放人,但因顧長生從許琰殿中出來后就神色不對,死活要回去,皇后就知道——她那看起來十分出色的蠢兒子把事情搞砸了,只得讓顧長生走。

顧長生一走,皇后就親自找了許琰。見他容色冰冷,便知事情並不大好。而許琰這會兒的心思,倒不在顧長生突然說的那句話上,而是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許璟的話上。他在思索,難道這一世自己認為對的東西其實是錯的?或許,顧長生這一世仍不屬於他?

一直以來,兩人之間,或許都只是他一個人的執念罷了。

接下來的幾日,許琰沒再往監學裏去。

顧長生覺得自己不該心情沉鬱難過,畢竟一切總算是說開了,也總算是快要變成了她想要的樣子。只消等着宮中出消息,她就自由了。不需要再煩她與許琰之間的前世恩怨,也不需要再煩與皇子成婚的種種不好。

只是在聽青瞳說許琰再沒來監學后,心情還是動蕩了。很多時候,事情不到最後一刻,都不知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無限的心痛心軟和捨不得充了一心房,漫了一腦子,顧長生才知道,這一世她對許琰不僅僅是只有怨恨而已。

之前許琰用婚約緊緊抓着她不放,這會兒他卻要放手了,顧長生覺得,心裏忒不是滋味,又覺得自己忒矯情。這是她想要的,就該高高興興地接受!

去了幾日監學后,顧長生再不想去。不管是顧熒從監學裏退學出來,還是後來定了外地的親事,顧長生皆不上心。成日天拿了本書,在掐絲琺琅熏籠邊卧了,就盯着一個字兒走神。便是年上歡慶,她也不露一笑。高老太太只當她病了,找了大夫來看,也瞧不出病症。為了不叫高老太太憂心,顧長生便也少見她。便是見了,也都是裝着笑的。

開春時節,上京繁花似錦,顧熒出嫁。嫁出去之前,顧熒找了顧長生邊哭邊罵一宿,第二日是頂着紅眼珠子上轎的。顧長生突然覺得對不起她,閨女遠嫁,那就真是潑出去的水了。到了婆家受欺負,也沒個娘家好回。

陰氏更是哭腫了眼泡子,拉着顧熒的手說:“聽娘的話,安安分分好好過日子,再不要混作了。”

顧熒應了,只道是悔不當初。早該聽娘的話,鬥不過就不該斗,爭不過也不該爭。罷了,只當是吃了教訓,往後夾着尾巴做人吧。

卻說顧熒出嫁之後上京冷意退了大半,暖意融融,春/光正好。而顧長生自從年前從宮裏出來后,就再沒見過許琰。宮中也未放出取消婚約的消息,顧長生遂也沒跟家裏人說。到時候宮裏消息出來,也不需她說,家裏人自會知道,又何須她多言什麼?

後來也是沒多等幾日,宮裏大太監羅福便來傳皇上口諭——娃娃親只是皇上一時口快之言,當不得真。從此五皇子和顧四姑娘,嫁娶自由,再無婚約之束!

萊國府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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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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