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米蘭的怨氣

米蘭吃驚過後就是欣喜，非常順手地揉班布頭髮：“又腦補，嗯？”一般這種沒頭沒尾的話，就是班布在想“傻問題”。

“沒。”班布說，“我以為你當老大當的很好，上學也上得很好，會按部就班讀完小學。”

“能夠以另一種方式讓人信服也沒差。”米蘭唇角彎彎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但是傳來的並不僅僅是“高興”這種情緒。

班布覺得米蘭有點不對。

果然米蘭下一步便拋出了重點問題，“要不是我問起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可以離開的事？”

班布實話實說：“百分之八十會在畢業后。”

“為什麼？”米蘭挑眉假笑，“一直不告訴我，以為我當學生會長很爽？”聲音輕柔，拳頭卻悄悄握緊。

——不爽，很不爽，即使是面對班布，也不爽。他那麼逼自己變強，那麼辛苦那麼累，要不是為了自保，他才不想做老大，他明明一直就很想去找爸爸，很想回家，很想很想的！

“嗯。你的地位已經很穩了，還有……”班布說，“我知道你不爽，但是我沒想好該怎麼回去。”他頓了頓，“米蘭，這很難，我不想讓你現在考慮這個問題。”

聽到班布最後一句話，米蘭原本小小的怨氣和委屈就“呼啦”一下被風刮跑，敏銳找出重點詞：“很難？”

“是的，宇盜雖然不會限制離開，但是也不會提供幫助給將來的競爭對手，我們要回聯邦，至少要有一艘經得起躍遷的船。另外，我們沒法解釋身份。”班布說，“我們在宇盜這邊過得很好，不會有人相信我們和宇盜不是一夥的。”

“確實是個問題。”米蘭沉思，隨即開口，“所以你想利用魯本的船？”

“我想試試，看有沒有機會。”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米蘭展開雙手，班布十分習慣地靠過去，“都說了有事情哥哥在前面頂着，這種事，哥哥可以幫忙出主意的。”

“嗯？”

“比如早點提議把考試變成實戰，或者把考試獎勵換成飛船。”米蘭親親班布額頭，“哥哥剛才只是擔心班布隱瞞不好的事情，有點生氣，如果嚇着你了，真對不起。”

“你生氣也是因為我。”班布真的一點都不笨，從車上他回答魯本以後米蘭就不對勁，原來不是因為自己想去探險，而是因為自己的隱瞞。

——果然不是單純的“憤怒”情緒，而是各種感情雜糅，就像一杯混合果汁，要非常靈敏的鼻子和舌頭，才能分辨裏面到底添加了多少種水果。

而這種情緒讓一向理智的班布，隱隱覺得不那麼舒服，記錄下來這種情緒之後，他才回抱米蘭，悶悶地又說了一遍：“對不起，謝謝你。”

甚至主動流露出當年同班同學，小姑娘莉兒那淚眼汪汪的表情，求諒解，求撫摸，求安慰。

效果么……立竿見影，一擊即中。

米蘭剛剛還打算興師問罪，見班布坦誠，一時也老懷大慰，而看到班布十分罕有的表情……立刻就真的手足無措了：“班布！班布你別這樣，哥哥錯了，哥哥再也不嚇你了……”雖然還沒開始嚇，但是他主動承認錯誤，“哥哥只是覺得你和平時不太一樣，覺得這件大事被弟弟瞞在鼓裏，所以不高興。”

“你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永遠愛我。”班布此刻語氣平靜，但是配上淚汪汪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是受了委屈在控訴。

米蘭失笑：“哥哥還說過，只要不是壞事。在自己家裏，不需要這麼多遮掩，你忘記了？”

班布把臉埋在米蘭肩頭，感覺米蘭重新恢復往日的氣息，自己莫名其妙有一種喜悅的感覺。

——自己和人類幼崽的聯結，似乎更近一步。

會不會被同化呢？

班布鮮少考慮這個問題，腦中不知怎的就閃出這句話。

但是另一句話很順口地溜出唇邊：“喜怒無常，米蘭你到青春期了？”

米蘭僵住。

扇了班布後腦勺一下。

“我們是雙胞胎，發育情況是同步的，你的意思是你發育得比我還慢？為了哥哥的小班布能快點長大，要從飲食上入手……從今天起，沒有糖果。”

“噢，不——”

這件事以米蘭的一點怒氣開始，又以班布的一點哀怨結束。

達成的結論就是：這次探險，兩個人都要參加。

至少要出去探探底。

作為學生會長，米蘭的申請報告真是十分貼心：《實戰是驗證教學合理與否的唯一途徑》，向宇盜老師們提出挑戰，作為有血性的宇盜，要是拒絕了，不就說明自己膽小么？

於是一周后，米蘭和班布坐在“勇士號”——這艘小型登陸艦的新名字——主控室里，魯本按下了引擎鍵，米蘭扳動能量輸出開關。

已經噴塗成紅黑兩色的酷炫飛船，離開地表，尾端噴射出熊熊火焰，堅定不移地向著遙遠天際，進發。

船長：魯本；大副兼駕駛員：米蘭；二副兼炮手：魯麒……倉庫管理員：班布。

班布對於自己的職務簡直非一般滿意，他已經吃過勇士號了，但是後期搬上來的物資還沒有品嘗過。

嗯，吃完這艘舊船后，和星網資料圖對比，發現有很多小細節不一樣，高級智能沒了，電路板也有些缺憾，應該是這幾個少年自己修整的。

班布很忠實地複製了這艘老舊小型登陸艦，一絲一毫都不差。

這艘船平安抵達目的地的概率是99.8%，找到寶藏的概率是0.000007%。

班布開始期待小概率事件。

同時他也很期待米蘭在小概率事件裏面的表現。

小黑貓給兄弟倆打了一個大大的裝備包，威爾提供了他腦子裏能想出來的所有應急方案，班布和米蘭都很強，但米蘭畢竟是實打實的小孩子，班布則是十分欠缺溝通交流和基本常識的問題兒童，兩兄弟都非常值得關注。

這次探險之旅，都是少年人，兩個大人來不了，只好在精神層面和物質層面提供補償。

這兩年，他倆都沒閑着，明面上一個保鏢一個管家，實際呢？保鏢不假，不過保護的不是這兩兄弟，而是掌握財政大權的小黑貓。

——“蛇貓一窩”雜貨鋪，不僅在紅罌粟會所，就是整個灰色星域也很有名——千奇百怪的物品，倒買倒賣。

在班布強大的選擇性屏蔽下，這家雜貨鋪也暗搓搓在星網上開了虛擬店，跟外界有生意往來，而從未被宇警逮到過。

搜羅物品的原因很簡單：班布用來吃掉。

倒買倒賣的原因更簡單：複製品不出手，落在倉庫裏面積灰么？

開店的構思來自於起初小黑貓收集各種料子給米蘭做防護服，班布把材料挨個嘗了一遍，剩下的問小黑貓怎麼處理，小黑貓回答可以再次賣掉。

班布詢問是不是所有東西都能買來以後再賣掉，得到肯定答覆，於是……威爾就忙了起來，四處收集物品去了。

而小黑貓的任務就是把收集來的東西再賣出去，這樣漸漸做起生意來。

而且越做越大，偶有非宇盜買家願意冒險，威爾就借用一架無人駕駛自動偵察機——班布在湮滅結束后吃過的那個圓球狀偵察機，把物品送到指定地點，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威爾代號“貪吃蛇”，雙四級天賦者，足夠碾壓大部分不懷好意的人。小黑貓這兩年雖然勞心勞力，但是有了安全感墊底，討價還價又是他的強項，他過得很開心，並且成功獲得“萬能管家”的稱號。

把這兩人留在灰色星域，班布很放心。

“嘿，三口，別窩在庫房裏！出來玩！”魯麒叫他。

班布慢吞吞站起來，被魯麒一肘子夾在懷裏，一起往主控室去了。

——這三天他已經把所有物資都吃過一遍，當然毫不留戀。

從這裏出發到佐拉星團並不需要躍遷，甚至也並不遠，外來的飛船需要繞道避開灰色星域這一片小行星帶，宇盜們只要從中間穿過去。

在灰色星域裏面行進，還是相對安全的，提前跟交好的宇盜團打個招呼，避開不那麼友好的宇盜駐地，單程差不多一周左右就可以到。

第一天，看着外面璀璨星空是享受，第二天，還可以，第三天……就疲軟了，一切設備運轉正常，又沒有什麼新鮮刺激的事情，大孩子們無聊得嗷嗷叫。

米蘭也給“勇士號”設定了自動行駛和危險示警，目前他們已經離開了罌粟頭骨的駐地範圍，借道另一家宇盜的星際通路，本段航程非常安全。

他坐在自己的位子，側頭從舷窗看向外面，看不出什麼表情。

上一次在太空航行，還是兩年前的事。

那時候遇上了宇盜，也遇上了湮滅。

雖然宇盜要挾持船隻，可是最後也是宇盜救了他們，米蘭實在沒法說恨還是不恨，他也沒有那個功夫胡思亂想，只要他和班布能夠活下來就好。現在他們倆確實已經活得很好，班布又可以離開此處，米蘭的心思開始活絡。

班布說的沒錯，他們是宇盜眼裏的好苗子，現在相安無事，一旦要劃分立場，能不能好聚好散很難說。沒有自己的飛船，他們也根本離不開灰色星域。

自己還是太弱小了。

之前米蘭一直讓自己變強，一方面是立威，另一方面為了應付將來可能發生的各種意外，同時，他可也沒有落下技術層面的東西——太空航行需要具備的各種技能，雖然大多數時間都在紙上談兵，幸好開啟精神力后，在虛擬倉偶爾呆上一半小時也不礙事。

再想多呆一會就不行了，威爾班布小黑貓，三個人六隻眼睛都在監督他不能出問題。小黑貓更是和船醫訂了合同，每三個月給大家做一次全面健康檢查——不管在什麼地方，身體都是最最重要的本錢。

都說有備無患，有理論基礎和部分實際操作經驗的米蘭，面對一艘真實的飛船，當然不能放過，他着實好好研究了一把勇士號的操作台。

魯本將米蘭一開始不感興趣，一夜過後改變想法的原因，直接歸到班布身上——雖然出發點完全不同，但事實的確也是班布造成的——因此對班布非常感謝，囑咐妹妹好好照顧這位小兄弟。

大概因為女性無論年紀大小，對於能夠隨心揉捏並且傾吐心聲的小正太都沒有抵抗力，魯麒特別喜歡逗班布。

米蘭雖然可愛，但強者的臉不是誰都敢捏的，班布就不一樣了，捏一捏揉一揉從來都沒關係。

魯麒當然沒有發現，勇士號後面，遠遠綴着一條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