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李駿跨前怒喝道:“謝安!你尚是戴罪之身,竟敢顛倒是非,更妄圖污衊本國公!你說我行刺陛下,陛下在何處!何處啊!!!”
短時間內巨大的情緒落差令他怒紅了眼,爍爍火光燃燒在他猙獰面孔上,猶似個才從地獄中爬出的修羅。如有可能,他當真願成為一個修羅,將前方這人一口口撕咬吞下!
謝安面情陰冷,稍稍一側身,露出一矮矮身影,金冠束髮,龍袍加身。李頎小手背後,面無表情道:“李頎,寡人在此,你兒李聶擅自調動禁軍禁衛圍攻別苑,不是謀反是什麼?”
李駿渾身劇顫,心頭迸出一簇熱血,直逼牙關,眼前畫面都似天旋地轉地晃了一晃。
“李駿,你現在認罪伏法,我或許還會留你兒子一命。否則……”謝安手中長劍一進,李聶脖子上頓時裂開一道長口,鮮血直流不止,李聶痛得蜷曲在地,慘叫道:“阿爹救我!!”
見李駿仍是佇立不動,謝安又是一劍刺下,李駿撕心裂肺地滾在地上,卻被旁邊的一個護衛一腳蹬住了臉,牢牢踩實。
身後一眾被李英知請過來“賞馬”的一幫大臣見到此景,震驚難抑,其中一位相爺看不過去高聲呼喊道:“安,安國公……陛下在前,快快住手,回頭是岸啊!!!”
慘象慘景落入李駿耳目之中,直讓他心如刀絞。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謝安不僅是設下圈套守株待兔,更是要讓滿朝文武目睹他的勝敗名列!可笑他心機算盡,步步為營,竟被謝安與李英知二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他蓄勢待發的身體慢慢松垮下來,老淚縱橫道:“罷了,罷了……”
這一瞬間,白日裏還不可一世的大秦安國公似老了十歲,他慢慢垂下劍,聽著兒子的慘呼連忙上前兩步:“你拿我的命去便是!莫傷我兒!!”
都言虎毒不食子,李駿跋扈一世,落到如此境地倒也叫人欷歔感嘆。小皇帝見其形容枯槁,已不足為懼,便命左右道:“不要動手了,將李聶他扶起來。”
“陛下不可!”
李頎不解抬頭:“有何不……”
他話未說完,電光火石之間,本已垂劍認罪的李駿突然一個暴跳起身,一個縱步,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一躍到李頎身前,長手一抓,緊緊扣住小皇帝的胳膊。兩邊護衛一愣之後,立即拔刀出鞘,豈料李駿速度極快地拖住氣若遊絲的李聶向身前一擋。噗呲,幾道熱血飛濺而出,不過一剎,李聶身上頓時多了幾個血窟窿,氣絕身亡。
溫熱的鮮血飛入謝安眼中,滿目鮮紅。
就在這被李聶屍體阻擋的空隙里,李駿已然避開護衛們的長劍,可他並沒有挾持皇帝退開,竟是將小皇帝向前一丟。護衛們投鼠忌器,手忙腳亂地紛紛收刀。而離得最近得謝安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接住李頎。
“頤和,小心!!!!”李英知一聲暴喝。
視線模糊的她並沒有看到掩護在小皇帝身後持劍直刺向她的李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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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幾日的審查盤算,根據大理寺與御史台搜查呈上的證據,種種皆表明當日在北征糧草中動手腳的人正是那夜伏誅在邵陽君劍下的李駿,而突厥之所以能掐准大軍虛弱之時進行突襲,也是李駿通過軍中的細作將消息賣給了突厥可汗之子。
自古謀反之罪從無輕罰,李駿滿門無一例外皆充入大牢,只待問斬。然而李駿已死,在處置他家人的問題上,朝中有些異議。因為先帝喪期未過,這個時候添增殺孽,是否會驚擾了先帝之靈?
“先帝駕崩之時已免去了人殉舊制,想來先帝在天之靈也是孤獨,既然李駿自尋死路就讓他帶着家人去地下陪先帝吧,也好和先帝懺悔懺悔他的罪孽!”
說得冠冕堂皇,可人人都心知肚明,謝安這是替她和在謀反案中救駕受傷的李英知公報私仇呢!不過斬草除根也好,省得日後李駿一脈死灰復燃,再者隴西李氏也態度鮮明地將李駿這個逆臣賊子從族中除名,李氏這邊也沒有什麼顧忌。
行刑那日,謝安沒有到場,是小皇帝親自去監斬。東張西望了半天沒瞅到她得意名字,陪着他的太傅謝時連忙道是謝安身心不濟在府中修養。謝時一邊鎮定說謊,一邊流着一背的冷汗。
“哦……”小皇帝失落地垂下頭,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殺了吧。”
眨眼之間,數十個人頭齊齊落地。
這樣血腥畫面謝安自是看不到了,此時她正坐在榻邊給李英知上藥。
“疼疼疼!”那一夜英勇拉開謝安與李駿纏鬥的邵陽君像變了個人一樣,一聲高一聲低地叫得和謝安拿刀捅他似的。
謝安上上下下打量手腳齊全的他,用力一拉紗布,擰得李英知沒跳起來:“頤和!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嗎!”
“虛啊,使勁虛啊!”謝安斜眼瞧他。
英武無比的邵陽君和株焉了的豆芽菜似的,懨懨靠在木格上:“本君怎麼也是為你受了傷,一點香頭都沒有。唉……”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這人真是命苦,好容易上刀山下火海討了個娘子,就和討了個鐵石心腸的泥菩薩似的。”
這男人矯情起來真是可怕,謝安總算見識到了,沒好氣道:“鐵石心腸的那是金剛十二銅人,泥菩薩肚子裏的只有黃泥湯!”
李英知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自怨自艾了半會見謝安打定主意“鐵石心腸”到底了,腆着臉湊上去討親熱:“媳婦,親一個唄。”
端葯進來的白露一個腳底打滑,和撞見鬼一樣的連連往後急退。平時形象英偉的李英知略有尷尬,唇上卻突然一熱,淡淡的苦澀藥味沖入口中。在他愣神間,謝安已面色如常地坐會原地,面頰上一抹可疑紅暈,淡淡定定地讓白露將葯送進來。
李英知看着謝安將葯喝完,等房中又只剩下他二人,方回味無窮地摸着嘴唇:“味道不錯,就是有點苦。
“……”謝安臉紅着臉白了他一眼。
“話說,”李英知將空葯碗端起嗅了嗅,“你喝的這葯和以前不大一樣啊,換了方子,什麼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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