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親情
這還是蕭佻第一次來到來南朝,少年時候不知風雅為何物,乾脆就照着書卷上的遙想古人,依葫蘆畫瓢。最後學出來的只是個四不像,那會人在少年是不覺得,但是如今想來,卻是羞愧的緊。
高淵原本在秘書省中任職,秘書省掌管禮儀制度一事,而南朝自認是衣冠正統,對北朝想來鄙夷,認為北朝乃是索虜。如此情況,若是不將門面功夫做好,到時候丟人可就丟大了。
高淵和蕭佻說了一下南朝的一些事,前些年南朝一直內亂,君臣之間,臣子和臣子之間,血腥殺戮到了眼下才消停一點,而南朝朝堂中的關係錯綜複雜。和北朝比起來還要複雜一些。
蕭佻沒有來過南朝,知道的關於南朝的那些事還是從王素這些南朝來的人口中得知的。
他聽的仔細,在心裏暗暗將高淵說的那些都幾下,等到高淵說完,他雙手攏在袖中就給高淵行了一個漢家的禮節。
高淵喜歡這樣的知禮節謙虛的年輕人,他在床上微微避讓開來,不受蕭佻的全禮。
“此次去南朝,可能一路上你也無法習慣,不過既然來了,就應當入鄉隨俗。”高淵說道。
這個也是他們面臨的一個問題,看似小事,其實也和他們本身有莫大的關係。
北人和南人生活習慣不同,而且兩朝互相攻打,委實算不上友好。這次他們前來,其實又是帶着將南朝宮殿的形制和建鄴的規劃。
說起來還真的是有些心懷不軌。
不過此刻作為使臣的真諦就是,哪怕是真的有鬼,也要面上正氣浩蕩,哪怕己方咄咄逼人,也要如同春風一樣。
“是。”蕭佻點了點頭,他在高淵看來還是個後生,所以在上峰面前也只有說是的份。
兩人正說著,船艙突然晃了晃,蕭佻下意識的就抓緊了手下的憑几。
“出了甚麼事?”高淵也不習慣水路,將船艙搖晃的有些大,揚聲問道。
外面守着的人一半以上是從北朝帶過來的,也有一些是在南朝這裏就地請的人。外面幾聲吳語傳了進來。船艙內兩人都聽不懂吳語,那些軟儂的吳地方言在兩人聽來,好聽是好聽,可是裏頭說的是甚個意思,就真的兩眼一抹黑了。
過了一會一個家人踉踉蹌蹌跑過來,那家人臉色蒼白,想來方才也是嚇得不輕。畢竟在場的幾個人除了那些吳人之外,沒有幾個會睡,要是翻船了,那就真的只能去喂這長江里的魚了。
“郎主,方才風勢過大,所以船體搖晃。”家人說這話的時候,腳都不自覺的打擺子。
長江上也不是終日平靜的,有時候江面上大風狂作,還真的有可能將一艘大船顛覆,這樣的慘劇在長江上也不是沒有。
高淵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家人心裏知道自己剛才那個樣子有些難看,哪裏還敢在高淵面前久呆,聽到高淵這句話,就趕緊的走了。
江面上煙波浩蕩,蕭佻跟着高淵從船艙中出來,眺望遠處,長江浩浩蕩蕩,一望望不見盡頭。
兩人在北方見多了粗獷的連綿大山和一望無垠的平原,如今置身於長江之上,遙望遠處,發現長江有的不僅僅是如水柔情,在瀰漫的水霧之下,是波濤暗涌的豪情。
“以前聽那些人說,南朝不過是依有長江天險,不足為據,可是如今看來,這條天險也不是那麼容易過的。”高淵望着長江水面似有感嘆。他轉過頭來和蕭佻道。
蕭佻點點頭,北朝中有不少人是想要對南朝用兵,上回天子假借南征之名的時候,就曾經派出王素對南朝進行騷擾。王素原本就是南朝人,父親在南朝是尚書左僕射,可謂是位高權重,王素自然也是對南朝的邊防之事知曉甚多。那段時間還真的收穫不少,以至於天子說要出征的時候,朝中幾乎沒有一個人懷疑。
“不過天險也不是完全有效用。”蕭佻思索一下答道,“天險固然可守,但是最可靠的卻是人心。”
高淵聞言欣然頷首,“甚是。”
當使團到達兩國邊境的時候,當地的刺史就派人到建鄴,如今人都在長江上了,一路向東而下就是揚州,揚州再下便是建鄴了。
蕭佻對這次出使,除了不負君命之外,更多的也有一種期待。哪怕見過王素等從南朝來的士族,他還是想要親眼見一見建鄴的那些士族到底是個甚麼樣子。
這個想法,蕭佻沒有對高淵提起。
順着水東下,速度要比走陸路的時候要快上許多不止。再渡過最初的適應期之後,蕭佻也能在船艙里看看書之類的。
長江上不僅僅有大船還有出去捕魚的漁民,漁民們更是不分男女。男女都要吃飯,所以有力氣的都要出來幹活。
蕭佻偶爾聽到外面漁船號子,也會從船艙出來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佻並不是純種的漢人,父親是漢人,但是生母卻是實打實的胡人,因着那一半的胡人血統,他生來肌膚較白皙,面部輪廓也要深一些。幸好他頭髮還是黑的,不然就要被當地人罵作黃頭奴了。
漁船上的漁民們撒開漁網,漁網落入江中。船上的男人是光着膀子,也有船上是女子的,而且都是十三四歲的豆蔻少女。
少女們因為常年跟着家裏人在長江水面上討生活,皮膚為小麥色的,和眼下追求男女肌膚白皙很不一樣。
那些少女撒網之後等着過會將漁網拉上來,冷不防那邊的大船上出來一個年輕男子。
河面上人的眼睛是一個賽一個好,因為要在水面上討生活,若是眼睛差了,就算大魚在自己面前游過可能都不知道。
大船離得有些遠,具體長得甚麼模樣是看不出來的,只能看得出是一個穿着寬大衣袍的年輕男子,而且面白無須。
貴人家養出來的郎君,容貌總是差不到哪裏去的,那些漁家少女想道。
江面上江風將那些少女唱的漁歌送了過來,蕭佻雙手背在背後,聽到那些少女還帶着些許稚嫩的歌聲,他微微一笑。
那歌聲裏頭唱的是甚麼,他聽不明白,但是歌聲裏頭的情思他卻是感受的到。
他站在船頭,迎着江風,船一路東去。漸漸的四周的漁船少了,歌聲也消失在風中。身後的家人勸他,“郎君,進去吧,外面風大,站久了恐怕會得風寒。”
長江上水汽濃厚,對於習慣了的南方人不算甚麼,但是對於北方人來說就會覺得渾身濕黏黏的極其難受。
蕭佻也是北人,對南方的環境也不是適應的十分好,聽到家人這麼說,他點了點頭。
走進去之後,蕭佻像是想起甚麼,“船上用的水,尤其是用在膳食飲用上的,必須要煮沸之後才能用。”
這個也是他當年和三娘說來的,那會的三娘對書卷好奇的不行,他對這個妹妹有一絲好奇,也有一些憐惜,便讓她到自己的書房來讀書。那會她讀到的正好是三國曹孟德南下攻打東吳,結果被火燒連營的那段。
那些書卷上面寫的明明白白,偏偏三娘捲起袖子把一堆的書翻出來,說那會曹操大軍南下,其實軍隊內部也是疫病橫行,火燒連營固然有效,但是真的耗起來。恐怕曹操大軍自己也扛不住。
他那會聽着新鮮也跟着聽着三娘說了幾句。
南方瘴氣重,而且氣候濕熱,容易使人生病早夭幾乎是人人都知道,但是那會三娘說過水若是不煮沸,直接飲用下去恐怕就會出現和當時曹操大軍中一樣的狀況。
疫病向來是人說恐懼的,就連蕭佻自己也不例外。他喜歡讀史,史書中不乏對疫病的記載和描述,他沒有親眼看過,但是他明白疫病的威力,幾日之類全家死絕十室九空,都城之內甚至連辦事的官吏都湊不齊。
他不得不多留個心。
聽到蕭佻如此吩咐,家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應了下來。
等到家人退下,蕭佻在矮榻上坐下,將放在案几上的薑湯飲盡。
幾日之後,眾人到達建鄴。
前來迎接的官員,笑容有禮而疏離。自從南朝改革換代以來,北朝還是頭一次派出使節,而且前一次聲勢浩大的南征,雖然南征最後變成了遷都,但洛陽離南朝還是較近,南朝還是收到了些許風聲。
君臣上下自然是對北朝使節難以有好感。
高淵這次前來出使,也是有自己的目的,他不在乎南朝對他們是親近還是疏遠。只要事情辦成了就好。
從船上下來,上了馬車。
他想着照着南朝臣子這樣的態度,恐怕南朝皇帝也好不到哪裏去,尤其北朝皇帝還對逃過去的劉宋皇室是厚待有加。
恐怕這次出使少不得有麻煩。
這個高淵和蕭佻都沒有預料錯,還真的除了些問題。南朝皇帝接見他們不是在台城裏的大殿上,而是玄武湖。
而且,還在玄武湖上搞了水軍演練。這番氣勢但凡腦子沒毛病的都能看出南朝皇帝是想給北朝一個下馬威。
蕭佻跟在高淵後面,他看着那些戰船旗幟遮天,禮官過來笑容滿面的迎接他們過去,說天子在戰船上接見他們。
高淵自然是應了禮官,蕭佻見高淵前去,也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袍前去。路上他微微抬頭,將四周的園林擺設統統記載腦海中。
原先蕭佻以為南朝皇帝會在大殿上接見,如果是太極殿的話,那麼要記的東西就比較多。玄武湖的話,倒是輕鬆不少。
他回下頭,面上一片沉靜。說起來照着陛下的作風,和南朝開戰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既然南朝皇帝這麼好意的進行軍演,也莫要錯過才是。他也很想看看南朝的水軍到底怎樣,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也莫要錯失良機。
蕭佻和高淵上了戰船,在戰船上見到了南朝的皇帝。
船上不僅僅是南朝的皇帝,而且還有南朝的大臣。
蕭佻微微一抬眼,眼風掃過那些人,心裏漸漸的有些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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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放出了一大批宮人出去,蕭妙音也有意立下一個宮人到了一定年紀就能出宮的宮規。宮牆深深,隔斷的又何止是宮人的青春,更是人性。
以前讀詩說是白頭宮人說玄宗,眼下這會還不是唐朝,但宮人的寂寞卻是一樣的。蕭妙音不忍心,她想着立個規矩好些。
說起來這個規矩在後世也有了,她心裏也沒有許多壓力。
她將這個說給蕭麗華一聽,蕭麗華立刻拍手叫好,“三娘這個好,原本那些良家子應召入宮就已經夠可憐的了,還要在宮內白白耗費一輩子,實在是太造孽了。”
蕭麗華想起宮裏頭的宮人有那麼多都是在宮廷內白白浪費一生,就覺得可惜。雖然說前一段放宮人,將原先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選進來的人都放了出去,但是哪裏會年年來這麼一回?這種事只能是可遇不可求,就和現代中彩票差不多的道理。
“不如三娘你就真的立個規矩,但凡宮人滿了二十三就可以出宮回家算了。”蕭妙音想想以前那些朝代的規矩,還真的有宮女二十五歲可以出宮,她原本也要說二十五,可是想到古人壽命普遍不長,蕭麗華又將歲數改小了些。
她是不擔心宮裏會沒有人用的。其實宮內的宮女中官,大多是書從京畿附近或者是地方上送來的,只會人多而不是人少。
“二十三啊,”蕭妙音想了想,“二十四吧。”這年紀在她看來自然不大,而且還很年輕,宮裏的人,除非是那種做粗活的,不然供養都要比宮外的好。人看起來也要年輕許多。
“也行。”蕭麗華點點頭。
陳女史在一旁聽到兩人的對話,驚訝的抬起頭,清河王妃和皇后這樣說話,倒是不像是外命婦該有的口吻,但是她想到清河王妃原本就是皇后的堂姊,這麼說話也和平常姊妹一樣算不上甚麼。
她垂下頭去,當做甚麼都沒有聽到。
其實皇後放宮人的時候,陳女史也感嘆過的,她已經在宮廷里過了大半輩子,再出宮已經不適合了,家中剩下的也只有兄弟。可是兄弟那麼多年沒見面,天知道他們會想些甚麼,若是她願意去那些大戶人家裏給那些貴女做禮儀上的女師也行。可她在宮廷里這麼久,好不容易才在如今的位置上,哪裏那麼容易舍的放棄?
皇后是個好的上位者,只要做的好,幾乎前途是不愁的。她也不必費盡心機的去討皇后的喜歡。
如果她當年和那些宮人年紀一樣,聽到放出宮的消息,想必也一定會是歡呼雀躍的吧?
“這件事等到了洛陽就可以定下來了。”蕭妙音道,“陛下說了,宮城的話先用金墉城頂着,地方就那麼大,人也沒必要那麼多。”
“金墉城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蕭麗華心裏想着的可不是什麼金墉城,那地方以後會是皇宮,而且接下來幾代皇帝會以金墉城為中心照着漢魏宮城遺址向外擴建,一代代的,到了後面宮城比起漢朝來都不差多少。
她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三娘,尚書右僕射那些人,要擔心。”
變革自古以來都是伴隨着鮮血的,沒有一次例外。皇帝耍了個心計,掌控了百萬大軍,逼得這些守舊的鮮卑貴族不得不低頭,但是他們哪裏會甘心,她是記得到了洛陽之後,這幾個還鬧騰出事了,至於是怎麼一個過程,蕭麗華自己也記不得。原本就只是因為興趣多看了一眼而已,而且那會只是關注大蕭皇后和廢后與皇帝三角關係愛恨情仇去了。沒怎麼關注皇帝是怎麼和鮮卑貴族掐的。
“……”蕭妙音自然也知道,“說起來,樓夫人和我也不是很親近。”
貴婦人的交際就是朝堂上的縮影,各家有各家的圈子。態度怎麼樣有時候不必去看男人,直接看看主母就知道了。
蕭妙音做皇后這麼一段時間,樓氏基本上只會在一些必須要出現在場合才會來見她這個皇后。
倒是江陽公主,時不時就跑到她這裏來,還會抱怨一下她那個不着調的夫君。倒也不是為了給丈夫要官職,就是江陽公主看不上這個駙馬罷了。
這一家子婆媳兩個,作風完全不一樣。不過江陽公主也不必和莫那縷那一家子混成一片,公主的富貴絕大多數只是和皇權有關係,和婆家很少有牽連,哪怕夫家因為謀反全家斬首了。公主不過就是死個駙馬,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半點影響都沒有。
“有些話我不好在外面說,只能這樣告知三娘了。”蕭麗華不敢對外面大大咧咧說莫那縷看樣子說不定要犯上作亂,只能這麼進宮和蕭妙音提一提了。
其實蕭麗華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有些擔心,不過看着蕭妙音的反應,她其實也很贊同自己的?
“我就沒指望這些人能夠真的老老實實。”蕭妙音不會天真的以為,只要那些鮮卑貴族去了洛陽,他們就能老老實實的甚麼事都不做。
“那些東西,我打算到時候留平城一些,帶去洛陽一點。”蕭妙音做了皇后之後,有自己的湯沐邑。湯沐邑上所產出的全都是供應給皇后本人,還別說她每年還有另外的東西。
手頭上寬鬆了,做起事來也要比原先得心應手許多。
“不如將人帶到洛陽去。”蕭麗華道,“那些人才是要緊的。到時候到了洛陽,藥材也能買到現成的,害怕甚麼煉不出來?”
蕭麗華都已經想好了,人就安排在洛陽的城郊。畢竟洛陽也有那麼大,選個少有人煙的地方不就成了么。
“二娘說的也對。”蕭妙音笑着點點頭。
正說著話,外頭的中官趨步進來,“殿下,陛下已經來了。”
“是陛下。”蕭麗華聽說皇帝來了,慌慌張張的就要起來,準備躲出去。她是外命婦,照着宮廷內不成文的規矩,外命婦是不能和皇帝直接見面的。
“三娘,那我先走了。過幾日我再來。”蕭麗華連忙往一邊的側殿走去,她可不要和皇帝碰面甚麼的。
“嗯,慢些。”蕭妙音讓幾個宮人引着蕭麗華往側殿走。她看着蕭麗華沒了人影之後,才從床上起來,去迎接皇帝。
拓跋演今日結束議政比較早,就來蕭妙音這裏了,反正夫妻兩個住的很近,也就幾步路的事。
“今天怎麼這麼早,事情都說完了?”蕭妙音見到拓跋演也沒有行宮禮,她伸手在拓跋演的衣襟上整理了下,拓跋演笑笑,伸手就將衣襟上的手捉下來握在手心裏。
“今日事並不是很多,所以就來見見你。”拓跋演道,她手掌柔軟,和當年沒有半點變化。
“日日夜夜都見着,有甚麼好看的?”蕭妙音到了這會感覺自己和拓跋演就是老夫老妻,想換點新花樣來增加點新鮮感,但拓跋演卻是不這樣,也就是沒有比年少時候那麼擺明的蕩漾罷了。
“日日夜夜瞧着,也都覺得看不夠。”他湊近了低聲笑。
他把蕭妙音就住處就放在自己的殿內,大白日的過去來看她,完全不必擔心甚麼說他沉湎女色。
阿妙是他的妻子,他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帝后和睦乃是大幸。
“方才有人?”拓跋演和蕭妙音走入殿內,看見那邊擺着的兩隻鎏金盞問道。
“嗯,二娘進宮陪我說說話。”蕭妙音點點頭答道,她完全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她瞧了拓跋演一會,“你來了,正好教教阿鸞。”說著她就要人將阿鸞給抱過來。
皇子身邊光是乳母就有五六個待命,還別說那許多的宮人還有中官。做父母的說輕鬆還真的輕鬆。拓跋演事情多,不過有些事,不能夠讓那些中官宮人來。
父子親情可是需要培養的。這個蕭妙音還記得,趁着阿鸞喜歡多走多動的時候,還是讓他和拓跋演多多接觸。
乳母很快就抱着阿鸞來了,阿鸞原先正在睡覺,被乳母這麼一抱就清醒了過來,他正發著脾氣,一手就按在乳母臉上,差點兒就逼得乳母鼻孔朝天了。
阿鸞見到蕭妙音立刻就鬧騰着要下來,乳母知道皇子喜歡走動,彎下腰將懷裏的孩子放下來。
阿鸞雙腳才一沾到地衣,就跑過去撲到蕭妙音那裏。“娘娘!”
這會叫母親都是叫阿娘,但是阿鸞就是叫娘娘,濃濃的撒嬌。
“來,阿鸞叫阿爺。”蕭妙音指着拓跋演教阿鸞認人。
阿鸞見着拓跋演,小嘴兒一張,“阿爺!”
拓跋演聽到兒子軟糯糯帶着奶氣的一聲就笑了,他彎下腰,將孩子抱起來。父子倆跑到那邊去了。
阿鸞折騰起來真的很折騰人,要抱要親,和父親一起玩了會之後,還要阿爺說故事給他聽。
拓跋演也對兒子是有求必應,他先是和阿鸞玩舉高高,玩了之後陪着玩球,接着就是讓人捧出一大堆的捲軸,上面基本上都是漢代以來的神話故事,什麼西王母之類的。
蕭妙音看着父子倆樂顛顛的,她笑了笑走了出來。兒子讓拓跋演先照看着,她渾身上下都輕鬆了不少。
“娘子。”一個宮人走過來,對蕭妙音一禮。
宮中規矩並不是死的,也不是和宮外完全不一樣,宮中貼身服侍帝后的宮人中官也是稱呼帝後為郎君娘子。
“怎麼了?”蕭妙音看了一眼宮人。
“從長樂傳來的消息,蕭庶人……歿了。”宮人知道那位被貶為庶人的前大王是皇后同父異母的兄弟,說這話的時候也是格外小心。
“……”蕭妙音想了好一會,才想起宮人口裏說的那個庶人是誰。她想起那對曾經跋扈的兄弟,嘆了口氣。蕭閔身體上有不便,又是被幽禁,境況也好不到哪裏去,這樣的結局可以說是預料之中。
“這件事不準傳到長信殿去。”蕭妙音扯過一隻鮮花在手指間揉弄,花枝的汁液被揉了出來,沾染在肌膚和指甲上。
這事一旦傳進長信殿,到時候她那位姑母會怎樣就很難說。
“唯唯,”宮人垂首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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