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念似刀
陰風席捲,暴雨傾盤。
厲王府門外,跪倒在地的厲寒,渾身更加虛弱了。
他額頭上開始不停地冒出虛汗,渾身顫抖得厲害,四肢一片通紅,卻是在這淋了數夜的風雨,終於堅持不住,快要病倒了。
然而,望着僅隔了數十級台階的大門,他卻依然咬着牙,十分倔強的不願離去。
“我只想見我父親的最後一面,如此要求,也過份了嗎?”
就在這時,“咔嚓”一聲,刺目的閃電,劃破夜空,映照出遠處屋檐上四條潛伏的暗影。
“殺!”
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四條暗影驟然騰空,便朝着厲寒這邊疾撲而來。
四人一使拳,一使劍,一使鏢,一空手。
厲光破空,眨眼就到了厲寒面前。
“嗚昂”,一拳如山砸到。
“你們是什麼人?”
厲寒一下驚醒,原地站起,心中憤怒,叫道,就在此時,心中陡然一寒。
“嗤!”
眼角余光中,但見一道如煙如霧,似夢似幻的劍光,驟然在他身後亮起。
厲寒心中一驚,生死關頭,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爆出一股力氣,驟然壓低身軀,疾速朝旁邊的石階一個翻滾,避過這一劍。
然而,身後,劍光點點,更多的劍光,唰唰飛出,在空中組成一隻翩然銀鶴,直撲厲寒面門。
“噗嗤……”
長劍割開血肉的聲音,驟然響起,嘶啞難聽,厲寒的左肩瞬間冒出五朵血花。
一股尖疼直刺心肺,厲寒瞬間怒了。
怒,怒,怒火升天!
在這一刻,他哪裏還能不明白,在這玄京城中,他無仇無怨,便連認識的人也沒有一個。
要說真正欲置他於死地的,除了他二叔,還有何人?
怒,怒,怒!
極致之怒,連綿恨火,在這一瞬,徹底將少年的心胸澆沒。
你們不但不讓我祭拜我父親,現在,更想派刺客殺我!
“呵呵呵,好,好啊……原來這就是世道,這就是親情……原來……”
一股深沉的悲哀,突然充溢厲寒胸腔。
他抬起頭,仰面向天,不知是哭,是笑。
雨水順着他的脖頸流下,天空雷霆電閃,恍如鬼域,風雨凄迷,大地一片黑暗,一如他此時的心境。
不用再問,他也知道,這四道灰影是誰派來。
厲寒沒有再閃,因為明知閃避也無用。
以他此時的狀態,以及低於別人數個階位的實力,別說這些本來就擅長速度一道的刺客,就算是身負重盔,行動不便的兵卒,他也不可能比得過!
“既然閃不了,那便拼了,大家同歸於盡吧!”
想到此,他眼睛陡然一寒,掌心微握,悄然自袖中抓出一枚暗金圓筒。
圓筒之上,雕琢著精美繁複的花紋。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看着有點眼熟?”對面四人微微一愣。
就在這一瞬間,厲寒輕輕一按圓筒機括,對準了對面的一名提劍灰衣男子。
“蓬!”
就彷彿是一朵突然綻放的花,圓筒之中,陡然噴出無數藍盈盈的牛毛細針,一瞬間飛越無盡距離,到了提劍灰衣男子面前。
“嗤,嗤,嗤,嗤,嗤……”
提劍灰衣男子見機雖快,但仍是遲了。
他不過上躍半丈,藍針便到了面前,灰劍雖然掃去了其中小半,但仍有一大半,越過了那劍影之中的縫隙,直直的貫入了他腰腹,雙腿!
“啊……”
一聲驚徹天地的慘叫,陡然在整個西南大街響起,提劍灰衣男子只感下肢一麻,隨即便全無知覺了。
“不好,江左藍家的萬葉飛花針……”男子的臉色陡然蒼白。
“大哥……”
身後,兩聲悲呼傳來,另兩名速度稍慢的灰影男子,見此皆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繼而又目眥欲裂,朝厲寒這邊圍來:“小子,我要你死,死……”
厲寒回過頭,目光冰冷,一臉不屑:“你們似乎從來也沒打算放過我……”
他抬起針筒,目光一轉,正正地對向那兩名追來的灰影男子,同時腳步卻不斷的朝後退去。
雖然憤怒,但他卻並未失去清明。
“逃,只有逃離這裏,才有機會回來報復!”
厲寒身形陡然一折,整個人就化作一道灰影,朝斜側方衝去。
他明白,雖然他手握利器,在此能逞凶一時。但最終,氣虛力弱的他,也絕對不是這四名氣息幽深的殺手的對手。
“走得了么?”
身後,響起一人憤怒的叫聲,隨即,“噓……”的一聲,一種彷彿風鈴響徹似的奇異嘯音,陡然在他腦後響起。
這嘯音尖銳,刺耳,以致讓厲寒的耳鼓都隱隱生疼!
厲寒頭一偏,“唰……”的一聲,在他身後,三枚閃爍著無盡電火花的奇異青鏢,拖着一串長長尾焰,釘入石地。
“叮!”。
三枚青鏢落空,釘立於地,竟只同時發出一聲輕響。
厲寒見此,不由頭皮一毛,背脊無端生寒!
“是染了劇毒的九死喪心鏢!”
“快走!”
他左手抬起,作勢欲按,對準身後那兩人,整個人,卻化作一道青光,朝着西南大街之外飛速奔去。
逃,一定要逃,不管逃到哪裏,都要活下來!
只要活下來,這個仇,就一定要報!
厲寒的腦中無比清醒,轉眼就已經跑出西南大街。
他方向一轉,折而向北,朝着真龍帝都,玄京城的北大門疾奔而去。
身後,那兩名叫囂得厲害的灰影男子,原本已經追至厲寒面前,看到厲寒的手按上針筒機括,卻皆是不由得面色一變,腳步頓時停頓了下來,面色變得無比難看。
“該死!”
“怎麼辦?”
“追……”
“走!”
另外三人身形皆是一震,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有猶豫,轉頭就冒着疾風暴雨,就朝着厲寒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
奔,奔,奔……
凄風苦雨,打在臉上,噼哩啪啦的生疼,但厲寒渾然不顧,縱使雙腿沉重如鉛,他仍是不管不顧,一路前奔,跌跌蹌蹌。
然而,他的心中卻是一片迷茫。
前方,前方又是何方呢?
身後,就是自己父親的家,父親的靈樞還停留在王府的後堂,但是自己,卻被逼得如同一隻喪家之犬,連逃跑都不知道要奔向何方。
這天下雖大,但於他,竟無一容身之處。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