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野心
蕭弘入了宮見做了皇后的姊姊,小時候他是最怕這個姊姊。家中的阿爺一心撲在家裏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身上,兄長倒是能管,但是蕭佻自己的事也多,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眼睛全部盯在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身上。那會因為姊姊在宮廷的緣故,家裏的其他兄弟讓着他,下面的人也奉承他,日子還真的過得飄飄然。
不過姊姊那會一旦回家就耳提面令讓他好好讀書習武,後來大點了知道生母和姊姊的難處,也不再想靠着姊姊吃飯,越發的知道用功。這會在中書學,在一群的世家子裏頭他的功課也是上佳的。甚至那些中書博士都很驚訝,一個寒門子弟竟然在典故書籍上比起那些世家子也毫不遜色。
這次來長秋宮,蕭弘也是底氣十足。
他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姊姊了,到了宮門處檢查過身份下了馬車,長秋宮那邊已經派人來接,長秋宮作為正宮和其他的主要宮殿處在宮城的中軸線上,依照着規制,蕭弘哪怕閉上眼睛,也知道應該往哪裏走。
到了宮門處,一個青年中官走出來,見着蕭弘就作揖“郎君來了?”
中官對蕭弘很客氣,滿臉都是笑。
蕭弘是見過他幾次,知道這個是皇後身邊得用的中官,他也笑,“臣前來拜見皇后,還請代為傳達。”
“郎君太客氣了。”劉琦笑道,天子頒佈下來的有一條就是禁北語,在宮廷和朝堂上不準說鮮卑話。宮中人讀過書的不多,鮮卑話說的順溜就不錯了,更加別提說漢話,劉琦這一口流利還帶着點兒洛陽口音的純正漢話給他的上升之路給了不少的助力。
劉琦親自帶着蕭弘入殿,原本這些活計只要別的小黃門來就行了,但這是皇后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是要他親自來。
走到殿中,蕭弘就看到上首位置坐了一個衣裳華貴的年輕美婦人,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姊姊了。
蕭弘按照君臣之禮,雙手在袖中攏起向皇后拜下。蕭妙音見狀抬手道,“都是自家人,這麼見外做甚麼?”
聽到這話蕭弘才露出一點弟弟的影子,他憨笑着摸了摸頭,“總歸是在宮裏,若是不講規矩,傳出去也怕別人說三道四。”
“別人還能說我的事?”蕭妙音嗤笑,讓他坐到那邊的床上去,床上鋪着厚厚的墊蓐,坐上去如在雲端一般,柔軟無比。
“在宮裏還是小心點沒錯,畢竟姊姊也不容易。”蕭弘坐在床上之後,有宮人來給蕭弘擺上點心和酪漿。
“難得,檀奴長大了。”聽到弟弟這麼說,蕭妙音心裏有了些許暖意,她在宮內其實也擔心這個親弟弟會不會長歪掉,畢竟這樣的前例可不少,不然她也不會讓劉琦請來有名望的人去教常家那一家子人道理了。
不求有多出息,只求老老實實別惹禍。
蕭妙音的標準已經很低了。
“兒本來就長大了,只是阿姨和姊姊一直把兒當做孩子看。”蕭弘笑道。
“你在中書學,還習慣么。”蕭妙音問,蕭弘的前程已經定下來了,她也知道蕭弘在中書學的成績如何,照着這麼下去再過兩三年,蕭弘就能從中書學出來作為中書學生入仕了,到時候不是中書省就是門下省要麼就是秘書省。
“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蕭弘老老實實答道,“博士們人都不錯,不過總是有那麼幾個眼高於頂的同窗看不起兒。”蕭弘方才才說自己長大了,可是回頭還是和姊姊抱怨起來。
“那些世家子也的確可惡。”蕭妙音對士族的印象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但自家弟弟在沒有任何劣行的狀況下被人看不起,她自然是心裏不舒服。
“如今也幸虧陛下沒有將魏晉那一套門閥給搬過來。”蕭妙音坐在床上長長吐出一口氣,拓跋演也的確沒有將魏晉那一套門閥學過來,用他自己的話說,既然是改革,當然是要學好的,哪裏能把那一套壞的也給弄過來?
拓跋演雖然自小讀讀漢家典籍長大,但也不是真認為漢人的一切就都是好的,事物都有雙面,漢人也是一樣。士族門閥的那一套,說實話,除了人才能多一點之外,其他的好處拓跋演還暫時沒有發現,士族掌權之後權勢過大過來威脅皇權的例子也不是沒有,至於士族的忠誠,南朝那邊一大堆士族造反作亂的。
門閥之制有個甚麼用處?甚麼用都沒有。相反還可能引發天下大亂,東晉之時的孫恩之亂還不足以給人警示么?
所以拓跋演改革到了現在也沒見着提門閥之事,就算要定,也一定會將皇室的元姓定為最高。
下面的按照軍功和官職來排。畢竟拓跋鮮卑開國以來都是以武治國,北方六鎮到了現在都是中流力量。
“姊姊也別生氣。”蕭弘雙手攏在袖中笑,“看着那些人耀武揚威的,說不定將來還沒有比兒出息呢。”
“其實和這些士族比起來,比書本甚麼的基本上沒太大的意思。”蕭妙音嘆口氣,士族的世代積累,在書籍和底蘊上自然是要勝出許多,拿着自己短處比別人的長處也沒必要。
“其實,我們家出頭的話,最好還是走軍功。”蕭妙音當著弟弟的面將心裏的想法說出來,“那些士族多長於朝廷,而不善於軍事。領兵征戰其中出眾的更是沒有幾個,你家姊姊也記得范陽盧氏里除了一個盧玄,可是盧家早就被太武帝打殺的差不多了。手裏有兵,那才是最有道理的,到時候就算士族再看不起你,也得忌憚你三分。面上還要和你談笑。”
“姊姊,到時候兒就去軍中吧?”蕭弘想了一會說道,“反正洛陽里也有阿兄們了,那麼兒還是去軍中好些。”
“你當軍中好獃的?”蕭妙音被蕭弘這麼是一出來一出給嚇到了,“軍中也不容易,有軍權里不是宗室近臣,那就是要靠一仗一仗的打下來。那也要二三十年去了。”蕭妙音沒說的是,這個還要看命大不大,戰場上刀劍無眼,要是一個不小心,一條小命就交代了。
所謂的軍功也要有命來享。
蕭妙音不希望自家弟弟真的到軍中,如果真的出了事,誰都不好受。
“你當家裏就只有你一個了?”蕭妙音看着弟弟有些生氣,“阿爺那麼多的子嗣,也不是個個都有你這樣的運氣,要想出人頭地那麼我這裏也有機會。只是看他們願不願意去。”
蕭佻生了二三十多個兒子,全部在那裏吃吃喝喝等死,蕭妙音都看不下去,難怪那些士族看不起他們家,有這麼養孩子的么?只管生不管教的。
那麼多人總該有個想上進的,到時候不用她自己提出來,就有人去了。
“嗯。”蕭弘想了想自己的確對武藝不是相當精通,軍中這會多是鮮卑人,去了也是十分艱難。
姐弟倆正說著話,阿鸞跑了進來,“阿娘!”
阿鸞今日下課的早,他年紀小,師傅也不敢說多了,怕這麼小的孩子累着了。他還沒有正式冊封皇太子,還跟着母親住在長秋宮,聽說舅舅來了就一路小跑進來。
“阿鸞回來了啊?”蕭妙音瞧着阿鸞跑過來,伸出手臂讓阿鸞過來,阿鸞幾下子就爬上床。
阿鸞烏溜溜的眼睛看着那邊的蕭弘,抬起頭看着她,“阿娘,那就是舅舅嗎?”
阿鸞在宮裏見得最多的是堂兄弟還有叔父們,對於舅父之類見得不多。大舅父倒是見過,不過那會他才一點點大,能記得住才怪。如今見着一個自然是好奇的很,只差沒將蕭弘當做稀罕物什看了。
“那就是舅父。來,阿鸞,叫阿舅。”說著蕭妙音就把阿鸞抱下床,讓他到蕭弘面前,阿鸞聽話的走過去,瞧着蕭弘。
蕭弘也見過這個小外甥,不過那會阿鸞還小,話都還說不全,這會都已經長成個小子了。
“阿舅。”阿鸞開口叫道。
“阿鸞。”蕭弘長得好,對這個外甥也是相當的和氣,他在自己手邊的矮案上抓了一把乾果送到阿鸞面前,“阿鸞要不要?”
阿鸞瞧着舅舅手裏一把葡萄乾,只拿起幾顆吃了,然後小臉上一臉嚴肅,“不能吃了,再吃會牙疼的。”
說著阿鸞就去看蕭妙音,滿滿的都是求表揚,“阿娘,是不是?”
“嗯,阿鸞乖。”蕭妙音笑道。
“那麼阿舅帶着阿鸞去玩好不好?”蕭弘自己也是個少年,甚至連元服的年紀都還不到,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就玩到一塊去了。
蕭弘在姐姐這裏放開了手腳,把外甥放在肩膀上坐着,頂着到處跑。阿鸞還沒有玩過這樣的遊戲,那些宮人和中官總是害怕他受傷,所以這種遊戲別說玩了,就是提都不敢提。
現在一群人看着皇子被人頂在肩膀上哈哈的笑個沒完,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皇子正好就在多動的年紀,要是一個不注意說不定就能栽下來。
頓時皇子身邊的那些人一股腦的去看劉琦,指望着他能夠在皇後面前說句話,結果劉琦看見蕭弘一雙手都是穩穩的在皇子身上,過了一會就轉過頭了。
“快點兒再快點嘛!”阿鸞喜歡那種風中奔跑的感覺,低下頭催促蕭弘。
“不行了。再快說不定就摔着了。”蕭弘把肩膀上的外甥放下來,阿鸞小臉紅撲撲的,黑眼睛烏亮烏亮,“阿舅,兒還要來!”
“不行啦。”蕭弘在外甥的臉上捏了捏。
阿鸞嗷嗚一下就要這個舅父繼續和他玩兒。
兩個正鬧着,中官突然唱道,“陛下至——”
這下蕭弘也不敢抱着阿鸞了,直接就向走進來的男子行禮,“臣拜見陛下。”
拓跋演身上着常服,他見着蕭弘,點了點頭,“不必多禮。”說玩這句話之後還給蕭弘回了一禮。
“阿爺!”阿鸞見着他,嗷嗚一下就撲在他腿上撒嬌。
蕭妙音走出來,發現拓跋演面色不佳,知道他眼下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到底是那個惹了他。
“阿鸞乖,去和阿舅玩。”蕭妙音揉揉阿鸞的腦袋,阿鸞年紀小,但是知道看大人的臉色,見着自家阿爺面色黑,立刻聽話的撒開手,跑到蕭弘身邊了。
中官過來帶着蕭弘和阿鸞往外面走。
等到清場之後,蕭妙音和拓跋演回到內殿問他,“怎麼了?看你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拓跋演似是有些疲憊,他搖了搖頭,身體就倒下來,腦袋擱在她的腿上。不管外面怎麼樣,長秋宮這裏總是有他的一片清凈的地方。
“還不是那些事。”拓跋演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蕭妙音聽得他這麼一句就知道他應該是和莫那縷這些鮮卑老臣給吵起來了
“我算是明白當年劉邦為甚要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功臣學禮儀了。”拓跋演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蕭妙音低下頭看他,也不說話,知道這會兒拓跋演想要的更多是有個人聽他說話。
“那麼要不要叫個人去教呢。”蕭妙音聽到這話也起了開玩笑的心思。
漢人的禮節很多都是脫胎於周禮,而周禮十分的複雜繁瑣,拿着這個折騰人倒是相當不錯的。
“有人教,也要他肯學啊。”拓跋演臉上的笑凝結起來,眼裏有寒意浮動,如今就是看兩方誰能夠先沉不住氣了。
他記着那一份恩情,願意抬一抬手。就看對方肯不肯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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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那縷從宮中回來,強行將怒氣壓下,到了他這個份上,喜怒是不會完全表露坐在臉上。但這份平靜也只是維持到他上車為止,到了車內,車廉垂下,莫那縷臉上就露出冷笑來。
區區豎子,當年在蕭氏那個婦人的手下苟延殘喘,差點就被廢掉,是他出來勸說蕭氏打消了那個念頭。他還記得那個小子才被放出來的時候,對他就是一個大禮。
到了如今卻在他這個恩人面前耍起了皇帝威風!
莫那縷思及此處,面色更加難看。
說起來平城那邊也該送來消息了。莫那縷靠在憑几上,他垂下頭,嫌惡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一套官服。這官服都是按照漢人的那一套來的,袍服寬大,頭上戴着的也是籠紗冠。這一身莫那縷原本是不想穿上身的,但是皇帝態度強硬。到了眼下,更是看着不順眼。
犢車入了府門,莫那縷從車上下來,家人過來攙扶被他一巴掌拍開。
“平城那邊的人回來了么?”這會莫那縷心裏只關心這麼一件事。
“郎主,已經回來了。”家人答道。
“讓他們進來見我。”莫那縷抬腳就將穿着的履給蹬掉踏上台階。
莫那縷直覺覺得那個道士有問題,這天下就沒有不漏風的牆,他還就不信了。
結果派去平城的那些人都回來了,將這次前往平城查到的事都給莫那縷說了。
莫那縷知道之後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完全不見方才那副暴露的樣子。果然,果然啊!老天終究還是不負他,叫他知道了這件成年往事。
那些家人只是憑藉莫那縷那幾句話把這件事挖出來可是花了不少的力氣,幸虧平城內的道觀也只有那麼幾家,而且又是容貌出眾,那麼就更加容易找了,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們這會還真的查出了什麼。
莫那縷聽着那些派到平城那些家人們說的話,他仰天長笑,沒想到自己多了一個心眼,竟然還能挖出這麼一段秘辛來。
宮中的事,莫那縷向來不怎麼關心的。但後宮妃嬪真的大膽起來,為了活命,甚麼都做的出來。
笑完之後,莫那縷嚴肅起面孔,“這件事千真萬確么?”嘴上這麼說,但是莫那縷心裏已經打定了注意,哪怕這個是假的,也要弄成個真的。
“郎主,千真萬確,小人還特地去找了那些留在平城的,常山太妃的娘家僕婦。”這麼大的事,家人哪裏敢腦子一熱就拍下來?他們還是花費了一番功夫去求證,甚至還將羅家主母都已經養老的乳娘給抓了起來,威脅不說就殺了乳娘的孫兒。
那乳娘已經七老八十,老的不成樣了,見着孫兒被人拿刀對着,頓時痛哭流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莫那縷點了點頭,他揮手讓家人退出去,又屏退了左右。他一個人在屋內嘿嘿嘿的笑出了聲。
上天待他果然不薄。
莫那縷想起了今日在皇帝面前受的那股窩囊氣,笑意里都帶着一點解恨,架子擺的那麼高。明明嘴上都還沒長出毛來,就迫不及待的想讓他們這些老臣對他百依百順,簡直是做夢。
別說他們鮮卑人原本就不是漢人所謂的甚麼天子就是上天之子。不過類似於部落間推出一個共同首領罷了。首領做的好也就罷了,但是要真的犯糊塗,直接可以踢下去。
莫那縷想着又笑了,如今天子的政令是要執行到底,那麼換個人就行了。先帝留下來的子嗣就有好幾個,還別說有那麼多的宗室在,哪裏會愁皇帝沒有人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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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王府內還是一片沒有收拾過來的場景,原本從平城到洛陽就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王府里人多東西也多,整理起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更別提還有手腳不幹凈敢拿主人東西的。
常山王妃這段時間是忙的焦頭爛額,別看內宅事沒有外面事那麼上枱面,但是真當家起來,不必那些三公六卿的閑多少。
還別提前段日子宮裏的太皇太后沒了,外命婦還要進宮哭靈,來來去去的,何氏累得喘一口氣都沒時間。她不僅僅要忙那些庶務,還得在婆母常山太妃面前伺候。
何妃知道,自己並不是常山太妃喜歡的新婦。她聽府里的老人講,常山太妃和娘家嫂子胡夫人一開始想要的王妃是娘家侄女,誰知道竟然被皇太后從裏頭插了一手,最後王妃就變成是她了。
向來常山太妃也的確有不喜歡她的理由。
“王妃,太妃又有些不好了。”何妃靠在憑几上,手裏看着那些清單,外面一個侍女走進來道。
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到了洛陽之後,太妃的身體時不時的就要出些毛病。頭疼腦熱那是家常便飯,她這個做新婦的也要在阿家面前伺候着。
何妃突然覺得有些腹疼,她最近身體總是不舒服,她看向身旁的侍女,“快些去請醫正給太妃診治。”說著就要起來。
小腹處一陣酸痛,她身子晃了晃,旁邊的侍女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王妃,您最近身體不好,還是多休息吧?”
“又不是不能動,怕甚麼?”何妃也想休息,但是太妃那邊實在是不好交代。她扶着侍女的手就往外面走。
太妃躺在床上,咳嗽了幾聲。她最近老是心神不寧,就算是睡著了也能夢見當年的事,當年對她來說是一段不能觸摸的往事。她恨不得忘記個乾淨,當做從來就沒有有過這麼一回事。
但是最近卻是頻頻夢見。這讓她坐立難安,連帶着身體都有些不好了。
“醫正,太妃怎麼樣?”何妃籠着雙手站在一旁,看見醫正已經為婆母診脈完了,她出聲問道。
“太妃乃是心事過重,需要靜心調養。”醫正給了這麼一句話。
眠榻上的太妃聽到醫正這話,鼻子裏輕哼了一聲。何妃立刻請醫正出去開藥方。
胡氏坐在常山太妃的身邊,她從進來開始就沒有正眼瞧過何妃一眼,心裏她總是想着是這個太后侄女搶了自家女兒的位置。
“太妃,放寬心,眼下日子都好過起來了,你也要好好的過下去,有些是就別想了。”
“我哪裏想要去想,但是夜裏夢到那些事,心裏就煩躁。”太妃和自家嫂子說道。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侍女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胡氏見狀呵斥道,“沒規沒距的,在太妃面前,怎麼這麼沒規矩?!”
侍女是何妃身邊的人,滿臉焦急,“王妃暈過去了!”、
“甚麼?”太妃和胡氏都驚訝道。
常山王從宮裏回來的時候已經臨近夜禁,他是踩着點回來了,一回來之後,他就房間王府內有些不太對勁。何氏沒有出來迎接,而那些家人也是畏畏縮縮。
“到底出了甚麼事?”常山王看着管事。
管事頭低着,抬都不敢抬起來,他眼一閉心一橫,“大王,王妃……小產了。”
“甚麼?”常山王抬頭往何妃的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抬起腳就急匆匆的走了過去。
常山太妃沒有在新婦的房內,出事之後,她說頭疼一直躺在她自己房內不出來。何妃那裏她也沒看過,胡氏倒是過來主持了一下事務,但她終究不是王府里的人,見着天色不早了也回去了。
何妃面色蒼白躺在那裏,她也沒想到自己有孩子了,原本常山王和她就不親近,哪怕沒有妾侍,和她也不過是有那麼幾次罷了,誰知道竟然就有了。偏偏她還沒注意,一不小心就沒了。
“大王。”身旁的侍女見着常山王進來,連忙俯身下來。
何妃聽到這麼一句掙扎着就要起來。
“你別起來。”常山王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讓她躺着。
在外面的時候,他都問了疾醫。這一次小產,是勞累過度引起的,原本懷胎前三月就胎不穩,加上這兩三月來各種事幾乎是接連不斷,孕婦操勞過度孩子也就沒了。
“大王……”何妃見到常山王,終於忍不住抽泣,“是妾不好……”她進門這麼一年多,好不容易有個孩子,誰知道她竟然把孩子給弄沒了。要是有個孩子,她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要是她注意一下,也不會是這樣。
“這事和你沒關係。”常山王嘆口氣,“你原本就忙,怨不到你。這孩子……和你我沒緣分,別放在心上。”
何妃對孩子在自己肚子裏兩三個月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孕吐都無,原先還不覺得,可是真的對着常山王,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常山王安撫好了何妃就到母親這裏來,他聽說何妃出事的時候,正好在給太妃侍疾。他想問問到底怎麼一回事,聽那些侍婢們說,不如聽聽母親是怎麼講的。
誰知道他到了母親房間裏,將這件事一提,常山太妃就發起火來,“何氏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我從來沒有讓她到我面前伺候着!”
常山太妃心裏也不舒服,好好的孫兒孫女沒了,她這個做祖母的心裏哪裏會好受?聽到兒子來問,她當兒子是來興師問罪的,說了幾句就發火。
“那也是我的孫兒,她自己瞞着不說怪誰?我會害她么?虎毒不食子!”常山太妃氣的狠了,面頰上蒼白,彎下腰劇烈咳嗽,常山王不知道自己不過是來問問,太妃就氣成這樣了。
“阿娘,兒不是這樣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太妃年紀大了,脾性也越來越回去,和個小孩子也沒多少差別了。
她腦海里突然跳出一件事,原本不好的臉色越發蒼白。她坐在那裏,原本的怒容也鬆了下來。
常山王瞧着太妃原先那架勢是要和他大吵,結果突然就成這樣了,“阿娘?”
“去吧,你那新婦,真的不是我害的,另外以後她也不必到我這裏來服侍了。”常山太妃帶着無盡的倦意,向外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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