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至第一二二章
第一二零章雙璧
傅石眼眸充血、鼻孔大張,神色獰惡,口中發出野獸般的怒吼,將身上的壓力、心中的憋悶全都灑在鮮卑人頭上,發揮出遠超平常的實力,當者無不披靡。鮮卑猛將慶嘉舉鐵鎚砸來。傅石不閃不避,吼道:“鼠輩敢爾!”直接挺槍刺向他的咽喉。慶嘉本來也號稱勇士,但此刻被傅石的瘋狂鎮住,驚慌間回錘準備磕開長槍。傅石槍如惡龍,只一挑,就將慶嘉刺死。楊蕭和淳于通緊緊跟隨在他左右兩側,身上也都沾滿敵人的鮮血。
兩路漢軍都是奮死衝擊,人人拚命。援軍的預備隊已經全部投入戰鬥,惡戰半個時辰,終於與傅石軍碰面。此際第一要務是衝出去,沒有功夫說別的東西,太史慈淡淡看了傅石一眼,就吼道:“許褚、傅石向西南突圍,我斷後掩護!”許褚和傅石都吼了聲:“是!”大聲呼喊着向援兵攻入的方向殺了回去。太史慈帶領僅存的不到一千騎兵與許孟、王滿等帶領的一千步卒死死保護住傅石、許褚兩千騎兵三千步卒的后翼。
漢軍齊心協力地拚死一衝,居然比來時更容易地殺出重圍,士氣大漲。鮮卑人怎甘心到嘴的肥肉就這麼沒了,惡狠狠地銜尾追殺。太史慈等負責斷後的士兵悍勇異常,且戰且退,寧死也不放鮮卑人突破防線,漸漸退到黃河岸邊。鮮卑無數猛將和勇士前仆後繼地向漢軍的核心人物太史慈攻擊。太史慈身上多處負傷,血染戰袍,但死在他手裏的鮮卑將領已經達數十名!狠狠將一名豪帥刺死後,太史慈向鮮卑軍怒吼道:“倚多為勝,不算好漢!騫曼,你號稱鮮卑第一勇士,可有膽量跟我單身決一死戰?!”
騫曼見事關自己聲望,不得不應,且看太史慈負傷,肯定不是自己對手,遂大叫道:“好!本大汗答應你!”步度根拉都拉不住。對方乃是漢軍有名的大將,單身決鬥能夠凸現出自己的英雄氣概,而且他又負了重傷,騫曼充滿佔便宜的喜悅,哪管步度根的勸阻。何況步度根這廝自從出了幾個臭主意后就十分囂張,儼然以鮮卑人的救世主自居,頻繁出入各部鮮卑大人的帳篷,大交朋友,收買人心,心懷叵測,不得不防。騫曼對他早就膩歪了,怎會願意事事都由他給自己拿主意、牽着自己的鼻子走!
鮮卑將士和漢軍將士都罷斗退後,讓出一片空地。騫曼身披玄鐵甲,騎着黑駿馬,手揮狼牙棒,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昂然而出,故作大度和豪爽地問了一句:“太史將軍,你可要休息一下再戰?”他本是客套話,說完就想拉開架勢開打。太史慈卻贊道:“好漢子!不肯占對手半點便宜,實在有古人之風!休息不必了,我就簡單裹一下傷口吧。”示意一名騎兵上來,給他包紮背上、肩膀、胳膊上的傷口。騫曼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道:“你……這……”但話已出口,太史慈又從容裹傷,絲毫不以他舉起的狼牙棒為意,騫曼也無可奈何,只得等着。在鮮卑人陣中的步度根卻很不甘心,悄悄向手下將領下達命令,命他們率騎兵繞過去追擊那些已經跑出老遠的漢軍。
太史慈慢騰騰地裹好傷,舉起長槍指向騫曼,道:“請!”等得心急火燎的騫曼不再客氣,拍馬衝上,狼牙棒當頭砸下,狂風呼嘯,泰山壓頂。太史慈不敢硬接,長槍擊在狼牙棒的側面,用力往外一崩。槍棒相交,蹭出一串火星,儘管卸去大半力道,太史慈仍舊感到虎口發熱、雙手發麻。這騫曼好大的力氣!手中長槍“撥草尋蛇”,唰唰唰朝騫曼面門連刺三記,如三溜極光閃爍。騫曼狼牙棒舉重若輕,向外一盪,輕鬆格開長槍。兩人錯馬而過,旋了一個小圈,再次殺回。太史慈臉色低沉,這騫曼不但力大無比,一支沉重的狼牙棒卻使得如同羽毛也似,猛如五丁開山,快如雄鷹翻飛,的是勁敵,即便自己沒有負傷,對上他也是五五之數,現在肩上傷口疼入骨髓,小腹傷口又在流血,眼前有種輕微的暈眩感覺,哪裏還能是此人的對手?!只有儘力支撐甘舍此身將他絆住,給突圍的騎兵增加一些生存的機會。
兩人惡戰數十回合,太史慈漸漸頭重腳輕,手中長槍慢了下來,勉強左支右絀,岌岌可危。斷後的漢軍將士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場上,悄悄向前挪動,做好了相助的準備。步度根也發覺了漢軍的異動,也帶領鮮卑騎兵慢慢前移。騫曼一棒重重砸下,太史慈出血的手掌再也握不住長槍,嗆啷落地。騫曼順勢砸下,將太史慈戰馬的馬頭砸得稀爛,太史慈翻身落馬,本能反應穩穩站住。騫曼戰馬已經向前衝出,他反身就是一棒砸向太史慈后心,如果砸實絕對能砸成兩截。太史慈間不容髮之際向前踏了一步,那棒蹭在後背,太史慈仍舊如遭雷擊,一口鮮血噴出,撲到在地。
步度根早指揮鮮卑騎兵衝上來準備活擒太史慈。漢軍騎兵也撲了上來。步度根見鮮卑騎兵反應慢了一拍,好幾個漢軍騎兵拚死衝上擋住他們,其餘幾人已經俯身將太史慈抱起,往回就走,忙叫道:“放箭!”後面的鮮卑騎兵一陣箭雨灑下。場上鮮卑騎兵和漢軍騎兵都如刺蝟也似,插滿利箭。騫曼已撥馬回來,看到鮮卑騎兵也慘死當場,喝道:“步度根,你在幹什麼?”步度根解釋間鮮卑騎兵已經衝到場上,赫然發現太史慈完好無損,一支箭也沒射在他身上——幾個漢軍騎兵用身體蓋住了他!連忙又驚又喜地來搶太史慈。
其餘漢軍騎兵和步兵拚命向前,就在這時,漢軍中一匹戰馬如同一道閃電衝了出來,殺到剛搶到太史慈身體的鮮卑騎兵身前,血紅的大刀切菜般落下,幾個鮮卑騎兵斷成幾截,正是許褚。他抱過太史慈,用力一磕坐騎,轉身就走。步度根剛向騫曼解釋幾句,轉頭看到這一幕,頓時又驚又怒,忙叫:“放箭!”許褚左臂抱着太史慈,寬大的身軀將他遮得嚴嚴實實,右手巨刀狂舞,箭矢四落。不過還是有幾支箭透入鐵甲釘在背上。戰馬屁股上也中了一箭,發瘋似的跑的更快了。漢軍騎兵和步兵讓過許褚,拚死攔住鮮卑追兵。
許褚抱着太史慈和十幾名騎兵從結冰的黃河上奔過,還好鮮卑大軍一個月前渡河鋪上的乾草沙土路還在。狂奔一陣,遠處隱約能看到美籍城了。前面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步度根手下豪帥希康帶領的幾千騎兵已經快要追上傅石等人。剛才許褚就是帶着幾十名高手殺破這幾千騎兵的防線回來的。這些騎兵當時並未與他們糾纏,一心追傅石帶領的大部人馬。
許褚將太史慈交給另外一個騎兵,命他繞路回美稷城。美稷城門大開,數千步卒殺了出來,遠遠看去,彷彿是一群螞蟻。想來是陳宮發現漢軍蹤影,所以派兵出城接應。許褚自己帶着其餘十八名高手吶喊着沖向希康。這些高手都是以前跟隨許褚嘯傲兗州、豫州的武功高手、著名劍客,經過軍中鍛煉,比起當初,殺傷力成倍上升,比尋常士兵更是高出幾個層次。十九人宛如一把尖刀插入希康軍身後,殺得人仰馬翻。傅石軍也奮起反擊,希康也望見了出城的漢軍,心中膽怯,呼哨一聲,留下幾百具屍體,帶着鮮卑兵撥馬逃走。
飢餓、疲累的傅石軍進城后,許褚向剛才出城接應的步兵喝道:“還有一些兄弟沒有回來,可願跟我再次回去?”漢軍將士奮然道:“願去!”陳宮勸阻不住,許褚命人拔下背上箭矢,簡單包紮,左手執盾,右手握刀,帶着四千步卒再次向東奔回。
留下斷後的漢軍在過黃河時損失慘重,一千騎兵、一千步卒只有五百騎兵、四百步卒過來。鮮卑軍仍在後面緊緊追趕。許褚在中途迎上他們,四千生力軍吼叫着殺入鮮卑軍中,雖然開頭被射死不少,但仍舊有三千多人跟鮮卑人短兵相接。漢軍且戰且退,終於一步步退到城下。城門開了一條可過兩三人的縫隙,漢軍魚貫而入。許褚留在最後,一夫當關,千軍辟易,扼殺了鮮卑人乘機沖入城來的企圖。
當許褚進城、城門關閉后,城上箭石交下,那些沒來得及撤退的鮮卑人全部死在城下。許褚撲通到底,眾將看時,才發現他身中十幾箭,血如泉涌,此刻已經昏死過去。剛才付出一千步兵的代價,終將原來斷後的那九百步騎接入城中。好一員虎將!
陳宮看到許褚慘狀,以他的刻薄和冷酷都眼圈發紅,發出一連串的尖叫:“快!軍醫快!一定要把老許救醒!不然我全部拿你們給他殉葬!”
自從傅石出發到他回城這一場惡戰,美稷城的漢軍共傷亡一萬多名騎兵,一萬兩千多名步兵,總折損率達到六七成,尤其是騎兵折損了九成以上,傷亡可謂慘重至極。
第一二一章嘩變
給軍醫下達死命令后,陳宮趕緊跑到城頭上佈置守城,面對城下這幾萬鮮卑大軍,自己卻是一些殘兵敗將,他可不敢大意。這時一名士兵如飛般上城頭報告,城中匈奴人發生騷動。陳宮心道必是看到漢軍戰敗,所以產生動搖,但估計是少數人,殺一儆百即可,便把守城重任交給張韜,讓那名報信士兵帶路帶着幾名護衛匆匆下城。半路城主府一名衛兵飛跑到陳宮馬前報告:傅石帶領方天營前去鎮壓匈奴人叛亂了。陳宮大驚失色,傅石進城時他就發現他情緒不對,便不敢譏刺、刺激他,他去鎮壓騷動勢必採取簡單粗暴的手段,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釀成大禍。急忙快馬加鞭向南城狂奔。
原來,傅石等人進城后就駐紮在城主府內,剛剛喝了點水、吃了點飯,就聽到外面喧嘩,南城的巡邏隊一名士兵急急忙忙來報告陳宮,見陳宮不在,聽說他上了城頭,轉身就走。傅石卻認得他是南城巡邏隊的,便攔住問是何事。那人無奈告訴他情況。傅石一聽頓時大怒道:“這幫賊虜還想趁火打劫不成!”向岳驃、夏澤等人道:“快隨我前去鎮壓叛亂!”岳驃和夏澤都轉過頭不理他。傅石雙眉登時立起。丁奉冷冷道:“你不聽軍令,累死這麼多兄弟,累死楊司馬,累死許司馬,難道還想把我們這些人全都害死不成?”疾風騎司馬楊蕭從亂石坡突圍與太史慈匯合的戰鬥中,不幸壯烈犧牲。伏擊鮮卑人的一萬騎兵只剩下一千騎兵平安回城。
傅石聽了頓時心頭火起,手抓過放在旁邊的長槍。岳驃和夏澤一起瞪着他,周圍騎兵也都惡狠狠盯着他,不少人都抓起鐵矟。傅石臉色變幻,哼道:“沒膽的鼠輩!”轉向方天營吼道:“反正我已經重罪在身,現在正是將功補過、建功贖罪的機會!可願意跟我降服那幫匈奴雜種!”淳于通自覺原來一直支持傅石追擊鮮卑人,其罪非小,當下奮然而起,吼道:“方天營都是愈挫愈勇的英雄好漢,這點挫折怕什麼!是男子漢的跟我來!”綽起長槍,向戰馬休息的地方奔去。又是幾個方天營騎兵跟上,大家受傅石、淳于通激勵,又是從眾心理作怪,加上敗軍之將立功心切,最後這僅存的二百騎兵全部上馬跟隨傅石、淳于通向南城奔去。
當陳宮上氣不接下氣趕到南城時,事情已經結束,但絕對不是陳宮想要看到的結果。幾十個匈奴人被排成一排殺死在南城的主幹道上。傅石帶着方天營正在惡狠狠地向那些匈奴平民訓話:“……這些人就是你們的榜樣!要是再敢鬧事,我們不再一個一個的殺,我們將會一家一家的殺!”語氣中充滿血腥和殘暴。陳宮又驚又怒,拍馬直衝到傅石馬前,打斷他,尖叫道:“傅石!你在幹什麼?!誰給你權力濫殺這些匈奴人的?你已經犯下大罪!你可知罪?”傅石一梗脖子,滿是血絲的眼睛盯着他,冷冷道:“叛亂者人人得而誅之!我犯什麼罪了!如果不是我,這些匈奴人就要嘯聚更多人,就要攻打城主府,就要與那些鮮卑賊狗裏應外合!我平叛有功!”
陳宮又急又怒,渾身哆嗦,戟指直點到傅石鼻子上,道:“你、你、你……你會逼反匈奴人的,你知道嗎?”傅石森然道:“反?誰反我殺誰!看看是他們的肚皮硬還是我的槍尖硬!”陳宮叫道:“你已經瘋了!你不可理喻!來人哪,給我將傅石拿下!”他身後親衛猶豫一下,拍馬上前圍住傅石。傅石大怒,吼道:“誰敢拿我?”陳宮向方天營喝道:“你們還由着他胡鬧嗎?太史將軍臨行前授予我臨機決斷之權,現在太史將軍重傷昏迷,這裏我說了算!還不把他給我拿下!”方天營騎兵望了傅石一眼,都猶豫不決。
傅石吼道:“你這是亂命,你根本不能代表太史將軍!我是大將軍親兵營的長官,你無權拿我!我要代表大將軍問你陷害大將之罪!給我把陳宮拿下!”方天營騎兵聽他抬出我的名號來,望了陳宮一眼,仍舊猶豫不決。陳宮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傅石提馬而過伸手將陳宮從馬背上抓了過來,仍在地上,喝道:“把他綁起來!出了事一切都由我承擔!”淳于通帶着幾個方天營騎兵下馬將陳宮綁起來。陳宮大罵不絕。淳于通撕了塊破布將他嘴巴堵起。
黑風山下,高順看着那肢體凌亂的漢軍屍體,那流滿大地的暗紅鮮血,心中酸楚難以言喻。于禁、劉政、張燕等人莫不動容。于禁道:“將軍,我們還是趕快向美稷城進發吧,說不定戰鬥還未結束!”高順點點頭正要出發,突然發現一具屍體。高順拍馬奔過去,彎腰把那屍體抱起,不由心中又悲又痛,那人正是從并州跟隨至今的老部下、疾風騎司馬楊蕭,身中數刀,死狀凄慘。高順眸中放射着駭人的光芒,留下兩名騎兵將他就地安葬,帶着一萬鐵騎縱馬向西飛奔。
深夜,美稷城南城突然火起。陳宮被扣押后,傅石的職位最高,當仁不讓地接過了城中巡邏的責任。他狀如瘋狂,眾人一是不敢攖其雷霆之怒、犯其蜂虺之毒,更重要的是不願意產生內訌,給城外敵人以可乘之機,因此都對他的行為表現了最大限度的容忍。張韜仍舊負責城防,傅石也沒有干涉。他就是組織巡邏隊四下滿城巡視,準備隨時鎮壓叛亂。傅石雖然鑽入了牛角尖,但並未變傻,能夠清晰地感覺出匈奴人的不穩定。漢軍大敗,鮮卑人大軍壓境,雖然匈奴人經常與鮮卑人發生戰爭,但在他們心目中,大家都是草原一族,關係遠比與漢人的關係親密。
當火起時,傅石迅速帶兵撲了過去。火勢很大,好幾處房屋都熊熊燒起,無可挽救,上百個匈奴人人在那裏又叫又嚷。傅石喝道:“都是叛賊,全部殺了!”拍馬上前,長槍如電,瞬間刺死幾人。身後方天營猛虎般撲了過去,很快將這些匈奴人屠戮乾淨。遠處看到的匈奴人和其他一些草原民族都驚叫着四散奔逃。傅石帶領方天營追擊,槍刺弓射,將這附近的非漢民族人殺得一個不留。一名漢軍巡邏騎兵飛馬奔來,叫道:“傅司馬,大事不好,上千匈奴人在攻打城主府!”傅石聽了,喝道:“走!”帶着方天營狂風一般向北奔去。
等他們走遠,躲避起來的匈奴人才敢出來,看到地上凌亂的死屍,無不悲憤。一些人留下來救火,更多人在一些別有用心的貴族的煽動下紛紛向城主府奔去。一隊步兵巡邏隊攔住他們去路,大喝道:“還不快點回家,饒你們不死,不然休怪刀箭無眼!”躲在人群後面的匈奴貴族用匈奴語吼道:“他們只一百來人,我們好幾千人,怕他們幹什麼!上啊,撕碎他們!”匈奴人發一聲喊,沖了上去。漢軍紛紛放箭,然後拔刀照着前面的匈奴人一陣亂砍,眨眼間數百人死於非命。但更多匈奴人撲了上來,很快將這一百漢軍淹沒在人潮中。拿了他們武器的匈奴人氣勢更盛,越聚越多。到達城主府時,已經有接近上萬人,連老弱婦孺也在蠱惑下參加了進來。
攻打城主府的那一千人被岳驃、夏澤等人擋住,然後傅石帶着方天營趕到,一陣瘋狂的屠殺,有的潰逃,更多人直接做了刀下之鬼。岳驃、夏澤等人來不及責備傅石魯莽,大隊匈奴人已經包圍了城主府。他們的兵器早已被漢軍收繳,所以大多數人手中沒有武器,都是一些木棍、石頭之類,只前面幾百人拿着從漢軍手中奪過來的弓箭、刀槍。漢軍面對如此多的匈奴人,無不色變。
傅石吼道:“當此之時,只有以暴制暴、採取雷霆手段!你們還在猶豫什麼?”帶着方天營猛撲過去。岳驃、夏澤、丁奉等人心中雪亮:如果聽之任之的話,他們即便攻不下城主府、拿到藏在這裏的兵器,也難保不會撲向城門、打開城門放鮮卑人進來,城外已經隱隱有喊殺聲響起,是鮮卑人望見城內火光在攻城吧。唉,只有將錯就錯、舉起屠刀了!兩人對望一眼,帶着上千鐵騎衝出城主府,殺向匈奴人。
傅石縱橫馳騁,所到之處血肉橫飛,正殺得痛快,心中的鬱結大為緩解,突然當地一聲,雙手一震,長槍竟然被架住了。傅石定睛一看,卻是臉龐枯瘦、形容古怪的男人,三角眼放射着幽幽的光芒,手中拿着一根鐵杖。傅石向那人連刺七槍,槍槍奪命、招招追魂。但那人武功奇高,不僅一一擋住,而且連消帶打,反擊過來,鐵杖招式詭異,傅石險些中招。匈奴人見最兇悍的漢軍首領被擋住,頓時大喜,離得近的人看到鐵杖人的模樣,都歡呼起來:“大薩滿萬歲!”原來鐵杖人正是當日漢軍攻破美稷城后躲藏起來的匈奴大薩滿蘭骨盧。
傅石大怒道:“原來都是你在搗鬼!”槍招如長江大河滾滾向蘭骨盧灑去。蘭骨盧瞅了個空子向上風處一跳,左手一揚,一團粉紅色煙霧騰起,嘴裏嘰里咕嚕嘟囔了幾句,翻譯成漢話就是:“倒也,倒也!”傅石發覺不對,閉氣已經來不及,只覺腦袋一沉,撲通一聲摔下馬來。
第一二二章鐵腕
匈奴人紛紛衝上,來殺傅石。淳于通奮力撲過來,閉住氣息,長槍輪了一個渾圓,將匈奴人掃了出去。兩個漢軍騎士俯身抓起傅石向後退去。淳于通打馬搶到上風處,長槍狂風暴雨般刺向蘭骨盧。岳驃也發現此人乃是匈奴人嘩變的元兇和主謀,也拍馬趕來。蘭骨盧雖然武功精絕,但雙拳難敵四手,見勢不妙,抽身往後就逃。
城內亂成一團,城頭上張韜也壓力如山,汗流浹背。鮮卑人一邊箭如飛蝗,跟城上守兵對射,一邊頂着從戰場上收集的漢軍盾牌衝到城門下。漢軍只得探出身子向下扔石頭、灰瓶等。而一旦探身出來就暴露在鮮卑人的弓箭下,損失慘重。城內的亂象也給城上守兵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士氣一落千丈,與鮮卑人對射的勇氣逐漸衰落。而一旦被對方壓制下去,就只能坐看鮮卑人衝撞城門,敗亡只在須臾之間。張韜拖着沉重的身軀四處奔跑督戰,大吼着給士兵打氣。
城頭上死傷凌亂,張韜也中了兩箭,幸好不是要害,他抱傷督戰,毫無懼色。士兵受他激勵,勉強支撐。這時,遠處一大片蹄聲響起,轉眼間大地震顫,蹄聲雷動,千軍萬馬從東方直撲美稷城。張韜心中哀嘆:東邊哪有漢軍,看來又是鮮卑人的軍隊,今日死矣!城下鮮卑人也是大驚:這是什麼人的軍隊?
那大隊騎兵一齊吼道:“大漢鎮東將軍高順來也!”“高順來也!”萬箭齊發,鮮卑軍大亂。高順舉着長戟,帶領大軍順勢殺入鮮卑人陣中。騫曼和步度根對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恐懼之色,帶着本隊向北就跑。高順軍硬生生地還留在當場、沒有反應過來的置鞬落羅部和刺悉部沖得七零八落。鮮卑軍亂鬨哄地潰逃。高順軍追着尾巴猛殺一陣。鮮卑人跑得太快,高順軍見追不上,便迅速迴轉。
高順進入美稷城,聽張韜介紹情況后,直撲城主府。城主府前這時已殺得血流成河。傅石已經被人用冷水潑醒,重新上馬,放手大殺。高順吼道:“高順在此,漢軍退入城主府!”漢軍紛紛退卻,傅石卻殺得性起,恍如未聞。高順躍馬挺戟上前,從背後一戟桿將他掃落下馬。身後騎兵滾滾湧上,將匈奴人隔開。這時劉政、張燕各帶一隊另尋他路繞到匈奴人背後,團團圍住。匈奴人雖然是血性漢子,但面對如此懸殊的力量,都停下腳步,警惕而絕望地望着高順。
傅石被于禁帶人綁了起來,大叫道:“高將軍!我無罪,你憑什麼綁我?”高順不理他,把岳驃和夏澤叫過來詢問情況。兩人迅速將情況介紹一遍。高順臉上青氣一閃而過,命人速速把陳宮放出來。方天營騎兵雖然見傅石被綁,但面對高順,一聲不敢吭。陳宮就被關押在城主府,很快被帶了過來,他臉色鐵青,看到傅石被綁,二話不說,啪啪給了他兩個大嘴巴,然後覺得不解恨,抬腳就踢。于禁連忙把他拉開。兔子急了會咬人,斯文書生急了也會動手啊。
陳宮向高順深深一禮,道:“宮在此多謝高將軍了!如果不是將軍及時趕到,這美稷城是保不住了!”高順已經下馬,扶起陳宮,道:“份內之事,理所應當。然則眼前此事如何處置?陳軍師可有想法?”陳宮道:“美稷城就請將軍主持大局。宮以為這些人乃是被人蠱惑,應當全部無罪釋放。”高順點頭道:“正合我意!”轉身走到眾匈奴人面前,高聲道:“眾位鄉親!我乃大漢鎮東將軍高順。爾等竟敢攻打城主府,論律罪當處死。但**爾等乃是受奸人蠱惑,也是受害之人。特赦免爾等罪孽。無辜死亡的人朝廷自會給予補償。我軍現在護送爾等回去,回去后各自安守本分、休要再生雜**!”宣佈完畢,匈奴人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良久,才有幾個年紀大些的人出列道:“將軍大德,我等萬分感激。”
這場嘩變暫時平息。嘩變造成漢軍死傷一千多人,匈奴人死傷超過三千,匈奴人對漢軍的仇恨埋得更深,也更不容易化解了。
高順前往暖室探視太史慈、許褚等人,發現情形不容樂觀。太史慈被那一棒震傷內腑,加上失血過多,仍舊處於昏迷之中,臉色蒼白,氣若遊絲,十幾個軍醫使盡渾身解數,忙得滿頭大汗,不見效果。許褚雖然中了十幾箭,但都未中要害,身上鐵甲也卸去不少力道,入肉不深,只是因為流血有些虛弱,現在已經醒了過來,由於大多數箭矢都是救回太史慈時中的,背臀居多,只得撅着屁股在床上趴着。許褚一看到高順劈頭就問:“高將軍,敵人被打退了吧?”高順點頭道:“不錯。守城的事就交給陳軍師和我吧,你安心養傷。”許褚大笑道:“這就好,這就好。”動作太大,牽動傷口,不由裂裂嘴。高順等人見他模樣滑稽,都微笑起來。
剛消停了一會功夫,又出禍事了。衛兵飛報:“高將軍,大事不好,方天營副司馬淳于通帶着十幾個方天營士兵把看押傅石的衛兵繳了械,把傅石放了出來。”高順和陳宮對望一眼,連忙出了房間,仔細詢問怎麼回事。衛兵知道事情緊急,連珠炮般道:“淳于通他們說您無權隨便拘押大將,他們要親自回京找大將軍評理!現在正吵着要出城。將軍您再不趕緊過去,恐怕他們就要和張司馬打起來了!”高順臉色鐵青,立命備馬取戟,與于禁、劉政、張燕等帶着幾百騎兵風一般馳出城主府,向城門奔去。
張韜指揮人馬將傅石等人團團圍住,後者正指着他的鼻子呵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攔我?我現在是去找大將軍評理,尚未定罪,為何不能出城?”張韜也就是在講武堂學過幾個月,要是擱以前早就衝上去動手了,臉色通紅,鋼牙緊咬,雙手使勁攥着鐵槊,竭力忍住怒火。高順喝道:“住手!你們要造反嗎?還不快快放下手中武器,不然休怪軍法無情!”傅石等人諒他不敢有什麼過激舉動,沒人放下兵器。高順喝道:“取弓,搭箭,瞄準他們!”高順帶出來的兵那紀律嚴明,令出如山,整齊劃一地取弓搭箭,嘎吱吱拉開。高順盯着傅石等人道:“我數三下,放下兵器,也許還可活命,不然弓箭無眼!”傅石叫道:“你敢!”高順清冷的聲音響起:“一、二、三……”那十幾個方天營士兵有些猶豫,但終究沒人放下兵器。高順道:“放箭!”
傅石和淳于通叫罵聲中,嗡地一聲響,上百支利箭齊射向他們。在如此近的距離下,躲避又談何容易!傅石和淳于通武功高強,長槍舞得風車也似,勉強護住了要害,胳膊、大腿上也中了好幾支箭;其他十六七名方天營士兵身上釘滿利箭,成了刺蝟。圍觀的漢軍無不失色。高順命人將傅石和淳于通擒下,取下箭支,包紮傷口,嚴密看押起來,等待大將軍決斷;命于禁帶着兩千鐵騎,執自己令箭去將其餘一百**十名方天營騎兵全部繳械,如有反抗,格殺勿論。高順隨機召集美稷城屯將以上將領齊集城主府,宣佈方天營若干士兵違反軍令已被處決之事,聲明敢有再違背軍令者,不論官職大小、後台軟硬,一律處決。漢軍眾將見高順如此鐵腕行事,都為之肅然。太史慈雖然勇武,但他自覺自己新來,對這些後台強硬的驕兵悍將如傅石之流有些容忍,治兵手段稍微偏軟,不少將領面上對他尊敬,心底並不是很怕他。高順則釘是釘,卯是卯,軍法嚴明,手段凌厲,眾將都從內心深處把那一丁點的散漫思想收了起來,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高順重申以前太史慈和陳宮確定的胡漢一家、和平共處的方針,眾將都以比從前認真十倍的態度執行下去,暗地裏欺負匈奴百姓的情形迅速絕跡,人人口口相傳:這個高將軍乃是大將軍最信任的心腹愛將,又是個六親不認的角色,大家還是老實點好。在高順正確處理下,美稷城的內患漸漸消融。
公元194年二月,接到高順的詳細戰報后,我與李儒、荀攸、賈詡等深入討論后,向前線發去如下命令:第一,傅石、淳于通違背軍令,擅自追擊,造成軍敗,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非法拘禁朝廷大臣,濫殺匈奴百姓,主動攻擊友軍,數罪歸一,罪不可恕,高順接令后立即將此二人就地處決,將其罪名詔告天下。第二,太史慈管教所部軍隊不力,釀成大敗,雖終救出被困部隊,功難抵罪,特免去兗州兵統帥職務,革去建威將軍軍銜。第三,追封英勇戰死的楊蕭、許武、王滿等人,皆封為將軍,其老父老母及年幼兒女由朝廷出資撫養。第四,高順、劉政、張燕、于禁等均有功勞,按照大小,獎勵各有差別。第五,嚴格執行“胡漢一家”的政策,凡是歸附朝廷管轄的草原民族,一律與漢族同等對待。第六,北疆各郡政事由軍隊代管,等朝廷派去官員后再行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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