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班布的病因

“海格力斯，燒水。房間溫度調高。”

缺醫少葯的時候，只能自救。

“是！”

米蘭抱着沒有知覺的弟弟，回到房間，把人平放在床上，開始扒衣服。

班布半睜着眼睛，目光明顯沒有焦距，順從地任由米蘭忙碌，不說話。

米蘭三兩下，利索地將班布扒到連一條小內|褲都不剩，拉過被子把人塞進去，轉身去拿飲用水。

被子裏面涼，班布無意識發出一聲軟綿綿的“嗯……”，身體條件反射地蜷了蜷。

米蘭立刻端着水杯回來，扶起班布：“喝一點。”

班布沒反應。

杯沿對準班布的嘴唇，米蘭根據學到的救護手法——來自德姆雷科的教授——捏捏對方下頜兩側，慢慢餵了一點兒水進去。

班布無意識地吞咽，還是有水沿着唇角淌出來，米蘭心疼地給他擦擦。

弟弟從來沒有這麼脆弱過，這次一定要挺住。

放好班布，米蘭準備去拿濕毛巾，給對方好好擦擦身體。水在蒸發時吸熱，溫水擴張毛細血管，會給皮膚降溫，只要不受涼，是很好的降溫方式，當然酒精的效果也不錯，可惜他們沒有。

剛起身，陰影又籠罩下來。

——德姆雷科默默把溫溫的濕毛巾交給米蘭。

米蘭道了聲謝，開始給班布擦全身。

溫毛巾擦過幾下后，明顯透出班布的溫度，米蘭要去換洗的時候，另一條溫毛巾遞過。

他道謝。

德姆雷科沉默着，負責不斷更換毛巾以供擦拭。

班布全身擦過一遍后，米蘭又要給他喂水，被德姆雷科攔住。

“糖和鹽。”他簡單說，“補充體力。我在主控室。”

說完，他就離開了。

“啊，是的！謝謝！”

米蘭小心翼翼給班布餵了小半杯糖鹽水。

全室溫暖一片，班布終於沒有發冷打哆嗦的癥狀了，只不過還是那麼渾渾噩噩地半睜着眼睛，眼珠機械地跟隨米蘭動作轉動，但是對米蘭問話的回答，就只有軟綿綿的鼻音。

米蘭擔心得不行，海格力斯指揮小機械人，取代德姆雷科的位置，繼續給米蘭遞毛巾輪換。

米蘭一直不停地給班布擦擦擦，同時還做做肌肉按摩。

十四歲的少年，身體就像雨後春筍一樣，抽得飛快，而且往往因為長得太快，只長高，不長肉，班布比米蘭還要瘦一點。

兄弟倆的身材其實都不錯，平常看着沒有海格力斯那樣鼓鼓囊囊的肌肉塊兒，一旦繃緊，那也是不見絲毫贅肉的流暢線條。

班布不怕癢，米蘭給他擦起來更加肆無忌憚，又有體力加持，手下不停給他擦了七八遍，就連長大了的小班布，也被很細緻地照顧到了——沒辦法，小班布摸起來更加柔軟，也比別處更熱。

慘白的人形，這時才有了一絲絲淡粉。

精神力的成像直接作用於大腦，這點淡淡的粉色，對米蘭來說如獲至寶。

他仔細觀察班布面部，手指在對方面頰上摩挲，嘆了口氣，叫海格力斯過來，替他看看班布臉上的潮紅是不是消下去一些。

——班布，不要出事啊。

看着米蘭擔憂模樣，看來躍遷點這一關暫時過了，海格力斯悄悄鬆了口氣，剩下就是班布的恢復。

班布會生病，並非沒有原因。

他製造躍遷點和黑洞，總有代價。

班布除了跟海格力斯商量躍遷外，還商量了另一件事：“工程太大，我會花費很多能量，身體肯定發生異常，需要至少24小時的恢復期，這段時間你也要給出解釋。”他不是萬能的，做個戰艦不算什麼，但是做個能容納他們的躍遷點，屬於超密度天體，構成的能量和質量的基本單位是“萬”。

——請注意，“萬”後面的度量衡不是“公斤”，也不是“噸”，而是“太陽質量”。

地球質量，按噸計，是十的二十幾次方。

太陽質量，是地球質量的三十幾萬倍。

而黑洞，類裸奇點，以及躍遷點的質量，是太陽質量的幾萬到幾億倍。

這還僅僅是構建質量，不包括搭建複雜無比的內部構造。

要憑空生成這麼個東西出來，可知對班布來說，負擔有多重。

——這就是班布事後也要休息的原因。

他是高位面的觀察者，不是全能的神。

班布之前一直在考慮，是讓米蘭在這艘船上繼續擔心三個月，還是到白羊座星域去多多接觸事物，考慮的結果，就是這個看起來性價比很合適的方案。

是的，他覺得很合適。

順便他收集到了米蘭的驚慌和擔憂的情緒，劇烈得一如聽到米納受傷時。

甚至在程度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竟米納和他們分開很久，而班布自己每天都在米蘭眼前晃，聽到親人的噩耗，和看着大活人在眼前倒下去，感覺總有差異。

尤其班布平時幾乎沒生過病，這種對比就更強烈了。

班布的主體部分，暫時以最節省能量且最容易擴散的電磁波形式存在。

需要補充能量，他很餓，餓得能再啃掉一顆小行星。

沒有別的原因。

那枚不穩定的躍遷點，完成輸送任務后，被他迫不及待吞了回去，但是，不夠。

因為這種行為就好像割了大腿肉喂自己吃一樣，治標不治本。

填了胃袋，腿上損傷依然存在，需要外來能量支持。

班布當然不能真的一下子啃掉小行星。

白羊座星域雖然有點被過度開發，但星體都被登記在案，突然消失一顆星星什麼的，也太顯眼了。

容易引起關注的事，班布一向能避免就避免，除非他欠缺常識——在灰色星域的時候，他是真的欠缺常識，還好宇盜在外人來看沒什麼信譽度，要是還在綠葉鎮生活，他要避開別人的關注，還得花費更大的心思。

既然不能整個吞，只能化整為零，在太空飄蕩，吃點別的——太空中存在的不僅僅是星星。

班布吞掉各種輻射、各種宇宙塵埃、高能帶電粒子，甚至太空垃圾。

另外還滲透到行星和恆星中，小心翼翼地汲取能量，盡量不影響星球的正常壽命。

當然，班布特地繞開了一些地方，比如m223躍遷點，就沒有被他咬上一口。

——咬壞了就麻煩了。

要花大量注意力在“覓食”上，他的身體就只好先擱置一邊。退化到嬰幼兒時期那種木木獃獃的樣子，他直覺認為會讓米蘭更操心，因此班布選擇沉睡。

至於高熱……那是程序長時間高強度運算導致的後遺症，物理降溫確實非常有用。

……

“高熱，體溫下降中，神志不清醒，但仍有下意識的行為，這種情況並不罕見，你可以放心，目前他沒有生命危險。雖然看起來他眼珠在動，不像完全昏迷，但實際患者是沒有自我意識的，他始終盯着你，極大可能因為你和他感情很深。”

站在班布床前，中等身材的男人對米蘭說完話，點點頭，同時把一塊白色物品從班布額頭上取下來，對於兄弟間感情深厚的人，他們非常容易找到共同語言。

那白色物品長得很像板磚，但體積小了足足四分之三，看起來九成九像塊肥皂——雖然高分子震蕩洗衣機算普及型家用電器，浴液也是常用消耗品，但肥皂這種東西，還是沒有消亡。

——嚴格說來，這算作板磚的升級版，全自動醫療診斷儀。價值十七萬星幣。

說話的男人有一個高高的大鼻子，還有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美杜莎私家醫院五兄弟之一。他也是美杜莎號的領隊，瑟斯迪·布思曼，第一次回復米蘭函件，提出可能要做其他檢查的人也是他。

“放進醫療艙——你這裏有醫療艙吧？用這個營養液配比。”瑟斯迪隨手寫下幾個字母。

“醫療艙有的，但是沒有藥物。”米蘭回答。

“喔，沒關係，小雲來找找壓縮錠片，你們自己泡。”瑟斯迪目前在米蘭的船上，作為醫生，隨身不攜帶個千八百種藥物，簡直不能出門——都是空間鈕的功勞。

打量一下房間，瑟斯迪從空間鈕里拽出兩隻淺色藥箱擺在桌上，他身後黑髮雙馬尾少女答應了一聲，開始翻找。

她是一位全身上下散發著溫和氣場的小個子女孩，嘴角總是帶着溫暖笑容，看起來十分文靜可愛。

趁她翻找的工夫，瑟斯迪在自己光腦上敲了一串文字和數字，發送。

米蘭接收，米蘭簽字。

於是藥費就轉賬到對方賬上了。

至於出診，本次免費。

——是的，這位瑟斯迪先生經常作為領隊出行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將明碼標價和治病救人結合的很好。

人道主義並不是做慈善，自己沒有收入，別說研究，就是吃飯都成問題。

但處處收費，甚至錢不到賬就不肯治療，斤斤計較實在過於功利。

關於疑難雜症的醫療方案，第一次永遠免費，藉機索取高額費用，那是敲詐。

患者的情況得到緩解之後，再正式收取費用，就是很正常的醫療過程，正常的勞動報酬。

當然，藥品因為專利權，始終是要收費的，付款方式接受現金、支票、轉賬、抵押和分期付款。

醫療儀器也對外出售，一口價不打折，專利權就是這麼牛。而且美杜莎醫院掌握核心程式的密鑰，一旦程序被外力拆解或破解就自動銷毀，所以不怕被人買走仿造。

壓縮錠片的成本，根據藥品成分不同而異，瑟斯迪給出的處方葯，價格並不算高昂，幾百星幣而已。

看到米蘭爽快低頭簽字，瑟斯迪沒說什麼，片刻后他光腦傳來回饋，一看費用，不由頓了一下，提醒：“你沒有輸錯數字？”

“沒有，您剛剛還說，所有醫療設備都在出售的行列，我想購買這台醫療診斷儀。再說，住院交押金也是必須的，萬一我不能及時簽字，這些方便您逐步扣除。”米蘭微笑，“錢要花在最應該花的地方，除了我弟弟以外，我願意盡一切力量拯救我的父親。我研究了一遍美杜莎醫院的基本要求，表面功夫我們都可以簡化，救人最重要。”而且班布三年前就挺喜歡板磚的，順便買個升級版肥皂給他，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