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殺手屠非
屠非成功潛入游輪,避開游輪上的看守人員,在底艙找到儲物櫃鑽了進去,側身坐在這個黑暗封閉的窄小空間裏,靜靜地等待獵物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無數的往事浮上心頭。父母生育了他和他哥哥,在他八歲時父母因車禍去世,哥哥便被阿姨收養,而他就交給了生活在老家鄉村的年邁爺爺奶奶撫育。他自幼很好動,貪勇好鬥,野性十足,上樹掏鳥窩捅蜂巢,沒有他不敢幹的事。有一次爬樹把手臂摔斷了,爺爺就請了當地很有名的老跌打郎中為他接骨。
這位老郎中年逾九十,在幾十年前的動亂朝代里曾經上山當過土匪,在那土匪窩中學到了一身好武藝和跌打醫術,這名老郎中無兒無女,膝下失歡,一見屠非那虎頭虎腦的樣子就喜歡上了他,當得知小夥伴們給他起的那個和他姓名諧音的外號“土匪”時,還開玩笑地說“你個小鬼頭啊,還真是個天生當土匪的料!”
老郎中把屠非手治好后就收屠非做干孫子,將畢生武藝和醫術都教給他,七年後老郎中和爺爺奶奶相繼去世,這時屠非他哥哥已經開始工作,哥哥把他帶到身邊,用那微薄的工資送他讀書。屠非也不負哥哥所望,考上了大學。屠非的父親是肉食品公司的職工,哥哥也在肉食品公司上班,都是殺豬的屠夫,哥哥一直希望屠非將來他能有出息,光宗耀祖,當得知屠非要棄學從軍時堅決不同意,而屠非已經被那個高原特勤隊隊長說服,一門心思要投筆從戎保衛祖國邊疆。兩兄弟還為此大吵了一架。後來的事就不消說了,如果當初聽了哥哥的勸誡,老老實實讀書,不去那特種部隊的話,那麼他也就不會出現現在藏身游輪受命刺殺與他無冤無仇之人的這一幕了。
想到此,屠非心如刀割般刺痛,咬咬牙,暗說一聲:“毛啊,真他媽傻!”
大抵人生就是如此,一個選擇錯了,有時就會身不由己地繼續錯誤下去,直到所有的錯誤累加重疊在一起,將人生引向絕地,引向毀滅。屠非從背包里抽出一把刀,輕輕摩挲着。
這是一把式樣古樸的刀。刀長五十七厘米,刀把纏裹着金絲銀線,刀身上面雋刻雲雷紋,刀身近把處刻着四個篆體字——“陳勝自佩”。陳勝是誰?就是那位二千多年前秦朝末年因不堪苛政而率領勞夫揭桿起義的領袖,“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兩句話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這把刀就是他的佩刀!
二千多年過去了,這把刀不知和多少兵器砍殺過,飲過多少鮮血,砍下多少頭顱,到今天依舊鋒利如斯。當年老郎中將這把刀傳給屠非時曾當著他面用力一砍,就將一根拇指粗的鋼筋砍成兩截,而這刀刃上不僅沒卷,甚至連一絲擦痕都沒有。毫無疑問,這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
這把刀有三個奇怪之處。其一,它並不是一把完整的刀,刀身中部齊整折斷了,斷折處露出黑得發亮的茬茬,換句話說,這是一把斷刀;其二,刀身通體烏黑,金屬質地很怪,並不是通常用來製作刀劍的鋼鐵或者青銅合金,像是一種奇特的未知金屬;其三,這把刀一旦跟鮮血接觸,就會有一種奇特反應,原本烏黑的表面就會發出藍光,無數根深紅的血絲會浮現出來。老郎中曾告訴屠非說這把刀是他當年在一處山洞裏得到的,對其傳承來歷一概不知,他給這把刀取了個名字——“嗜血屠刀”。
屠非用鱷魚皮給這把嗜血屠刀做了個刀鞘,裏面襯了一層薄銅片,他抽出屠刀,輕輕地用拇指肚在刀鋒上刮弄着,心裏權衡着自己究竟該如何處理這次刺殺任務。
屠非有極好的武功底子,而且他對格鬥搏擊有驚人的天賦。他參軍入伍后僅僅訓練三個月就達到了特種作戰所需各項技能指標,六個月後他跟隨分隊潛入某國,成功搗毀境外某叛亂組織基地,他親手射殺了五人,那是他第一次殺人。隨後他又執行了七八次任務,死在他槍下刀下的有二十七人。
從內心裏說,他殺那些人並不好受。可是作為一個軍人,他並不想去也不能去了解這些人是否是叛國者恐怖分子,是否有該死的大罪,他深知自己只是軍隊的特種殺人工具,他殺這些人僅僅只是秉承軍令,無須承擔任何殺人後果,非但無罪反而有功,一年半的軍旅生涯,他憑殺人就立功五次,獲得三枚軍功獎章。可他也因為拒絕分隊長要他開槍擊斃受傷倒地的兩名女人一名少年而受到過嚴厲處分。
殺了那麼多人,他唯一感到殺人是件痛快爽事的就是那次他一腳踹死那個副市長兒子。那是一年半前他被部隊處分后回家休假探親,順道去某城市看望了一個戰友的父母,這個戰友的老家朋友請他去夜總會喝酒。屠非酒量如海,那天他足足喝了三斤白酒,有了八分醉意,路過一個包廂時聽到包廂里傳來女人的慘叫,他推開門一看,看到那副市長兒子把一個服務小姐剝得精光,將啤酒瓶塞進她下體裏,還用煙頭燙這女孩胸脯。他見狀大怒,衝上去一腳踹過去,酒醉中的他完全忘記了控制力道,結果這一腳就將這傢伙給活活踹死了。
殺死這個人,爽是爽,可這種行為卻是酒醉行兇故意殺人,被判處死刑。這時神秘的“公子”就出現了,他也就從軍隊殺人機器轉變成了“公子”的個人殺人武器。
屠非至死都記得當年他和“公子”在電話里對話的內容:
“屠非,我把你救出來,你幫我做三件事,做完后我安排你去南美,給你新身份和四十萬美金。如何?”
“我一個殺人犯能幫你做什麼事?”
“你最擅長的是什麼?在特勤部隊乾的又是什麼?”
“殺人。”
“很好,我就是要你去殺人。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罪大惡極卻逍遙法外的壞人,法律懲罰不了他們,那麼就只有我們來動手把他們殺掉。嗯,你放心,我要你殺的那些人都是該千刀萬剮的,你殺死他們絕對沒有半點負罪感,相反,你還是為國家為社會為人民做了大好事。”
“好吧,我接受,希望你也守信。”
“那當然,我們這是上帝的盟約,你屠非是上帝的執法天使,哈哈。”
……
這一切歷歷在目,似乎就在昨天發生,就在眼前。屠非第一次任務是刺殺某省毒品販賣頭子及其三名得力手下,第二次任務是潛入日本刺殺兩名職業賭徒黑社會頭目,第三次任務是刺殺某省高層貪官並將現場偽裝成自殺。關於目標對象的背景資料都是“公子”的委託人提供的,屠非看了資料也覺得這幾人該殺,三次任務屠非都完成得非常完美,他也殺得心安理得,可當他無意中得知那第三次任務中的對象並不是所謂貪官而是一位名聲清廉為民做事剛正不阿的好官時,他心裏湧出強烈的負疚,他懷疑“公子”的真實用心。
沒錯,他只是一個殺手,可他絕對不是屠夫,而且也絕對不能去淪落為那種禍國殃民不辨是非不明正義天理的殺人工具。屠非不能公開露面,就在那天他準備潛回老家看望一下哥哥,然後打算要“公子”實踐當初的盟約之時,他哥哥卻出事了。哥哥的事情非常棘手,人證物證口供俱在,至少要被判十年徒刑。要想哥哥能避過牢獄之災,那就只有求助“公子”。
屠非不是笨蛋,他本來就懷疑“公子”遲早有一天要把他滅口,現在唯一的哥哥在這個關口出事了,而“公子”又對他提出再殺一次人的交換條件,他自然更加懷疑哥哥之所以出事,根本就是“公子”所操縱的。現在當得知刺殺對象是名流郭豐凱和影視女星游尤時,他立即就推測出了這個“公子”的真實身份,而且他也斷定“公子”不會讓他再活下去。
殺死這幾個人很簡單,對於精於殺戮生命的屠非來說,這不過是幾秒鐘幾分鐘的事,可是殺人得殺得問心無愧。屠非再也不願不明不白地殺人了,更不願殺那些完全不該死的人了。“公子”把自己當成上帝,可屠非並不願成為被他控制的所謂執法天使。
公子是何許人也?
對這個人,屠非曾在部隊時聽過傳言,他父親是某國家領導人,他是京城太子黨成員,個人名下兩大集團,涉及地產證券能源礦產多個行業,資產億萬,揮金如土,最喜歡玩弄那些有名的女星,通吃黑白兩道,為人睚眥必報,兇狠毒辣,利用父輩權勢,多次橫加干涉數省官員人事任免和重大政府工程項目。毫無疑問,他為了他的目的而把屠非當作清除異己和報復的殺人屠刀!
“什麼他此刻恨得鋼牙幾乎咬碎,無窮恨意中他將刀劃破左手拇指,那血立刻沁入這嗜血屠刀之中,頓時這把兩千年前的陳勝屠刀泛出一層淡淡的藍色光澤,如地獄魔鬼瞳孔中的魔光,在這黑暗的空間裏顯得萬分詭異!
屠非如果放棄這次任務,改名換姓去往天涯海角,這很容易做到,可是同胞親哥哥如今被關在牢裏,等於在“公子”的掌心之中,這是屠非唯一的罩門,如果他不完成這次刺殺而逃之夭夭的話,那哥哥的性命就難保。
事實上,屠非已經被擺上一個無可選擇的絕路,除非他能製造出成功殺死目標而自己也喪生的假象,瞞過“公子”的眼睛,才有機會潛回大陸從牢房裏救出哥哥一齊逃往國外。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