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章:為君綰髮
清晨睜眼醒來的時候,長離已坐在了床沿邊,安安靜靜地看了我好久。
昨天那一覺睡得我極為暢快,活了幾萬年從來沒睡得那麼甜過。翌日起來自然是精神極好,我撐起胳膊肘笑看他一眼。“看什麼看得這樣入迷。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很漂亮?”
他的臉色突然有些蒼白,卻堅持回答了我:“你一直都生的好看。”
“好看就好看,你這張臉色是什麼意思?”我覺得有點撐不住了,趕緊加重了力道,也不知道胳膊肘壓到了什麼。
他萬分忍痛,沉聲道:“小鳳凰,你壓到我的頭髮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立馬坐起身來。回頭一看,果然是因為長離的幾縷黑髮鋪落在床榻上,我便眼睛不長地用胳膊肘壓了上去。
我雙手合十,給他賠禮道歉。正想轉身走到一邊去推開軒窗。身後已響起他有些委屈的語聲,“你讓我受傷了,小鳳凰。”
我迷茫地道:“我知道,所以我也向你道歉了。”
“我有點痛。”他並不打算要臉。
我表示這件事情很難辦:“壓到頭髮而已,不至於那麼誇張吧?”可長離的神情告訴我這個無賴他是準備當到底了,然而本祖宗本就心情好。也不打算和小朋友一般見識。無奈的作一聲嘆后,將長離小朋友拉到鏡子前坐好。
我的低眉頷首立在一邊,禮儀做的極為周全,“上神,您是準備讓妾身為您綰一個飛仙髻,還是凌雲髻?或者是隨雲髻、凌虛髻?這些都是近幾年六界流行的款式。”
論厚臉皮的功夫,我終是敵不過長離。當他輕笑着將我的腰身摟過時,我就在心裏這樣認輸了。他目光輕佻地緊盯了我。唇邊的笑容戲謔無比,“嗯……你怎麼開心便怎麼弄罷,我不去在意就是。只是你把自己稱為妾身,我覺得,略有不妥。”
我小心翼翼地上下瞄他,“哪裏不妥了?”
他頗為深沉,說道:“你再離我近些,我便告訴你。”
於是我很聽話地將臉湊了過去。
他驀地扳過我的臉,乾淨澄明的眼眸望得我小心肝兒一顫。我當然嚇壞了,剛想叫出聲。自己的唇便被他堵住。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可他卻吻的認認真真,絲毫不理會我。
而我就快要窒息了。
“你不要太過分!”
待到他終於放過我,我才後知後覺地罵了這麼一句。這句話落下我便後悔了,因為它根本不像生氣的樣子,反而帶了點小女人慣有的嬌羞和嗔怒。
長離怔怔地看着我,眼底愈發的意味深長。我怕他又會去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便搶先一步拿起了鏡子前的梳篦。舉着它,就像屠夫舉着刀對家禽們道,“我會輕輕地、輕輕地宰了你喲。”
長離擔憂道:“我不過是親了你一口,用得着你這麼狠心嗎。我好難過啊。”
“哦,不好意思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我來幫你梳頭吧。”我翻了個白眼,轉了轉長梳篦像是在轉筆,“你放心,本祖宗是不會把你弄成六界流行款式的。”
長離小朋友便乖乖的信了我。
手中初次拿過男子的頭髮,我此刻的心情有點激動。他的發色如墨,黑得還有些發紫,可這真是一頭極好的頭髮。燦若流雲,柔如飛瀑,如果剪下來去賣錢,說不定能讓我後半生都不愁吃穿……
我一邊醞釀著這個惡毒的想法,一邊替他簡簡單單地綰了發。
看樣子長離平時是很少在自己的髮型上下功夫的,就這樣便被本祖宗打發了。想想人家寶華天君,便是很好的證明了即便是男人也可以每天變化髮型這一鐵的事實,第一天才剛動用整宮的仙娥把自己一頭長發綁成無數個小辮,第二天小辮子又拆了,換成霸氣側漏的衝天冠,走到天上那可是回頭率極高。
還好長離並沒不是個患有髮型癖的變態,或許比起綰髮他更習慣將頭髮慵慵懶懶地披泄着。不過無論怎樣都沒關係,長得好看,就是任性。
長離帶着我,我則帶着嫿嫿,正式同淺素女君告別。
在這織夢島上只住了一宿,卻好像過去了十萬年的歲月。我不曉得長離會什麼要挑這個時候將我的記憶還給我,可他的神情看起來卻並不是那樣的歡喜開心。我甚至覺得他對我笑的時候,也都是強撐出來的。
前往九重天的雲頭上,長離親口與我說他要帶我回三十六天時,我還晃了晃神,略微提起點興緻地淺淺笑道:“長離,三十六天可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的笑語盈盈望進他眼裏,他見了很是喜歡,忍不住伸手掐了掐我的臉,故作生氣道:“你莫不是嫌棄我了?”緩緩勾起唇角,又道,“可惜現在覺得嫌棄,已經晚了。”
這幾天的長離表現得委實貼心溫柔,卻又有些敏感,也極容易吃醋。我曉得人一旦戀愛了皆會性情大變,卻不曉得長離也會有這麼一天。況且還是栽在我這顆樹上的,這令我很是得意洋洋。
“我那麼喜歡你,又怎麼會嫌棄你。”我不敢不跟他說實話,語聲有點酸楚:“五萬歲之前我也聽了你的話待在三十六天,可是……”
他重新將我撈到懷中,語聲中帶了點強硬專制,“小鳳凰,相信我。以後我都會給你很美很美的記憶。”
我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傻瓜就是傻瓜,即使他不說這些話,我也相信他。相信我能給他幸福,他也能給我幸福。
我忽然心酸地覺得,原來我夏安,也是這麼個多愁善感的姑娘。
這是我五萬年後重新來到三十六天,它的景緻還是與先前無差,入目的皆是一望無際的黑夜。我習慣性地提步往太樞宮的方向走,而長離卻對我道:“我們不去太樞宮了。”
畢竟,那裏留下的記憶,不是那麼的愉快。
然而這對於嫿嫿來說卻是頭一次登上三十六天,她的內心十分激動,也十分緊張。牢牢地抱住我的手臂,神經兮兮道:“長離上神,您別以為您生的好看就可以隨便誆人了,這裏這麼黑一點景色都看不見。唯一的太樞宮您還說咱們不去了,那敢情您要帶我家小夏去哪啊?”義憤填膺,“如果你敢對小夏不利,我會同你拚命的!”
長離彎唇一笑,“嫿嫿姑娘俠肝義膽,讓在下委實佩服。”
嫿嫿看到這個風華絕代的笑容早就呆了,恨不得將整個身子都躲到我懷裏,“小夏,這個人是不是狐狸精變的?”拿起我的手,“你快來幫我檢查一下,我的魂魄是不是已經被勾走了。”
我沉吟道:“長離,有人看上你了,她還說你是狐狸精變的,你也不會再對她笑一個。證明你長得比狐狸精都要好看多了。”
長離本還牽着我的手慢悠悠地走着,聽到這句話神情卻有些猶豫,轉了眸肅穆望嫿嫿一眼,又望我一眼,“我怎麼記得嫿嫿姑娘是有心上人的吧。”
我心中疑雲大起,偷笑着瞄了瞄嫿嫿,這姑娘果真有鬼,當即把腦袋低得更低一點兒:“小夏你千萬不要聽上神胡說。”
“嫿嫿竟是這般無情無義,我這就去將你的這番話告訴龍王家三公子。”我嘆了一口氣。
“別別別……”
雖然不知道長離要帶着我在這茫茫雲海中走多久,單是嫿嫿的吵吵鬧鬧就夠打發時間了。而被長離握在掌心的手溫度很暖,只要一直牽着他的手走下去,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或許是快要到了,長離忽地停住腳步對我道:“小鳳凰,你把眼睛閉上。”
我愣了一愣,倒是嫿嫿先來捂住我的眼睛。然後長離便又無奈對嫿嫿笑道:“你也不許看。”
誰能猜到長離的心思除了用在算計上,還會有這樣貼心玲瓏的時候。
嫿嫿整個人都誇張無比地依在我身上,碰到地面的也就只有那踮起的腳尖了。本祖宗既要一邊走路又要一邊承受她的重量,這讓我覺得有些吃力。我就快撐不住了,忙催了長離一聲:“到了沒?”
他沒有及時應我,而是走了一會,這才語調悠悠地同我道:“睜眼吧。”扔圍私扛。
我心想這該是怎樣金碧輝煌的宮殿、湛藍廣闊的大海,再不濟也該是壯麗雄偉的青山。卻沒有想到是一座裝潢精巧的水榭。
這個方位到底是三十六天的哪裏還有待考據,因為它的景色和先前大有不同。雖然依舊被籠罩在黑夜之中,這條小河卻顯得格外水波瀲灧。水中花燈盞盞,襯得從一邊探過來的鳳凰花枝格外鮮嫩靈活,艷紅的花朵亦看得人心情大好。建在水中央的水榭跨水部分以梁、柱凌空架設於水面之上。平台臨水圍繞低平的欄杆,或設鵝頸靠椅供坐憩憑依。且四角屋檐上皆有掛鈎垂下幾近透白的簾帳。茫茫水霧繚繞,委實是一處難得的好景色。
我在心中讚歎過後,卻忍不住想埋怨長離,“你為什麼不在當年便告訴我這裏有這麼個漂亮的地方,好讓本祖宗早些享福?”
我靠在他身上,他也便順勢帶起我,凌波信步地來到了水榭之中。卻是不肯把手從我腰上拿下來,眉眼柔和地對我笑道:“時機未到。”
趁着我無語凝噎的這隙間,長離十分貼心地提醒一旁的綠衣姑娘:“嫿嫿,你在這裏跳舞可以,但小心掉下去。”
嫿嫿怕也是頭一次聽見這麼冷不丁的“溫馨提示”,不再旋轉跳躍閉着眼了,先是惡狠狠瞪了長離美人一眼,再不依不饒地依偎到我身上,作嫵媚妖姬狀眨眼道:“小夏,你家夫君這樣嚇我,你是不是該為我出口氣呀?”用力拍了拍我的胸,“那首歌怎麼唱來着,好基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