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直不想對秦衛講出蔣誠的名字,我怕褻瀆了蔣誠。那年,他午夜從這座大廈上跳下去的時候才二十三歲,剛出道一年,很有前途的搖滾歌手。
我同他最先相識,自從很默契地識別出我們是同類人後,成為了談得來的朋友。他成長地坎坷,一直一個人生活,為成為歌手付出了很多。他是經我介紹才認識的秦衛,然後被秦衛吸引,陷了進去。蔣誠不想為難我,一直將感情藏得很好,因為一次醉酒,意外當著我同秦衛的面說漏了嘴,之後他對我道歉,然後避開我們一段時間。
只是沒想到再聽到他的消息,已經是他跳樓之後。那段時間聽到些傳聞,說他演唱會時在後台吸白粉,蔣誠之前偶爾向我提到過,說很多人唱歌的時候得靠這些東西吊著神。我以為是這件事情的曝光逼他走上絕路,當時看秦衛難受,我還寬慰他。沒想到之後收到了蔣誠寄來的包裹,他臨走之前發的,當時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將東西留給我,現在,懂了。
包裹里有一份錄音,幾封信。
只有一封是給我的,其他的,都是寫給秦衛卻未寄出的信。
蔣誠在給我的信中說他染了毒也染了病,不想面對未來毫無希望的生活,他說他誰也不怪,他願意成全秦衛的野心,也願意在秦衛太放肆的時候,幫他收收腳步。他拜託我,要是有一天秦衛做得太放肆,便將這錄音拿出來,公佈於世。蔣誠說他早晚要走上這條路,誰也不要覺得內疚,但是希望有些人不要忘了良心。
我打開錄音,錄音里秦衛給蔣誠介紹了當時混得風生水起的一位投資人,秦衛說那人很喜歡聽蔣誠的歌,希望蔣誠幫個忙,賣秦衛個面子去陪陪那人。秦衛對蔣誠說很需要那人的幫助,他說小誠你幫幫我。
蔣誠同意後去見了那位投資人,套出了很多關於秦衛的話題,見不得光的撈金手段,利用了誰,陷害了誰。
我不知道當時的蔣誠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去接受秦衛的提議,又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去錄音,大概是秦衛叫他加深了對人世的絕望,他還那麼年輕,年輕到無法珍惜自己的生命。
媒體對蔣誠的後續報導中,說他是因為患有重度抑鬱症才去選擇了輕生,當時一片惋惜,包括秦衛。
我那時還迷戀秦衛,迷戀的時候眼睛裏便有了盲點,我選擇了沉默。我甚至傻到去感慨,不管秦衛對別人怎樣,他卻對我卻情真,他將那些陰暗的事情對我隱瞞,大概也是為我好。我那時候是不是太過年輕,即使知道了錄音內容,仍然很傻很天真的相信秦衛。
其實我現在已經分辨不出秦衛對我的感情,多少真多少假,我仍不忍心去全盤否認。
蔣誠的忌日裏,我會去多上些香,我有愧於他。
從秦衛那裏離開,我其實已經很疲乏,這種耗費心神的事絕對是力氣活。找到那家楷楷喜歡的冷飲店,給小孩打包了幾份雪糕,等待的時候給手機裝上電池,果然是華睿陽數十個未接來電。
我撥過去,那頭華先生明顯壓着火氣,他問道:“在哪兒?”
我道:“冷飲店,給楷楷買雪糕,順便也給你買了個,大便形狀的,巧克力味。”
他道:“我沒心思跟你說笑,馬上給我回家。”
“好,馬上就回。”我應下,等雪糕做出來,又在街上晃悠悠轉了半條街,怕雪糕真的化成一坨那啥,這才攔車回去。
華睿陽在家中書房對着電腦處理文件,我推門進去,他不抬頭,我敲敲桌子,他道:“你還回來幹什麼?乾脆就破鏡重圓去吧。”
我笑,道:“那你不就孤家寡人了。”
他抬頭,道:“我身邊不缺人,不勞沈先生費心。”
我憋不住地笑,道:“華先生,您現在很幼稚。我剛才確實去見秦衛了,拿華先生當幌子,威脅了一下,先等到明天,要是明天還沒有改觀,睿陽,那時候再按照你的計劃走。”
他起身抓住我後頸,掐着我脖子將我拖去書房沙發,把我摁倒在沙發上,他氣道:“放我鴿子又去見面了?沈文初,你還真不把我放在眼裏,想被我禁足嗎?”
我掰開他的手,換個舒服姿勢躺在沙發中,笑道:“要禁足你早就禁足了,不過我怕你捨不得。”
華睿陽一笑,用蠻力將我翻身成趴伏在沙發中,我道:“不要大白天幹壞事,注意風度,華先生。”
華睿陽在我背後道:“你好像還沒有意識到今天的問題有多嚴重。沈文初,我早晨跟你求婚了。”
我沉默,他又道:“然後被你拒絕了。”
是啊,我的禍惹大了。他繼續說著:“秦衛那點事,我並不放在眼裏,只是不出手罷了,我稍微動作就能將他整治得死死的。讓我生氣的是你,你就那麼想拒絕我?還是說你準備隨時打包離開?沈文初,我警告你,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你最好好好想想怎麼彌補我。”
我後背被他摁着,陷進沙發中,只能悶聲道:“要不你在求一次婚?”
他竟然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我驚道:“華睿陽,你不要太幼稚。”
背後他的動作稍停,我以為這樣就行了,沒想到他邊打還感慨道:“這麼打着手感更好。沈文初,你要是想不出彌補我的法子,我可一直打下去了,待會楷楷從幼兒園回來,叫他也來參觀,怎麼樣?”
我默默地罵著國罵,不小心問候了下華夫人,男人手勁即使收斂着也還是小不了,沒一會我就覺得屁股疼得熱辣辣的,於是只能投降道:“我跟你求婚行了吧。”
他又抬手重重打了一下,道:“大點聲,再說一遍。”
我大聲道:“華先生,我跟您求婚還不行!”
“那什麼時候?”
“你先把我放開。”
“不行,你先定日子,必須正式點的。”
我默默罵著草,你丫跟我求婚的時候怎麼沒正式點,這會子倒要求我正式,手頭又沒有黃曆,叫我怎麼定日子,眼看着他一巴掌又要落下來,我趕緊道:“我生日不是快了嘛,我生日那天跟您正式求婚,這樣行了吧,雙喜臨門!”
華先生終於面帶笑容地收手,把我拉起來,道:“勉強通過。”
我趕緊提褲子,道:“那你還是別勉強了,剛才的話全部收回。”
華睿陽一把揪住我往上提褲子的手,道:“別穿了,還得脫。”說著又將我拽到在沙發上。
感覺,被他耍了。
那天夜裏秦衛召開了一次發佈會,他對媒體澄清道:“我跟文初確實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不是那種關係,圈子裏很多人都知道的,我、文初還有陶桃,是鐵三角的好朋友,不信可以去陶桃那邊取證嘛。八卦雜誌就愛亂傳,搞得我不想成為話題人物都不行,我再澄清一遍,跟文初只是好朋友,希望大家也不要去打擾他的生活。”
接着他又道:“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大家對我的關注點有些偏移,其實我只想做一個好演員。一直在準備的新片《硃砂》馬上開機,是講述前世今生的故事,很打動人心,還請各位媒體朋友多多關注。”
我叫來華睿陽看這段視頻,華睿陽冷笑道:“你玩手段了?秦衛張張狂狂,也不過如此。”
我陪他笑道:“是啊,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秦衛是,我也是。
他提到的新片《硃砂》,應該是本來想同我跟陶桃一起合作的片子,他放棄等我出演,已經是最明確的信號。但願真的到此為止,我祝福他成為更棒的演員。
我有些發獃,被華睿陽掐了下,他沖我一笑,道:“秦衛還真是幼稚,頭是他挑起來的,不過之後事情怎麼發展,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辰星底子不幹凈,我就幫他查查好了。”
我怔,道:“睿陽,能不能到此為止?”
他瞥我一眼,道:“不能。這種人,不教訓下,永遠不知道分寸。”
我無言以對,卻不想再去勸阻,只是道:“那你不要太過分,多少警示下就行,弄得太難堪不好。”
他點頭。
晚上有些意外地接到了陶桃電話,問她在哪裏,她道:“我剛回國就看見你跟秦衛的新聞,你們整什麼么蛾子呢?”
我道:“有點麻煩,什麼時間有空,我去找你。”
陶桃道:“最近都清閑,那就約明天吧,你給我發來的劇本我看了,很好,正是我想要的那種,明天也談談。”
我應下,陶桃約了家名字陌生的酒吧,我問是什麼地方,她笑道:“我跟先生一起開的,還沒正式營業,請你先去瞧瞧,提提意見。對了,我先生很想認識一下你那位華先生,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有空就一起過來。”
我一猶豫,道:“我去問問。不過陶桃姐,要是華睿陽過去,你千萬別把秦衛也叫過去,更別當著華睿陽的面提秦衛名字。”
陶桃笑道:“放心,我早放棄撮合你倆了。是我先生想跟華睿陽認識認識,以後生意往來好方便些,我現在好歹是有歸屬的人,當然趨利避害,放心過來吧。再說,秦衛最近做事不大厚道,連我都想盡量避開他。算了,不多說了,明天過來詳細談。”
我應下,然後去跟稟告華先生,華睿陽抬頭看我一眼,道:“文初,你是不是以為我很閑?”
我道:“看來您很忙,那我生日那天你也別過來了。”
華睿陽瞪我一眼,道:“明天幾點?我從公司直接過去。”
陶桃笑道:“放心,我早放棄撮合你倆了。是我先生想跟華睿陽認識認識,以後生意往來好方便些,我現在好歹是有歸屬的人,當然趨利避害,放心過來吧。再說,秦衛最近做事不大厚道,連我都想盡量避開他。算了,不多說了,明天過來詳細談。”
我應下,然後去跟稟告華先生,華睿陽抬頭看我一眼,道:“文初,你是不是以為我很閑?”
我道:“看來您很忙,那我生日那天你也別過來了。”
華睿陽瞪我一眼,道:“明天幾點?我從公司直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