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審判（上）
穆朵克拉趴在離慕尼莊園二十公裡外的一個土丘上，這裏原本是沙漠邊緣一個小小的綠洲，雖然沒有任何水源，但卻長着一片極為耐旱堅硬似鐵的變異矮胡楊。以前會有一些路過的商旅團、冒險者們將這裏當作暫時落腳棲息的地方，然而自從紅龍將這裏據為已有后，所有的旅人都消失了，紅龍毫不客氣的將矮胡楊全部折斷，一部分燒成灰鋪在地上當床，另一部分則是在綠洲方圓十幾公里的地方插上當作“領地”標識。
自從這附近開始揚起風沙后，穆朵克拉就經常躲到慕尼莊園的後花園中，後花園雖然對它而言小了一些，但庄園裏的防禦罩至少可以將漫天飛揚的風沙擋在外面，不會將它漂亮的紅色龍鱗總是弄得髒兮兮的，而且住在花園中時，那些愚蠢的人類總會花大價錢只為得到它偉大的紅龍大人的一點……嗯，你知道的，那些收了龍族金幣的吟遊詩人們總是把龍的唾液、汗液，甚至是糞便描述成絕世寶物——穆朵克拉通過售賣一些它的排泄物便大賺了一筆，所以它最後乾脆將後花園當作憩息的地方住下來了。
然而就在前幾天，穆朵克拉正在睡覺的時候，突然有一種讓它極端恐懼驚駭的氣息從某個地方傳了過來，它瞬間就被驚醒了，冰冷的寒意爬上龍脊，刺激感甚至讓它大部分的龍鱗根根豎起！
穆朵克拉發誓，那是它有生以來感受到的最恐怖的氣息！僅僅是從不知哪個遙遠的方向傳來，就已經讓它喉嚨里喘不過氣來，靈魂也在顫抖！甚至四周的環境毫無變化，卻讓它覺得比舒程澄主人那一次引發的元素暴動要更加的恐怖！
等那道氣息一消失，穆朵克拉立刻連滾帶爬狼狽的扇着大翅膀飛回綠洲去了，它將空間中的寶石金幣丟出來鋪滿地上堆成一個窩，自己則是縮着翅膀在窩裏睜着燈泡眼守了一夜，亮晶晶的寶石和金幣讓它感覺到安全和溫暖，就像是它還是一顆龍蛋時，在母親的體內所感受到的那些耀眼光芒。
過了一夜后，穆朵克拉已經感受不到任何危險，但它還是沒有回去慕尼莊園，它覺得自己最近太荒廢龍業了，都是那兩隻該死的臭蟲（年糕和大目）引誘它玩樂喪志，現在有每天兩顆凈源珠的福利，它再不快點好好修鍊，就沒辦法在成年時化身人形，不能化成人形就不辦法在人類社會遊歷，不以在人類社會遊歷，就不能回歸龍島，不能回到龍島，它心愛的美女龍妹妹就可能投進情敵的懷抱了！
穆朵克拉想到自己進階后風光回島的景象，便突然一改往日的作風，安心待在寶石窩裏修鍊起來，以至於年糕與大目已經好幾天都沒來找它玩耍，它也沒有太過在意。
然而今天，它的領地中居然闖進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穆朵克拉將寶石床收回空間中，站起身來，三十幾米高的身軀居高臨下的看着前方那幾個騎着光明象齒虎，穿着一身鋼殼（其實是聖騎士專用鎧甲）的傢伙，它的鼻翼動了動，噴出一道不悅的氣流，打雷似的聲音說道：“光明神殿的聖騎士，是什麼原因讓你們膽敢擅自闖進我紅龍大人穆朵克拉的領地內？如果沒有正當的原因，即使你們人多勢眾，我也必須要讓你們嘗嘗巨龍一族的怒火！”
領頭的是一名身穿白色外袍，頭戴鑲着巨大紅色寶石的四角帽的牧師，他耷着嘴角，臉色有些陰沉，顯然沒有被眼前龐然大物的威協所嚇到，他施展了一道魔法，讓身下的坐騎充滿了對抗紅龍的勇氣，這才走出幾步說道：“光明神殿議會長老之一，伽伯利爾向您問安，強壯英勇的紅龍閣下！在舊約經中，我主光明神與龍神大人向來感情交好，相互敬重，我們光明神殿一直以來也十分敬仰龍族的威儀，並感念於你們在深淵之戰中所做的貢獻，今天會來到這裏打擾您的修行，也是由於事態緊急之故。”
穆朵克拉聽了牧師的一番話，心中的不滿減輕了許多，它說道：“伽伯利爾閣下，是什麼事情讓你們這樣急切？”
“前幾日，我光明神殿教皇陛下的生命碑突然碎裂，議會十二長老共同使用源力占卜了四天五夜，結果顯示，教皇陛下於慕尼莊園範圍內……殞落了！”
穆朵克拉的銅鈴眼瞬間瞪大了一倍，它心中想道：我滴個乖乖美女龍，那教皇陛下不是傳說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突破神級屏障了嗎？怎麼突然就死了？咦……等等，幾天前……神級……殞落！？
難道是那天它感應到的那道恐怖氣息？
伽伯利爾眼神一凝，沉聲說道：“穆朵克拉閣下，看樣子你似乎知道一些內情？”
穆朵克拉蹲坐下來，尾巴垂到地上，它將那天所感受到的一些情況對眼前的神殿來人說了，就聽伽伯利爾說道：“穆朵克拉閣下，您的這個發現對我們來說非常有意義，我這次來的目的正是想邀請您做為神殿審判團成員，到慕尼莊園中參加審判大會。”
穆朵克拉奇道：“審判大會？難道你們已經捉拿到犯人了嗎？”
“是的，”伽伯利爾冷着臉說道，“占卜結果顯示，慕尼莊園中的一個人有非常大的可疑之處，但因為她的身份問題，光明神殿無法私自判決，只能舉行公開的審判大會！”
不過一天時間，慕尼莊園的後花園就已經被人和魔法改造成了一個凹型的審判台，凹處的正中是一個小小的站台，屆時，接受審判的人將會站在這裏面對來自四方的審問和自我辯答，站台正對面坐的將是神殿眾長老議員，兩旁則是來自各界的代表陪審。
據說由於事件的特殊性，光明神殿三名神級長老中的兩名都會前來壓陣，帝國方面則是直接派出了首相參加，就連源師協會、魔法工會、武者工會也都分別派出了極有威望的人前來參加。
舒程澄從窗戶中看向後花園那一天之內就奇迹似的矗立起來的巨石高台，四周全是全副武裝的騎士們，他們守着每一條出口和每一個大門，慕尼莊園在他們的包圍下，已經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森嚴籠牢。
她嘆了一口氣——果然不出所料，教皇的死即使沒有人會透露出去，以光明神殿的能力來說，還是輕易就能發覺，並且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慕尼莊園的位置，甚至將她列為了最大嫌疑人。
當然了，她問心無愧，也不後悔當初沒有聽唐.塞爾特的話直接遠走高飛，以神殿的能力來說，不論她走到哪裏恐怕都沒有用，而她如果真就這麼一走了之，不正是坐實了自己有罪的事實嗎？
“好了，希爾達，你別哭了行嗎？”舒程澄無奈的轉過身說道：“神殿既然要公開審判，自然是需要講證據的，他們並沒有證據證明教皇的死和我們任何關係。”也許是從小就照看自己長大的爺爺突然間去世了，甚至連屍骸都找不到，希爾達這幾天心情特別低落，心情一低落淚點就低，這兩天突然聽說舒程澄要接受神殿審判，並且，舒程澄的行動還暫時被限制了，這個消息似乎讓她的情緒有些崩潰了——問題是，她看着舒程澄哭時，除了眼睛有一些眨紅，並沒有眼淚流出來！
舒程澄揉了揉她的頭，說道：“希爾達將來不是要做一名偉大的武者嗎？武者經受一點小事，怎麼能隨便就難過哭泣？雖說他們並沒有制止人們前來探望我，但你也不要總是往這裏跑，去安慰安慰你的媽媽，還有，告訴伊諾克，解散之前跟在我身邊的那些人，假如他自己也想走的話，隨他的便。”
第二天正午，審判大會正式開始，在前來迎接她的神聖騎士禮貌的有請中，舒程澄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跟着對方走到審判台上。
只見正前方的高台上，穿着白、紅、紫三色的神殿人員坐得滿滿當當的，有的人沒地方坐，還坐到了旁邊的來賓台上。兩旁的來賓台主要坐着光明神殿請來見證的陪審代表，舒程澄見到紅龍穆朵克拉因為身體太過龐大，被安置在最後面一個凹下去的巨大凹槽中，只露出大半個脖子和一顆龍頭，而且為了這隻特殊的陪審代表能夠安份的待在原地，四周的建築材料全是以夠反光的物品，同時還鑲嵌了許多透明的晶亮的飾品在裏面。
舒程澄見到這個情形，不由得朝紅龍噗哧一笑，穆朵克拉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同樣咧了咧大嘴巴，露出一口參差交措的利齒，它的身邊空着一大片座椅，一些來賓寧可坐到視野不大好的偏僻角落，也不願意坐在它的龍頭旁邊，所以這片惹眼的空蕩蕩的地方只坐了伊諾克和唐.塞爾特兩個人，希爾達母女也不知道坐到哪裏去了。
穆朵克拉看着四周吵吵嚷嚷的人群，光明神殿向外散出將要執行特級審判的消息后，有資格並且可以及時趕來的一些貴族都來了，因為審判一位高級源師，那是多少年都沒有出過一次的大新聞！即使沒能成為特邀陪審，能夠在一旁看看熱鬧也是值了。
穆朵克拉朝旁邊的兩個“自己人”說道：“我一開始就猜到他們所說的那個嫌疑人是舒大人，但是他們絕對是搞錯了！相信我，我是舒大人最忠誠的朋友，我正是為了投上反對的一票，才答應當特邀陪審的。”
穆朵克拉這句話沒有壓低聲音，它的嗓門本來就大，這麼一來現場雖然嘈雜，但大半的人都聽到了它所說的話，當然也不排除它就是特意這麼說給舒程澄聽的，只見神殿一方的人許多都朝它怒目而視，更有人竊竊私語，特邀陪審只有神殿長老才有資格邀請，是誰請了這麼個還沒聽審判詞就已經完全站在嫌疑犯一邊的傢伙過來的？
穆朵克拉見自己的話引來了許多注目，它毫不在意，燈泡眼一一瞪回去，臉上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正要說話，突然間聽到一聲巨大的鼓聲響起，接着鼓聲如同密集的雨點在巨大的審判台上空響起。
一個蒼老的、充滿威嚴的聲音傳到在坐每一個參與者的耳朵里：
“肅靜！光明神殿特級審判大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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