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塵雅君(上)
“先生在釀酒?”連鳳玖沖一旁石頭和襲月使了個眼色,兩人皆快速的退了下去。
白卿端着淺碗品了一口醇釀目不斜視的回道,“連大人門也砸了,宅子也擅闖了,莫不是今晚想留在白某這裏夜宿?”他背對着連鳳玖,話說的不急不緩,好像一曲古調,抑揚頓挫、氣韻優雅。
“我若叨擾,先生會下逐客令嗎?”連鳳玖在來的路上就做足了“厚臉皮”的準備,畢竟皇上要的不過是一個結果,誰會在意她到底用體面還是不體面的法子。
“我若不允,大人會不會一把火燒了我這宅子?”白卿端着酒碗轉了身,笑容混着陣陣酒香一點點的打開了連鳳玖的感官世界。
“先生說笑了。”連鳳玖難得認真,“山間不可隨意引火,這點我還是知道的。”
“大人言行多有魯莽,不想卻還有這般理智。”
連鳳玖一時竟詞了窮,她沒有想到白卿罵人的本事倒挺好,簡直是綿里藏針的高手。
不過未等她絞盡腦汁回話,白卿已經拎着一壇酒回了屋,只獨留她一人站於空曠的院落中。
白卿的院子處於半山,圍牆不高,連鳳玖抬頭便能看到環繞四周的松林,青翠欲滴,似春綠從未離開過一般令人賞心悅目。深秋少見花,可在白卿這院落里,卻有一片怒放微敗的薔薇,花色由粉漸紅,遠遠看去,好像霞雲沉落,正是不搖香已亂,無風花自飛。
連鳳玖心生疑惑。
自釀酒,手栽花,獨門山院遠離塵世,日子舒坦自在,外界多有傳言白卿此人是如何的不親訪客,人言可畏,傳到後來已經是荒腔走板,生生把他說成了惡面佛。但她不過是砸了他半扇門,就安安穩穩的踏足了旁人怎麼都進不來的白宅小院,而白卿,顯然對她的來去並未阻攔。
那到底是世人高估了他還是他只一眼就認出了自己?連鳳玖好奇的彎了彎嘴角,緊跟着他進了屋。
過了門廊,是間迎客的堂屋,擺設簡單出塵,只牆上的一幅墨畫最是吸引人的視線。
而外頭,下山去請木匠師傅上來修門的觀棋已經風風火火的回了小宅。
他本以為這幾個不速之客肯定已經被先生趕走了,不曾想連鳳玖卻是帶着隨行的丫鬟、小廝已經堂而皇之的入了內堂,不免氣的直跳腳道,“誰准你進屋的?”
“你家先生。”連鳳玖正在欣賞堂屋東牆上的那一幅《雲溪早春圖》,這幅畫是前朝畫聖韓琚的成名作,只是眼前長卷,連鳳玖分不清是真跡還是描仿。
一旁的觀棋聞言,氣焰一下子被澆滅了一半,不禁訕訕然嘀咕道,“先生留你因你乃一介女流,他不願和你多計較,你可不要妄圖擾了先生幽靜。”
連鳳玖笑着轉了頭,眉目明朗道,“你家先生活在凡塵世俗間,別把他說的好似出家為僧了一般要循清規戒律,你也且把我當成尋常的客人即可,我斷然不會做出什麼僭越之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