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渣，是不分男女的
神萬天和我印象中的不同了，我第一次在神書安家裏見到他時，他正在跟神書安媽媽吵架。穿着襯衫從樓上下來，體面又威嚴……但現在的神萬天，已經跟那個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這一年多神萬天經歷了什麼我不知道。不過從他的改變上我能想像出，他肯定是過的不好。昂貴的襯衫被脫了下來，他穿上了廉價的棉質T恤。剪裁得體的西褲不見了。跟其他中年男人一樣，他穿着鬆鬆垮垮又髒兮兮的沙灘褲。以前鋥亮的皮鞋徹底舊了，連鞋跟都踩了下去。邋邋遢遢的樣子，就像是花鳥魚市兒遛彎的老頭。
如果是在大街上遇到，我肯定是認不出他了。
不僅衣着打扮上變化大，神萬天的容貌也產生了變化。可能是生活的壓力所迫，神萬天非常的憔悴。他的黑眼圈黑黑的，眼袋大大的。在說話的時候。他的口沫橫飛。對神書安充滿了怨氣，神萬天激動的衝過來就罵：“你個白眼狼！你malegebi的！老子生你養你！你就這麼對待老子！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住大房子！你讓老子睡大街？我canima的！你跟你媽一個德行！跟你媽一樣的狠！一樣的毒！”
神萬天辱罵的話越來越下流，罵的也越來越難聽。而神書安似乎是習慣了，他臉上始終是面無表情。避免神萬天傷到我，神書安小心的將我護在身後。
“呸！”神萬天一口吐沫吐在神書安身上，他氣哄哄的擦擦嘴，“今天老子來，就是來要錢的，你要是不給我錢，你要是不給我錢……”
神萬天在地上轉悠了一圈，他撿起磚頭往窗戶玻璃上砸：“你要是不給我錢！老子跟你同歸於盡！大不了就被抓到牢裏去！反正我也沒錢吃飯了！去到牢裏有人管飯，我巴不得！”
嘩啦啦。窗戶上的玻璃被砸破。磚頭掉進屋裏的地板上，咚咚的發出聲響。畏懼於神書安的身高，神萬天只是拿房子撒氣。看着曾經住着的房子不再是自己的，神萬天是恨的咬牙切齒。
“神書安？”神萬天這個樣子，讓我有點怕。我悄悄拉神書安的袖子，小聲說，“你要不要和你爸爸好好聊一下？他這個樣子……啊！”
神萬天搬起一塊兒大石頭去砸門，我話說到一半就被嚇的咬了舌。聽到我的叫聲，神書安終於有了行動。而他沒有跟自己爸爸好好聊一下，他打電話去了保安室。
這裏是高檔住宅去。保安都是二十四小時待命的。神書安打完電話不到一分鐘，保安室的警察就趕到了。兩個保安一左一右的將神萬天架住，他還在不斷的扭動身體掙扎着：“神書安！你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認？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趕走了？你做夢！我還是會來的！我一定會把屬於我的那份錢要回來！”
神萬天的手裏藏了塊兒石子。他不管不顧的對着神書安丟。神書安沒來得及躲避，他的額角立馬被打破流了血。我尖叫着要去查看神書安的傷口，他卻將我推開。
臉上掛血平靜的走到神萬天面前，神書安說：“我的話希望你能記住，以後不要再來了。”
“為什麼不來？為什麼不來？”神萬天又開始不停的吐口水，“這裏是我家！我住了十好幾年的家！我為什麼不能來？”
神書安扯過袖子擦擦臉，他看上去精神十分麻木：“神萬天，這裏不是你的家。在我媽媽死之前，她已經把房子過戶到我的名下了……你為什麼還不清楚呢？一直以來不就是這樣嗎？如果她什麼都不給你，那你什麼都沒有。你能享受的一切榮耀和地位，都是我媽媽給你的。但是你，卻不知感恩。”
“哈哈哈！”神萬天仰天大笑，他不屑一顧的說，“不愧是那個婊子教的，你說話的語氣和態度，都跟她一模一樣。是，她以前就是這樣對待我的，給我的一切都是施捨。看起來，她很在意我很怕我，可實際上呢？全他媽的是屁！她把我像囚犯一樣看着，不給我一丁點的自由。我每天吃什麼穿什麼都用她安排，我……”
神萬天的話沒說完，神書安突然撲過去給了他一拳。如果不是有保安抓着，神萬天恐怕要被打在地上了。
“神書安！”我跑過去拉住他，不讓他有更過激的行為，“算了！算了！不要再打了！讓他走吧！”
神萬天呵呵笑着，他滿不在乎的在地上吐了口吐沫。腫脹的眼睛盯着神書安，神萬天說：“真他媽的是我的好兒子！連自己的親爹都打！兒子打老子，你不他媽的怕天打雷劈啊！你媽那個婊子就是壞事兒做盡才得了絕症的！你小心跟她一樣！”
我使勁抱着神書安的胳膊，但我根本控制不住他。神萬天的話終於徹底激怒了神書安，神書安衝過去和他打作一團。
一邊打，神書安一邊回擊道：“我媽媽就算對不起所有人，她也沒有對不起你！所有的錯事都是你做的！你做的！你背叛婚姻，你對她不忠誠，你為了錢才留在她身邊，但她一直盡心極力的伺候你……我不原諒你，神萬天，我恨你！從小到大，你沒有盡過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對你那個兒子你沒有！你對我也同樣沒有！”
“我沒盡到父親的責任那又怎麼樣？”一群人揪打在一起，神萬天話說的理直氣壯，“我是你的父親！我生了你！我給了你生命！如果沒有我，你以為你能在這兒住大房子睡女人？神書安，你欠我一條命呢！你一輩子都還不起的！我有權利管你要錢！你必須要給我錢！除非哪天你死了或者是我死了！不然我會一直纏着你！”
神書安鬆開了神萬天，他臉色漲紅。污血流了滿臉都是，他看起來有幾分駭人：“你說我欠你的命是吧？好！我還你！我把命還給你！這總該可以了吧？”
不想讓神書安受傷，我一直在幫忙拉着神萬天。沒有人拉着的神書安轉身跑回了家，沒多一會兒他拿了把水果刀出來。
見神書安拿着水果刀，神萬天臉都嚇白了。連忙躲在保安身後，他嚷嚷着說：“你打老子不算，你還跟老子動刀？真是沒有人性啊！真是禽獸不如啊！這麼多人在呢！你還想殺我不成！”
“神書安！你幹嘛啊！”我急的跺腳，“你拿刀子幹嘛？你快點把刀給我！”
神書安手長腳長，他直接將我推到了一遍。看着神萬天，神書安冷冷的笑：“你不是說我的命是你給的嗎？那我把命給你！我不稀罕你給的東西！”
說完，神書安拿起水果刀就要往手腕上划！
神書安絕決的樣子看的我膽戰心驚，在水果刀落下前，我不管不顧的將手伸了過去。神書安沒想到我會這麼快的跑來，他收刀已經來不及了。鋒利的刀鋒割在我的手背上，鮮血立馬涌了出來。
尖銳的疼感讓我倒吸一口氣，恢復理智的神書安趕緊將刀丟掉：“小樂！你這是幹嘛？你傻啊！這是刀！你往上送什麼手？”
“哈哈哈！老天開眼啊真是老天開眼。”站在一旁的神萬天手舞足蹈的說著風涼話，“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所以啊，神書安，我剛才不都告訴你了嗎？人在做天在看，都是會有報應的！你想傷我卻傷了她，這就是你的報應！”
神書安不再繼續搭理神萬天的話了，他拿着我的手仔細看了又看。眼神中滿滿的都是自責，神書安歉意的說：“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小樂，我不是想傷你的，我無心的。”
“沒事兒，只是劃了個小口子。”我忍住疼，盡量笑的好看些，“神書安，你才傻呢！知道是刀你還往自己身上划，你缺不缺心眼呀？”
神書安已經不想理會神萬天了，他帶着我要回屋。幫忙維持秩序的保安受不了了，他們出聲問道：“神先生，我們這個……該怎麼辦啊？”
“把他請出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讓他進來了。”神書安向著神萬天看去，他冷冰冰的說，“神萬天，在我的常識里，根本沒有‘爸爸’兩個字。爸爸是什麼？爸爸是要陪在我媽媽身邊，撐起家裏一面天的男人。爸爸是會護着我教着我陪着我，一直在我們母子身邊幫我們遮風擋雨的男人。可是你呢？神萬天，你是怎麼做的？”
神書安臉上的表情完全是僵硬的，在他說話的時候我幾乎看不到他嘴在動：“你不在，你從來都不在。你不僅不在家庭里，你還在別的女人身邊陪着別的女人。有別的孩子叫你爸爸，你愛的是你們兩個的孩子，不是我神書安。小的時候因為你不在家，媽媽經常會躲在廁所哭。你知道我每天晚上起來聽見她哭，我有多恨你嗎？”
“而我上次聽見她哭，是在醫院的廁所里。”不知道是不是血滴進眼睛裏了，神書安的眼睛有點紅，“因為我給你打電話告訴你她快死了，你只是回答我說，等她死了再通知你。因為你這句話，她的情緒激動昏了過去。她那麼堅強的人，就算重病都不會當著我的面哭……神萬天，你這樣子的男人，你要我怎麼承認你是我的爸爸？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又哪裏配我叫你一聲爸爸？”
神書安從口袋裏拿出紙巾，他小心謹慎的將我手上的傷口按壓住。抬頭看像神萬天，神書安的眼底是一片寒心的冷漠：“所以，我對你從來沒有什麼愧疚。你生我下來，也不是源自於你愛我。你給我生命，這點我沒有任何好感激的。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我叫你爸爸，不是因為你給了精子生了我。而是因為你是我媽媽的老公，我不想讓她難過，我必須這麼稱呼你。”
“神萬天，你走吧！我媽媽已經死了，沒有人會限制你的自由了。同樣的，我媽媽死了，也沒有人會寵着你養着你了。難道你從來沒想過嗎？一個人辛苦賺錢讓你天天錦衣玉食的生活，為了什麼？她大好的年華光陰都浪費在你身上，為了什麼？她給你生兒育女教育下一代只是希望你能多看兩眼，又為了什麼？難道只是因為她想把你禁錮在身邊？完全是因為她愛你啊！可你呢？你不僅沒有感謝過她，關心過她，甚至在她死的時候，你去葬禮上大鬧……她那麼愛臉面的人，在她最後死的時候，你卻讓她丟盡了臉。”
“神萬天，你走吧！我媽媽已經死了，我跟你沒有關係了。可能法律上還有，但情感上丁點都沒有了。我的家就是我的家，你的生活就是你的生活。從今往後，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了。如果你再來鬧事兒，我不會再縱容你了。下次你再來，等你的就不是保安，就是警察了。”
聽神書安說的話，我是無比的心酸。是要有怎樣的經歷，才能有如此痛徹心扉的感悟。
這番話，估計神書安想了很久了。應該從他很小的時候起，他就在準備和神萬天說這番話……壓在心底這麼多年，終於在神書安媽媽死後的一年說了出來。
保安將神萬天帶走了，神書安打橫將我抱了起來。進屋將我放在客廳的沙發上，神書安手忙腳亂的去找醫藥箱。又是消毒又是換藥，神書安很心疼：“石小樂！下次麻煩你用用腦子！能不能每次一有事兒就用手去擋？你以為你的手是什麼做的？跟X戰警似的帶鐵爪子嗎？”
我剛想提醒神書安，帶鐵爪子的是金剛狼，不是X戰警……可看到神書安因為緊張而略紅的雙眼，我嘿嘿笑說：“哪有每一次啊？這不是才第一次？你小小年紀記性就不好啦？真是差勁。”
“哼，我看記性不好的是你吧？”神書安手法嫻熟的給我纏紗布，“去年我被誣陷偷標本的時候，你和陳老還有王校長去警察局。那會兒我準備關車窗，你就是用手擋的……當時也是這隻手。”
神書安把紗布打了個蝴蝶結，他輕輕的在上面吻了下。我臉有些發燙，笑着說：“想起那時候，總感覺好遙遠啊！明明是一年前發生的事情，為什麼感覺這麼不同？哎，神書安你說那標本到底是誰偷的啊？做這種事兒，也太心裏變態了。我真挺好奇的，到底是誰做的。”
“其實，這事兒已經調查出來了。”神書安猶豫了片刻，他不是特別想告訴我，“最起碼，我們醫學系的人都知道了。”
醫學系的都知道了？那是誰啊？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神書安只好老實交代：“大概是上學期，我們班一個同學用實驗樓的電腦寫論文的時候不小心將論文刪除了。為了把論文找回來，他讓電腦專業的同學幫忙修復了下……不僅把論文找回來了，他還找回了一段視頻。”
視頻的內容大概是兩年前，陳銘死的前一天在實驗樓封鎖區的監控錄像拍到的。封鎖區基本上處於常年關閉的狀態，只有靠證件才能出入。封鎖區裏的監控錄像是和電腦聯網的，拍完之後直接上傳過來。而一定時間內沒有人瀏覽，視頻將會被自動刪除。
“怎麼樣？那個視頻里有什麼？”神書安講的慢吞吞，我有點着急的催促說，“有陳銘是不是？他真的是自殺的嗎？是不是有人把他殺了？”
神書安坐我旁邊的沙發上，他輕輕嘆氣：“不，他確實是自殺。那段視頻里不止有他自己，還有我們的導員，董晨。”
“啊？”我驚訝了，“有她？她為什麼會在那兒啊？標本是她偷的嗎？”
在我心裏許久的秘密，今天終於解開了。神書安一邊拿藥棉擦着額角的傷口，一邊說：“對，是她偷的。”
“你給我，我給你擦。”我搶過神書安手裏的藥棉，笨手笨腳的幫他弄，“你接著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神書安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閉着眼睛任由我處理，他說：“我應該跟你說過吧？董晨非常喜歡跟醫學系的男孩子糾纏不清，因為我是班長，我們除了上課以外有很多時間接觸……在董晨去偷標本之前，她曾經有好幾次故意醉酒想要帶我去她房間裏。可每一次，我不是讓其他同學去，就是想盡辦法快點離開。”
董晨專門對自己學生下手，尤其是像神書安這種，更是符合她的口味。但是神書安離開了，陳銘卻沒有。在一次醉酒後，陳銘和董晨發生了關係。
“陳銘是個好學生，他非常非常的努力。雖然他不夠聰明，但要是論努力，他絕對是全T大第一的。”提起陳銘，神書安的情緒不高，他的話語間流露出淡淡的惋惜，“可是啊，他做錯了事兒，也選錯了人。董晨那樣的女人典型的貪得無厭，她不吃的陳銘骨頭都不剩，我都算不認識她。”
“可是，”把神書安的傷口處理好，我將藥水瓶蓋上，“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啊？既然董晨已經跟陳銘在一起了，她就沒必要偷標本故意害你啊！”
雖然董晨已經有了陳銘，但那只是她退而求其次的做法。神書安媽媽的紅包把董晨喂的太飽了，她總是盯着神書安不放。神書安一次次明裡暗裏的拒絕，讓董晨很不爽。惱羞成怒之下，董晨在神書安值班的時候偷走了實驗室的標本，嫁禍給了神書安。
標本被偷，標本被分割，這些都是董晨一手做的。神書安被抓，完完全全在她的意料之內。可董晨沒想到的是，她做的事情全被陳銘發現了。
只要神書安被抓受處分，那他所有的獎勵資格都會被取消。沒了神書安，你就是第一名。你努力了那麼久，不就是想做第一名嗎？你替我保守秘密，你就能做到了……視頻里，董晨這樣跟陳銘說的。
“陳銘是個自尊心非常強的人，他才不會屑於董晨的做法。”神書安伸手將我抱進懷裏，他一下下摸着我的腦袋，“陳銘說，他要去揭發董晨做的事情，他要放我出來……可是董晨卻威脅他，說只要他把這件事兒跟別人講，她就告他強姦。”
“啊！”我猛的坐起來，腦袋撞了神書安的下巴，“她怎麼能這麼做？她也太無恥了吧？”
神書安皺眉，他揉着下巴吐字不清的說：“是啊，確實是很無恥。為了控制陳銘，她早就做了準備。可能是留了有陳銘精液的內褲吧？反正強姦這種事兒，很難說的清的。”
我氣憤的不行，恨不得將董晨抓過來打。神書安怕我亂動撞到他，他壓我在沙發上：“陳銘家裏條件不是特別好，如果董晨真要告他，他肯定是吃不消的。另一方面，他本人也非常在乎名譽一類的。讓董晨抓住把柄要挾，他的情緒估計挺崩潰的。還有我看了視頻，陳銘多少對董晨是有感情的……所以啊，種種原因下，他選擇了自殺。”系歲系划。
“哎……”我只剩一聲長嘆。
“董晨現在怎麼樣了？”沉默了片刻，我問神書安，“找到了視頻，是不是應該報警啊？董晨做事兒這麼無恥，一定要讓她受到懲罰啊！”
神書安冷哼一聲，說：“有懲罰，不過就是扣錢拘留而已。校方報警了，可是沒有用……警察研究完視頻，就把董晨放回來了。他們的說法是，這個視頻只能證明董晨盜用學校標本，證明陳銘是自殺，還有就是證明T大的校風敗壞。除此之外，證明不了董晨犯了別的罪。畢竟自殺是陳銘心甘情願的啊！發生關係，也是他們兩個心甘情願的。”
“我上次和你說王校長惹的麻煩，就是這個。”神書安停頓了片刻，他悠悠的開口，“據說董晨在被審訊的時候，交代了王校長一些問題……好像是，王校長和董晨也有不正當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