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2章 相聚的時光總是很短暫
果然,朱建國道:“誰來接任政研室主任,我的意見,選人視野要跳出辦公廳,即便資歷輕點,只要政治上強,目光敏銳,善於發現問題,就可以使用。”
他端起桌上用了幾十年的紫砂杯,愜意地呷了一口,又道:“這個人選,你考慮一下,也可以和曙光溝通。”
“好的,朱書記。”
準確摸清書記的意圖,是秘書長必須具備的本領之一。在具體工作中如何把這種意圖不顯山不露水地貫徹好,是考察一個秘書長能否勝任的關鍵因素之一。
出了朱建國辦公室,在走廊上走着,侯衛東滿腦子都在琢磨朱建國話里的含義,無意中掃了一眼手裏的議題,看到朱建國添加的一行字,忽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事:“陪同朱建國聽陳曙光彙報時,朱建國當時的意見很明確,召開常委會,暫不涉及具體人選,怎麼一夜之間,突然要研究茂雲主要領導?”
“茂雲主要領導”,侯衛東反覆琢磨這六個字的意思,越琢磨,越感到這個簽字本身大有深意。
“研究茂雲主要領導,而不是研究茂雲市委書記,這就意味着,要研究的人選,既包括市委書記,也包括市長。如此看來,朱建國不僅對書記人選有了目標,這一次對市長也要調整。也就是說,茂雲書記、市長將一併更換。”
“這就有了變化的空間。一種可能是,外來市委書記,那麼,朱小勇要交流出來;另一種可能,朱小勇上位書記,市長配新人選。”
綜合考慮朱建國一貫的思路和近期下去調研的種種跡象,侯衛東認為,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果小勇上位書記,那麼,誰來接任茂雲市長呢?按照慣例,似乎茂雲市委副書記杜正東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他的年齡做了市長,恐怕等不及升書記就要退下來,再說,讓他與更加年輕的朱小勇搭擋,也不利於班子的團結和茂雲發展。”
既然杜正東不合適,那就有可能從其他地市交流過來,他邊走邊在心裏過濾幾個地市的年輕副職,沒想到有什麼很合適的人選,“如此,從省直派下去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省直的部門林林總總100多個,這個人選就是大海撈針了,侯衛東乾脆連想也不想,好在晚上要和陳曙光見面,說不定這傢伙能透露個大概方向。
回到辦公室坐下后,正準備通知辦公廳印製常委會議題,輕柔的敲門聲又響起來,進來的果然還是常委秘書杜思琦。
侯衛東大感興趣:“哦?小杜,正想通知你,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杜思琦微微一笑,道:“侯秘書長,我做常委秘書幾年了,對常委會議題的輕重也有些概念,這次常委會議題重大,所以我就沒走,一直在你對面的辦公室等着呢。”
這種工作節奏和思維模式,非常符合侯衛東的個性和路子,他對杜思琦的好感再次上升:“清華真是厲害啊,同樣是清華才女,無論在哪個方向發展,工作能力和水平都展現的淋漓盡致。”
不過,他對自己處處拿朱小琳和杜思琦比較的念頭還是感到有些奇怪:“他媽的,怎麼一說起清華,就非要冒出個朱小琳來,這是怎麼回事?”
安排了杜思琦去打印議題,侯衛東在屋裏來回走了幾趟,總算穩下心來,想起剛才朱建國關於辦公廳班子調整的指示,心思轉到眼前幾個副手上來。
其實,幾個副手的調整,他前幾天曾經琢磨過,而且也有了一個大概的意向。但是,這個意向剛才絕對不能給朱建國說出來,身為秘書長,這點輕重緩急的功夫是必須要到家的,否則連自己也不能原諒。
過了一會兒,門外又響起敲門聲,卻是楚飛陪着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原振天走了進來。
原振天依然滿臉笑容,道:“侯秘書長,我把喬省長簽字的意見送過來了。”
侯衛東看了一眼,喬志民並沒有簽署特別的意見,只是在自己的名字上劃了一個圈,表示一切知曉,沒有意見。
這份文件還需要傳遞給副書記鄭少良,省委書記、省長都沒有意見,鄭少良也不可能提出其他想法。侯衛東放下心來,熱情地招呼原振天:“老原,請坐。小楚,倒茶。”
原振天過去是省政府綜合三處的處長,當時歸侯衛東分管,自然和秘書晏春平熟悉,對於楚飛卻接觸很少。他剛才上樓以後,本想給石小磊先打個招呼,由於石小磊外出不在家,辦公室主任薛傳義便靈活地安排楚飛陪同原振天過來,並介紹了楚飛的身份。
得知楚飛曾經是侯衛東的秘書,原振天對他很是熱情。他了解侯衛東的水平,能夠讓侯衛東看上的人,將來的發展都錯不了,眼前這個小夥子幹練穩重不輸於當年的晏春平,他自然要高看一眼。
等楚飛倒上茶,原振天很禮貌地站了起來,道:“謝謝楚秘書。”
楚飛也不否認這個稱呼,連聲說著“原主任慢用”,便退出了侯衛東辦公室。
屋裏只剩下二人,原振天很有些時光倒流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幾年以前在省政府的情景,心中卻是感慨萬分:“這侯衛東真是個無法估量的人物。當年跟着他在省政府時,知道這不是一個池中之物,可是同樣三四年時間,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上了半格做個辦公廳副主任。侯衛東卻是市長、書記、省委秘書長三個崗位走過來,位置一個比一個顯赫。什麼是差距,這就是差距。”
總體來說,侯衛東對原振天還比較欣賞,除了反應稍慢,沒有明顯毛病。不說別的,能夠擠進四大班子的辦公廳,本身就能說明問題。
我們常說黨委、人大、政府、政協四大班子,四大班子的運轉其實是一項龐大的系統工程,四大班子的背後不僅各自有一名秘書長,而且都有一套服務機構作保障,這就是四大辦公廳。
四大辦公廳雖然不存在排序的問題,可是四大班子的秘書長卻有些微妙。
省委秘書長自不必多說,可以進常委,這是最本質的區別和優勢。
省人大秘書長、政協秘書長分別是人大常委和政協常委,不僅從名義上說是一個班子的組成人員,而且可以干到63歲退休。另外,有些地方的掌握上,這兩個崗位雖然是正廳級,但是享受的各種待遇基本與人大、政協的副職相同。
政府秘書長雖然沒有上述待遇,這個崗位的優勢在於,在任時頭上有服務省長的光環,發展前景十分廣闊,即使由於種種原因沒有安排出去,一般接近年齡時也可以解決人大政協的副職。
至於四大辦公廳的主任,雖然也是正廳級,如果排除向地市交流的可能,在最後的安排上,也是玄機多多。
對於省委和省政府的辦公廳主任,如果晉陞無望,那麼,謀求一個人大或政協的秘書長,也算是有所安慰。而人大政協的辦公廳主任,恐怕就只有退休或轉內設機構任職了。
如今的官場,早已不是五六十年代科長升副處長、副處長升處長,處長升副廳長,副廳長升廳長這麼簡單。隨着幹部隊伍逐步龐大,為了能給多數幹部解決職級待遇,只好多設立台階,變大台階為小台階了。
舉個比較極端的例子,如果一名幹部把現在官場的台階都走一遍,那得從科員開始,先到副主任科員再到副科長,然後再從主任科員到科長,這樣才能從科長再到副調研員,然後才是副處長;再往上排,依次是調研員、處長、副廳級巡視員、副廳長、正廳巡視員,最後才是廳長。
對於一般幹部來說,這一串走下來,就算是每個台階兩至三年,恐怕走不了一半,就到退休年齡了。
無怪乎有人總結了一串幹部使用順口溜:“褲子改上衣,是提拔重用;男褲改女褲,是交流使用;襯衣改褲衩,是降職使用;風衣改圍裙,是掛職鍛煉;背心改胸罩,雖說是平調,但位置很重要。”
對於已經到了一定級別的幹部,最後有個好位置,也已經可以滿足了。
原振天自然清楚自己的底細,上邊沒有過硬的關係,如今到了這個層面,如果沒有人給自己說話,能否在這個位置上坐穩,都是未知數,至於臨退休前解決個正廳待遇,那恐怕是燒高香了。
侯衛東,自然是他最想靠上的大山。
從侯衛東的角度上說,正因為四大辦公廳之間微妙的關係,作為省委秘書長,很需要在幾個辦公廳內,有自己靠得住的朋友,不說別的,僅就了解各辦公廳動向這一條,也是很有必要的。
拿省政府辦公廳來說,老聞即將退休,常務副秘書長段宜勇絕不可能給自己通風報信,這個曾經分管過的原振天,自然也就成了他最想籠絡的對象。
有了這些心思,二人竟也聊得十分投機,聊天的過程中,想到四大辦公廳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侯衛東心裏靈光一閃,可是有個念頭只是那麼一閃,到底是什麼,卻一閃而過,加上原振天不停的說話,那個念頭瞬間消失了。
二人談了一陣,侯衛東無意中看了看時間,馬上要到12點。
原振天不失時機地熱情邀請:“老領導,如果不嫌棄,中午吃個便飯如何?”
侯衛東當然不會馬上給原振天過多的機會,能不能真正成為可靠的人,還需要通過實踐來檢驗,便道:“中午我有活動,改日吧,改日我來安排,你把過去我分管面上幾個弟兄都叫上。”
話說到這個地步,原振天自然沒有堅持的資格,又說了幾句“請老領導多多關照”的話,便離開了。
正想收拾東西回家,侯衛東的手機響了起來。
接了電話,是老婆張小佳的聲音:“老公,是我啊,我回來了,你在哪?”
“我在辦公室。小佳,你回來怎麼也不給我個電話,我去接你。”
“不用啊,知道你忙,我把鐵州的司機叫過來了,現在馬上到家,中午你有事嗎?”
“沒有,我馬上回家。”
得知久違的老婆要回來,侯衛東莫名有些興奮。
近一個時期,又是一段近乎單身的生活,何況兩天前兩口子還有洗衣服的約定,侯衛東的荷爾蒙多少有些上升。
還是小佳先到了家。侯衛東讓楚飛安排家政的事,她並不知道,打開門看到整齊的房間,心裏一愣:“怎麼家裏如此乾淨?這絕對不是侯衛東的習慣,從物品擺放的整齊度上看,應該出自女人的手。”
第一印象先打了個問號。張小佳剛換好衣服,侯衛東進了門。夫妻畢竟有些日子沒見,張小佳還是直接撲到了侯衛東懷裏:“你這個壞蛋,想我了沒有?”
嘴裏說著,手卻往下伸,在下面抓了幾把,這是小佳的習慣。過去二人相聚,每當侯衛有要求,她總是先伸手,隔着衣服摸摸侯衛東,如果有反應,就同意親熱,否則,就要八卦一陣子。
觸手之處,果然堅硬如鐵,小佳有些臉紅,呢喃道:“抱我到床上。”
二人久不在一起,這一場大戰很是盡興。親熱過後,小佳仍然死死地抱住侯衛東,或許是連日的疲勞,或許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她竟然不由自主地落了淚。
侯衛東順手拿起床邊的紙巾,遞給了張小佳,道:“老婆,怎麼了?”
小佳擦了擦眼淚,道:“家裏怎麼如此乾淨?是誰打掃的?”
侯衛東知道小佳的脾氣,解釋道:“是楚飛安排了家政,杜兵的愛人也來打掃過。”
聽到是這麼回事,小佳放了心,心裏一松,道:“老公,我好累,咱們先不吃飯吧,你抱着我睡一會。”
侯衛東愛憐地抱緊了小佳,只幾分鐘的功夫,小佳竟然在他懷裏響起了微弱的鼾聲。
過了十多分鐘,侯衛東睡不着,輕輕地將纏繞着自己的小佳分開,悄悄下了床,關了卧室門,來到廚房,開始準備午飯。
半個多小時,小佳一身睡衣走了出來。
侯衛東笑道:“這麼快就醒了?”
小佳已經恢復平常的神態,滿臉帶笑地望着,過來再次抱住了侯衛東:“老公,是你的飯香把我引出來了。”
一盤迴鍋肉、一盤炒筍乾,兩個涼菜,小佳吃得滿臉放光,道:“老公,手藝見長啊,好久沒有吃到這麼香的飯了。”
侯衛東用筷子指指小佳,道:“小佳,這段時間真的難為你了,在醫院吃不好,還要照顧老人孩子。”
小佳聽着,眼淚又想湧出來。
侯衛東知道她容易被轉移思路,便道:“你這次回來,準備怎麼安排?”
小佳的眼淚終於沒下來,一臉深情地看着侯衛東,道:“老公,我下午想休息一下,晚上咱們一起去看爸爸、媽媽,行嗎?”
侯衛東一個“好”字剛說出口,忽然想起晚上和陳曙光的飯局,歉意地道;“晚上有個應酬,咱們晚點兒過去吧。”
小佳有些失落,問道:“是什麼重要的活動,就不能改改嗎?我明天早晨就回鐵州了,有事你明天再安排不行嗎?”
明天要召開省委常委會,今天晚上,除了楊柳的事情,還有好幾個人選的問題,需要和陳曙光溝通,侯衛東考慮了一下,還是堅持道:“今晚雖然不是朱書記的活動,但仍然比較重要,不好推。”
小佳撅起了嘴,有些生氣地道:“既然不是朱書記的活動,就那麼難調整嗎?晚上和誰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