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官難做糊塗事1
褚慕卿從棋瓮里摸起一粒黑子落下,兩人安安靜靜的下了會棋。
最後,韓子簫輸。
韓子簫收着棋盤上的棋子,“王爺棋藝精湛,下官望塵莫及。”
自從韓銘德辭官回鄉后,褚慕卿少與人下棋,如今和韓子簫對弈,也算是對出了一點趣味。褚慕卿抬了抬眼,“可要再來?”
“那就要看王爺的意思。”
“你若不乏,便再來一局。”
“下官奉陪。”
褚慕卿執起棋子,隨口問了句,“你打算何時前往雲州?”
“明日陪王爺一塊去祖父墓前祭祀,後天一早就走。”韓子簫一直懷疑褚慕卿山長水遠來蘇州的真正目的,便問:“王爺呢?”
“本王也打算後天走。”
“王爺是要回京?”
“難得來江南一趟,就這麼回去難免可惜,所以,打算順道去探望一位故人。”
探望故人?韓子簫自然不會去問攝政王要探望的故人是誰,但據他所知,蘇州往西行便是他兄長陵王的轄地。若是故人,那麼陵王絕對算得上一個。
韓子簫回來才兩日就要走,韓夫人十分不舍,含着眼淚送別。
蘇州到雲州,騎馬也就兩天不到的行程。
既然是暗查,當然不能暴露身份。韓子簫依舊便服,好在那雲州知府張勉與韓子簫並沒打過照面,即便是眼對眼地看着他,也不會被認出來。
韓子簫帶着葉青和兩名打扮成隨從的侍衛在雲州衙門附近轉悠。先是讓葉青特意去街上套當地老百姓的話。
得回來的消息也十分一致,一提到雲知知府張勉張大人,老百姓個個叫好。
“張大人為民辦事,為民解憂,是咱們雲州當之無愧的父母官!”
“張大人為官清廉,兩袖清風,他能來雲州當官,是咱們雲州百姓的福分。”
……
韓子簫這下頭疼,攝政王懷疑雲州知府貪污賦稅,但這雲州百姓卻對雲州知府敬愛有加。這到底是攝政王心裏作祟還是這雲州知府藏得太深?
旁邊的葉青小聲道:“公子,剛打聽時知道衙門裏今日有案要審,要不咱們去衙門瞧瞧?”
韓子簫一聽,覺着提議不錯,“去看看也無妨,正好我也想見一見這百姓口中兩袖清風的知府大人。”
雲州衙門擠滿了人,都是來看張勉審案的。韓子簫擠不進去,只得在外圍踮起腳瞧了幾眼。公堂上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留着一抹山羊須,頭戴官帽身穿官袍,鏗將有力的聲音在這外面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案子也是十分有趣,不過是一戶農家養了一頭母牛,母牛時常跟村子裏另外一家的公牛一塊吃草,十分親近,第二年母牛生下一頭小牛,如今小牛長成了大牛。那養了公牛的農戶要要求養母牛的農戶歸還他們家公牛的牛崽。
兩戶人家一直鬧着,於是就這麼鬧上了公堂。
養公牛的農戶振振有詞,“大人,他們家就一頭母牛,若不是他們家的母牛勾引我們家的公牛,又怎能有牛崽出生?大人,這可就好比是草民流露在外的孩子,無論如何,親骨肉始終要認祖歸宗紅,如今我們家公牛的牛崽被別家強佔,您可千萬要替草民做主啊!”
養母牛的農戶也十分在理,“大人,草民家先前只有一頭母牛沒錯,但是吳山他既然一早認定這牛崽是他們家公牛的種,那為何不在牛崽剛生下來的時候過來討?偏要等到一年後才來?草民辛辛苦苦養了一年的牛崽,如今卻要被人牽走,這天理何在!”
圍觀審案的百姓在外頭小聲議論,“依我看,這牛崽就該兩戶人家一人一半,有什麼好爭的。”
“那怎麼行,牛崽是人家養了一年的。誰家養個牲畜容易,每天照料着,費了多少功夫。依我看,就該判給養牛崽那家的。”
旁邊的百姓都議論開來,葉青小聲問:“公子,你覺着這案子該如何判?”
韓子簫道:“這案子顯然是養公牛的農戶胡攪蠻纏,但他會耍賴皮,讓牛崽認祖歸宗的話都說了出來,可有些難辦。還是看看這位清廉的知府大人如何判。”
公堂上,那養了公牛的農戶讓了一步,“大人,既然牛崽他養了一年,草民也不讓他吃虧,不如殺了牛,兩家一人一半。”
養母牛的農戶咬一咬牙關,再爭辯下去說不准他養了一年的牛崽可就什麼都沒了,正想要答應一人一半。
公堂上的知府大人張勉呵斥道:“你家中也養了牛,總該不知養牛的辛苦,如今人家養了一年的牛卻要分你一半,天理何在?”
養公牛的農戶不服氣,“大人,他們家的母牛是我們家公牛的種,草民佔一半有何不可?”
張勉道:“那本官問你,當初牛崽生出之時,你明知是你家公牛的種,怎麼不接回去?”
養公牛的農戶啞口無言,但還是硬着頭皮爭辯,“但無論如何,草民已退步只求一半的牛崽,另一半留給他們家,這難道還不行?”
張勉道:“牲畜不比人,我朝律法沒有牲畜也要認祖歸宗的條例,這牛是劉二養大的自然是歸劉二家。但是,劉二家的母牛是因為吳山家的公牛才有的種,在這一點上吳山吃了虧,所以,本官判劉二家的母牛再與吳山家的公牛配種一次,誕下的牛崽就歸吳山。”
劉二一聽,大喜,連忙拜倒,“多謝青天大老爺,多謝青天大老爺!”
吳山也無話可說,於是這案就這麼結了。
想到斷案,韓子簫心生一計。這平民間的一些小爭小吵他怎麼解決都撈不到好處,若是換做能撈得到好處的案子,這貪官必定會現出原形。
第三天一早,雲州衙門前一名中年的婦人擊鼓鳴冤。還在用早點的張勉放下碗筷換上官袍就要出來升堂。
婦人楊玉梅跪在公堂之下,哭腔道:“大人,民婦的閨女昨日去了河邊洗衣裳,至今未歸。聽昨日同民女的閨女一道在河邊洗衣裳的沈二姐說,民女的閨女是被城西馬員外的兒子拐了,大人,您一定要替民女做主啊!”
公堂上的張勉蹙起眉,看向楊玉梅旁側的另外一名婦人,“你就是沈二姐?”
“回大人,民婦就是。”
“楊玉梅之女被城西馬員外的兒子拐走之事,可是你親眼所見?”
沈二姐低着頭道:“大人,確實是民婦親眼所見。”
“那你說說當時詳細。”
沈二姐回想着,“昨日民婦早晨在河邊洗衣裳,趕巧楊大姐的閨女也來了河邊。過了會,民婦聽到對岸有叫喊聲,抬眼一看,正見城西馬員外的兒子帶着一名僕從把楊大姐的閨女給擄走了。”
知府張勉朗聲道:“傳喚馬員外之子!”
待官衙把城西馬員外之子傳了過來,已經是一個時辰后。那馬員外之子名為馬遠,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來了公堂手上的一把扇子還優哉游哉地搖着。
一旁的師爺對着道:“大膽,見了知府大人還不下跪!”
馬遠揚起下巴,“本少爺為何要下跪?”
“你……”
張勉示意一旁的師爺禁言,看着馬遠問:“昨日早晨有人親眼見你將楊玉梅的閨女擄走,可真有此事?”
馬遠不屑一笑,“大人,這分明就是栽贓陷害,本少爺家財萬貫,要是想玩女人何須要用捋的,去那花街柳巷走一圈,誰不搶着伺候本公子。”
張勉怒目而視,一拍驚堂木,“公堂之上,誰容得你這般放肆!”
馬遠依舊弔兒郎當,“大人,我這說的可是實話。”
沈二姐抬起頭指着馬遠,“你將那楊大姐的閨女拐走,我親眼所見,你別死不賴賬!”
馬遠瞪了一眼沈二姐,“你哪隻眼睛看到了?!”
“我兩隻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拐了楊大姐的閨女!”
“你含血噴人!”
張勉再拍驚堂木,“肅靜!”
公堂上立即安靜下來,張勉看向馬遠,“你口口聲聲說沈二姐污衊你,那你可有不在場證明?昨日早晨你在何處?可有人證明?”
“我……我昨日在府上閑着,一整天沒踏出家門半步。”
此時,在外圍的人突然有人道:“大人,他說謊,昨日草民在街上還遇見過他!”
馬遠狠狠瞪了一眼方才說話的人。張勉厲聲質問:“馬遠,你方才說你一整天沒踏出家門半步,現下有人指證昨日還看到了你,你又作何解釋?!”
馬遠一時沒了語塞,“是,本公子確實出過門,但就是沒去那河邊,更沒拐那朱玉香!”
張勉眼神更為凌厲,“方才公堂上並未提朱氏楊玉梅閨女的名諱,你又怎知她名朱玉香?難不成是相識的?”
“我……”馬遠這下可真沒話說了。
楊玉梅泣不成聲,“大人,民女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如今她下落不明,您可一定要替民女做主啊!”
“此事還有待查證,等真相大白之時,本官定會還你一個公道!”張勉一拍驚堂木,“來人,將馬遠先關押地牢,擇日再審!”
於是,馬遠就這麼被押進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