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亂起
無論是隨老羊倌打獵還是幫趙哲在學堂打架,周羊兒一直認為自己絕對是個高手,而讓他成為高手的原因就是他相信那句老話:“打人不過先下手。”
所以當看到那黑衣大漢伸手去摸刀柄的時候,把趙哲往後一扯,趁着小胖子一個趔趄吸引了兩黑衣人的注意。猱身而上的周大高手舉臂一記衝天炮,打向正在對胖子施禮的黑衣大漢。
黑衣大漢行禮剛畢,卻見一個碩大的拳頭沖向自己。大駭疾退,卻不料這一擊本是虛招,行至半途便收了回去。
在已經化身獵人的周羊兒眼裏,最危險的卻那個立在旁邊手握刀柄的傢伙。所以一拳將眼前的黑衣人嚇退。轉身飛起一腳踹向那手按刀柄的大漢。
他這這兩下兔起鶻落,倒有幾分瀟洒,卻是剛才在村裡看那打拳腳賣藝的大漢用這兩招頗為厲害,所以現炒現賣。那邊趙哲見了,忍不住大叫“好……”
功夫二字還沒出口,卻見對面那漢子也不躲閃,抽出腰刀反手劈出。這一刀若是劈實了,周羊兒不但踢不着人,只怕半條腿也保不住了。
看着那漢子一臉陰笑,剛才還得意洋洋的周大高手此時心中叫苦不跌。
技擊之術雖是小道,但若無明師指點,花拳繡腿與人放對,壓根兒就是找死。
眼見周羊兒有斷腿之禍,地上的小胖子怪叫一聲,緊閉雙眼。卻聽那大漢一聲慘叫。緊接着便是門板倒地的聲音。
趙哲心中大奇,急忙睜眼看去,卻見那大漢已飛入院子裏,身下壓着一塊門板,卻正是院子大門上的。至於那腰刀則斷成了兩截兒,落在地上。
原來那大漢揮刀劈向周羊兒踢過來的那條腿,不料刀刃剛剛觸及褲子,只見那麻衣少年身上黃光一閃,大刀無聲的斷成兩截。
那大漢初時見周羊兒不懂格鬥,所以託大不曾躲閃,此時被踢了個正着,這一腳力量大的出奇,直直將他踹的倒飛出去,撞在院門之上,復又帶着門板飛出一截方落了下來。
另一個黑衣大漢見此情景,吃驚道:“原來是同道中人。”當下打了個手印,一手指天,一手托地。此印名叫天王護身印,卻是修行之士常用的護身之法。
待手印起效,真力佈滿全身,這大漢哈哈一笑,衝著正伸手去拽小胖子的周羊兒說道:“我師弟有眼無珠,以為閣下是個凡俗之人,輸了也是活該,在下……”。
他正要自報家門,邀對方一較高下之際,卻見那少年高手一跺腳,對面二人皆無影無蹤。
從沒見過這般不守規矩的修行之士,那漢子又氣又怒,抓狂不已,險些憋出內傷來。
在地下的周羊兒看着那大漢吃癟的樣子,嘿嘿笑道:“傻二!”卻聽趙哲在旁擔心的說道:“豐爺爺家怎麼會住着兩個惡人?莫不是被人脅迫……”他越說心中越是不安。
他雖然有時犯楞,卻也不傻,趙豐是他們家的大管家。趙家在這一帶也是富甲一方的大戶。如果有人脅迫趙家的大管家,那自然就是要對家主不利。
想到此處,他忍不住低聲求肯道:“哥啊,咱們進豐爺爺家瞧瞧出了什麼事成不?”他生恐周羊兒不答應,又接著說道:“只在地下面走動,不用上去。”
周羊兒只一看他臉色,便已知他心中所憂之事。當即拉了趙哲往趙豐家走去。也不理門口兩個黑衣人,兩個少年直奔院內中堂。走了沒一會功夫,卻見前方有亮光,待走近了發現原來是個地窖。
周羊兒不管有人沒有,拉着趙哲一閃身進了地窖。當看清了地窖情形。二人皆是又驚又怒。
卻見地窖中心擺着一張石條幾,几上放着一個十一二歲,一絲不掛的女孩兒。那女孩目光獃滯,一動不動,全身上下皆是三四寸長的刀口。周羊兒舉目四望,只見地窖四面牆邊放着許多木籠,籠內關着不少小女孩。有的看樣子比條几上的女孩兒年紀還要小。
見條几上的小女孩四肢扭曲,顯然已被弄斷,全身傷口血流如注,此時已是油盡燈枯。旁邊的趙哲悶吼了一聲,罵道:“喪心病狂!這……這……定是剛才兩個混蛋乾的!”
他雖然紈絝,卻非那種視人命為草芥的混蛋。見到這等情形,豈能不怒。卻見周羊兒側耳略聽,一把拉着他陷入旁邊的石壁之中,這地行術也真是神奇,無論磚石泥瓦,只要沾着土字的,皆是一穿而過。
趙哲正要說話,卻見地窖門吱呀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卻見兩個黑衣大漢,其中一個被攙扶着進來。走到條幾邊,卻聽門外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把小丫頭扔到邊上,讓風明躺上去。”
當趙哲聽到那聲音之時,只覺的怒火中燒,抬腳便想進地窖,卻被周羊兒一把抓住。此時卻見地窖中已多了一個慈眉善目的青衣老者。正是趙哲家的大管家趙豐。
卻趙豐問道:“風陽,你師弟怎麼會傷成這樣。”那名叫風陽的黑衣大漢將小女孩象扔布袋一樣扔在一邊,將那風明扶着躺在石條機上,上前將剛才之事又說了一遍。趙豐聽了眉頭緊鎖,最後才嘆息說道:“那趙哲沒什麼本事我是知道的,你說的另一個少年,有些象城隍廟那姓周的羊羔子,只是那周玉晨道士本就是個狗屁不通的傢伙。這周羊兒是怎麼踏進門坎的?”
那名叫風陽的傢伙答道:“弟子不知。”那趙豐又思謀了一陣最後道:“算了,先把風明治好再說。”口中念念有詞,一道粉紅色的薄霧從他口中飛出,在躺在條几上的風明胸前一轉,原本塌陷下去的胸口緩緩恢復了原狀。
見風明呼吸平穩,趙豐扯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復又將地上那女孩兒抱入懷中搓揉。那女娃娃一動不動的任他蹂躪。也不知是死是活。過了一柱香的功夫,那女孩子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一瞬間全身皮膚盡數變成灰白色。已徹底死了。
那風陽見了連,慌忙上前恭喜師父法力大進。不料卻聽趙豐罵道:“大進個屁,這些女娃娃靈氣不足,根本採補不了多少。不過把剛才給風明療傷的虧虛補回來罷了。”
說到這裏,他長嘆一聲又道:“唉,咱們七煞教,淫煞這一宗極不受待見,就因為這一道煞氣極為難練。所幸我找到嫣兒這丫頭,只要陰姬養成,至少再進一步是絕不問題的。”
趙哲本是怒氣衝天,此時聽到趙豐說起自己的姐姐趙嫣,不由心中一驚,急忙側耳傾聽,反倒不急着出去了。
卻聽那風陽躬身說道:“恭喜師尊,您老人家定能修到煉神境,到時候咱們淫煞宗也能在教中揚眉吐氣了。”
趙豐呵呵一笑道:“行了,莫要胡說。等嫣兒那丫頭養成,便可在其腹內種胎。等制好了胎元丹。咱們師徒人人有份。師父也不貪心,道門三聚三煉,只要跨過煉體境,入了鍊氣境,哪怕只是四重天的修為,也夠咱們風流快活了。”
雖然趙豐說的頗為含混,但小胖子也聽出了大概,沒想到這趙豐老狗居然是七煞教中的人,他曾聽爹爹說起,這七煞教是大寧第一邪教。沒曾居然有教徒混進了趙家,還想對自己姐姐不利。
正思量間,卻覺得被羊二哥拉着的那隻手痛不可擋,扭頭卻見周羊兒臉色鐵青,神情木然。趙哲只覺的手上骨頭咯咯作響,連忙用力搖了搖手。周羊兒才回過神來,慌忙卸了手上的力道。
卻聽地窖內那趙豐說道:“今夜畢神使便要動手,我得提前去城隍廟打個招呼。”卻聽風陽道:“城隍廟裏不是住着個老道么,畢神使他們也不怕走漏了風聲。”趙豐笑道:“以那畢神使的手段,斷沒有走漏風聲的可能。”說罷又道:“你看着風明,我去去就回。”
見趙豐上去了,周羊兒拉着趙哲原路返回。躲到一條小衚衕里,遠遠看着那趙豐奔村西去了,暗思城隍廟在村東,這老頭跑村西頭做什麼,口中卻對趙哲說道:“你快回家報信去,我跟着那老鬼。”
也不等趙哲回答一跺腳便施展地行術追那趙豐去了。留下趙大胖墩罵罵咧咧的奔家去了。
遠遠綴着趙豐,老頭直奔村西頭的驛道旁的涼亭,卻見亭子裏坐着一位紫衣少女。正焦急的往驛道上張望。這女子長的頗為動人,只是一雙丹鳳眼,讓人看着總是多了一分威勢,少了兩分柔和。不過最讓人驚訝的,還是少女一頭如緞子般閃亮的金髮。
這位姑娘正是趙哲的姐姐趙嫣,家中最小的弟弟趙哲前兩天前和那個沒良心的財迷周羊兒去山上打獵。結果一去數日不見蹤影,家中已派了四五波人四處尋找。趙大小姐在家中更是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心急之下,便跑來村口張望。
一群七八歲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圍着涼亭,看着坐在亭子裏的趙嫣,卻沒人敢走進去。她心中焦燥,那有功夫逗小孩,口中罵道:“一群小王八蛋,快給我滾開。”
說罷站起來做勢欲趕,小孩兒們一轟而散,紛紛向村口跑去,待離的遠了,又聚在一處,一個大點的男孩領頭唱起了兒歌:二四六,一三五,前面有隻大老虎,眼似銅鈴聲如鼓,金毛甩甩好威武,你問究竟是哪裏的虎,趙家莊上胭脂虎。胭脂虎,尾巴長,愛吃村裏的小羔羊。小羔羊,快快跑,老虎就要追來了……
趙嫣聽這些孩子越唱越不象話,心中大怒,從亭子裏出來,在附近樹上折下一根樹枝,惡狠狠的向那群小孩子追去,小孩子們見了,紛紛大叫:“老虎來了,快跑,快跑。”一時間跑了個乾淨。趙嫣看着那幫小子狼狽奔逃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原本一肚子火也沒了,扭頭便想返回亭子。
誰知一轉身,卻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身後,卻正是家裏的大管事趙豐,趙嫣連忙上前施禮道:“豐爺爺,你老人家怎麼在這裏。”
卻聽趙豐哈哈一笑道:“哲哥兒有消息了。”少女一聽大喜道:“在哪?對了,那頭死羊呢?不是和二弟一起去的嗎?”
地下的少年聽她張口就罵自己死羊,不由苦笑一聲。隨即又暗叫不妙,自己和趙哲並未回家,這趙老鬼信口雌黃,肯定有所圖謀。
果然聽趙豐說道:“周小哥和哲哥兒都在。”說著往左側小山一指說:“就在那小山上,掉進獵人挖的陷井裏了,家裏人正想法兒救他們出來呢?我怕你着急,所以過來送個信兒,然後要去幫忙,大小姐,你去不去?。”
趙嫣一聽此言,哪裏還按奈的住,當即跳起來便往那小山去了,口中還大叫道:“當然要去,豐爺爺,快走快走”。
那小山前面有一大片樹林,林中小道直通山頂。趙嫣急走幾步便進了林子,那趙豐詭異一笑,快步追了上去,再不復以往那老態龍鐘的樣子。
周羊兒在地下見趙豐追進樹林,心中把趙嫣這傻妞兒不知罵了多少遍,自己和趙哲明明是從村東頭進的山,怎麼可能掉到村西的陷井裏。這丫頭當真蠢的要命。
等他從地下摸進樹林,卻見趙豐一臉笑容的抓着趙嫣的胳膊,趙嫣則還在催促:“豐爺爺,快些,快些。”卻聽趙豐說了一聲:“好。”口中粉色的薄霧噴出。趙嫣直覺的一陣天旋地轉,便栽倒在趙豐懷中。
她此時神志清時,只是手腳發軟動彈不得。卻聽趙豐放聲狂笑,久久不歇。心中已知不妙。卻聽老頭說道:“嫣兒啊,爺爺等了你十五年了,再過三天你就十六了。呵呵,不容易啊,不容易?”
趙嫣此時更加害怕口中問道:“什麼……不容易?”誰知趙豐老頭並不作答,只是用手不停的撫摸着她的臉龐。動作輕柔之極,彷彿是在撫摸一件絕世寶物一般。
趙嫣只覺得心中說不出的恐懼,平日裏和藹可親的豐爺爺突然變的讓人感到害怕。正無助間,卻聽“嗚”的一聲尖嘯,一顆鐵彈丸不知從何處射來,直襲趙豐的額頭。
老頭兒隨手一拂,那彈丸應手面落。卻趙豐冷冷笑道:“下面的朋友,遁地法也不是什麼高明法術,還請出來一見。”
手執彈弓正躲在地下的周羊兒,聽趙豐如此說,心中大駭。這老鬼居然知道自己躲在地下!不過瞧了一眼趙豐懷中那滿頭金髮的人兒,周羊兒一咬牙,鑽出地面。
“周羊兒!”對面一老一少,齊聲驚呼。趙豐目光一陣閃爍,笑道:“小小年紀,居然入了門,倒也難得。”那趙嫣卻罵道:“死羊,還不快跑!”
手執彈弓的少年抬頭看了二人一眼,微笑着對趙豐說道:“把人放下,讓你走!”
趙豐一聲怪笑,右手一揮,一道黑氣撲向周羊兒,正要說話的少年躲閃不及被那黑氣打中胸膛,誰知胸前黃-色光芒閃動,那黑氣皆散,一柄黑色的小劍落在了地下。周羊兒只覺胸口一痛,低頭觀看,卻見胸前一道血痕。
那趙豐見了,也不慌忙,復又一指,三道黑氣從他袖中飛了出來,直奔周羊兒。
等那黑氣快到身前,周羊兒一跺腳,人瞬間不見,三柄黑色的小劍插入地下。趙豐見了,連忙四下看去,剛一扭頭便見一個拳頭打了過來,當下將趙嫣輕輕往旁邊的草叢中一放,人卻急忙後退。堪堪躲過了周羊兒打來的拳頭。
趙豐年勢已高,體力不足,自知肉搏對付普通人尚可,但象周羊兒這種入了門的修行之士,決難取勝。又見周羊兒全身黃光閃耀,定是練的力士經,混元訣之類,以力見長的道家法門。自然更不願與周羊兒近身動手。
而壓根不會法術的周羊兒此時除了近身纏鬥,再無辦法,他幾次想搶了趙嫣溜走。卻被趙老鬼的飛刀,法劍等物所阻,一時也沒了辦法。
見這老鬼極為滑溜,自己幾次靠近都被他躲過,反而距離越拉越遠,被老頭兒各種圈兒,劍兒,刀兒,打的全身生疼。眼珠一轉,當下也不追了。
當下也學趙豐,雙手捏了個一模一樣的法印,趙豐見他如此,不禁啞然失笑,他手中施的本是陰陽印,左手豎掌五指向天為五陽之數,右手拇指小指向地為六陰之數。兩手手腕相接以示陰陽交泰。
再看對面的小子,左手四指向天,拇指打橫。右手三指向地,拇指和小指中間還多出個食指。真正成了蘭花指。
老頭兒搖頭笑道:“小崽子,不會法術,瞎比劃什麼手印。你若真會法術,便放一個讓我看看,若使不出,莫怪我不客氣了。”
周羊兒嘿嘿一笑道:“你就知道我使不出?”只見他凝神靜氣,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詞道:“天靈靈,地靈靈,法官在此發符印,伏魔真君聽我令……”這本是老道平時為人驅鬼時念的詞,後面兩句卻記不得了,索性跳過又念道:“玉晨天尊急急如律令!”
趙豐老頭聽他的咒語放聲暴笑,誰知周羊兒人影一閃復又撲至面前,按周大-法官的想法,念咒語什麼的全是幌子,就等着趙老鬼精神分散,上去揍人。
哪知趙豐見周羊兒動手,自己卻不及躲閃,笑道:“可憐的娃娃。”一手指天,一手托地,天王護身印當即發動,周大-法官抬手一拳正中趙豐臉上。半空中一個炸雷響起。周羊兒感覺自己一擊如同打在了大石頭上。胳膊被震的生疼……
卻見趙豐哈哈笑道:“小崽子,這點本事也學英雄救美?”他一言未盡,突然眼睛瞪的老大,驚慌失色的看着周羊兒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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