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

從機緣巧合的相識到逐漸互相了解，再到產生感情，然而唐姍姍覺得，所有曾經經歷過的一切都沒眼前這份感動來得鋪天蓋地。或許與病中感情脆弱不無關係，但此時的心情並不是假的，唐姍姍覺得，她會一輩子記得李得意對她的好，對可心的好，此時此刻，李得意就是她認定了的今生的丈夫，可心的父親。她跟自己發誓要一輩子在他身邊，對他好，不離不棄。所以她會在迷迷糊糊間對李得意說：“我會用一輩子報答你。”

李得意聽了，說：“傻話，兩口子不就是互相照顧？”

唐姍姍在這句淡淡的卻溫暖的話語中睡去，李得意看她睡著了，又給她掖了掖被角，起身過去兒科那邊陪可心。

兒科的護士都知道李得意老婆也住院，體諒他的辛苦，對可心也格外照顧，可心本來就是挺懂事一個孩子，只是生病的關係，身體難受又見不到媽媽，難免哭鬧。

白天的時候被護士們哄着睡了，到晚上精神還挺好，李得意過來的時候還醒着。

可心看見李得意進來，立刻爬起來要抱抱。李得意抱着可心，聽護士說這一天的檢查結果，可心趴在李得意懷裏，斷斷續續地喊着“媽媽”。

李得意摸了摸可心的頭，說：“可心想媽媽了？那可心得快快康復，再見到媽媽的時候還是以前健康活潑的可心。”

也不知道可心能不能聽懂，反正她就是扒着李得意的衣服不撒手。孩子身體不舒服，又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總算看見父親，趕緊抓緊了，生怕下次睜眼，又不見了。

李得意抱着可心，又不想影響同病房的其他孩子休息，只能默默地悠着可心，不停輕拍她的後背，讓她知道爸爸一直都在，不會離開她。直到過了好久，才發現孩子已經睡著了，可是小手還緊緊抓着他。

李得意這個心疼，把可心放回病床上，她還不鬆手，又不敢大力扯，怕把她驚醒，輕輕地，反反覆復地，才從那隻小手裏把衣服抽出來。

成年人的恢復能力畢竟快一些，加之唐姍姍是焦慮引起的身體不適，轉天的時候，唐姍姍已經退燒，上午掛過水之後立刻到兒科看望可心。看得出可心見到媽媽挺高興的，只是身體狀況還是不太好，會肚子疼，也吃不下什麼東西。

唐姍姍看到可心之後彷彿什麼病痛都沒有了，精神也好了起來，完全不需要再吃藥的樣子，強烈要求出院，好過來兒科照顧女兒，被李得意連哄帶拽地弄回去複查。

大夫看了唐姍姍的複查報告，認為可以出院，唐姍姍心裏惦記着孩子，早就忍不住了，回病房把衣服換完就跑了，其它的手續全留給李得意去辦。

可能母親的守護真的會令孩子心安，自從唐姍姍來到兒科病房，可心明顯安靜了不少，吃藥掛水也挺配合，唐姍姍喂她食物也會都吃下去，只不過還是有些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唐姍姍心裏這個難過。

可心住院四天，時間不長，到了日子，大夫讓回家繼續觀察，好好照顧。

三口人回到家，唐姍姍一邊看着可心，一邊上網，找了好些嬰兒腸炎該吃些什麼、如何保養的帖子來看，然後照着那些有經驗的媽媽們所說的做。

不知不覺，可心算是康復了，但是總感覺孩子安靜了不少。經過這次的事，李得意和唐姍姍作為父母也成長了，在照顧孩子方面也更加小心。但是，小心照顧並不是一味驕縱，他們越來越懂得，真正能抵抗疾病的是好的身體素質。

李得意給可心報了個嬰兒游泳班，讓唐姍姍帶着孩子去學。唐姍姍覺得這麼小的孩子學游泳會不會早了點？不過跟教練溝通了之後，發現還是有不少好處，起碼可以鍛煉心肺功能，增強體質。她也沒指望孩子將來能在游泳方面有所建樹，只希望她好好地、健康地、平安地長大。

與游泳相比，唐姍姍更想讓可心練個芭蕾，她自己小的時候就練過一陣子，後來學校課程比較緊張就疏忽了，再後來父母亡故之後，她也沒再做這方面的奢望，所以此時，又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

不過，讓可心去跳芭蕾李得意可不同意，他是看過那些舞蹈演員練功是如何辛苦的文章的，覺得太容易了，還總是受傷，不忍心讓可心去經歷那些。

兩個人爭論不休，可心坐在一旁看着他們直笑。

最後也沒爭出個結果，又一想，這得是好幾年之後的事兒了，現在爭來爭去似乎早了些。於是唐姍姍起身去廚房做飯，李得意拿了個蘋果給女兒挖蘋果泥吃。

可心這次生病，可把李得意累壞了，女兒終於算是出院回家調養，唐姍姍可以照顧，他也就回公司去上班。

公司已經可以獨立運轉，李得意在或不在沒什麼兩樣，都是一大早從中轉站運來成車的待派快件，他們的快遞員分揀之後裝車去派送。李得意在的話無非起到一個督促作用，還有就是遇到什麼快遞員解決不了的棘手問題或者難纏的客戶，由他出面比較好。

李得意回去上班那天起晚了，到公司的時候是十點來鍾，一進門就聽見哇啦哇啦一陣外國話，李得意站在門口就是一楞。趕緊進門一看，葛芳蕊抱着個玻璃杯，正聚精會神地對着電腦看韓國電視劇呢。

“你，”李得意說，“你幹嘛呢？”

葛芳蕊瞄了一眼李得意，眼睛馬上又回到屏幕上，說：“來一起看，我昨天搜到的這個片子，可好看了，講的是……”

李得意已經走到葛芳蕊旁邊，說：“我請你是來工作的。”

葛芳蕊還沉浸在劇情里，只“呃？”了一聲。

李得意伸手把當前網頁給關了。葛芳蕊正看得投入，一下子就急了，說：“你幹嘛你幹嘛？”

李得意說：“你要幹嘛？想看電視劇回家看去。”

葛芳蕊把玻璃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裏面的水都濺了出來，說：“又沒多少工作，還不能上會兒網啊？”

李得意說：“沒事兒做就去旁邊庫房給快遞分類，要不就從網上找企業名錄開發客戶。”

葛芳蕊說：“那些不是我的工作。”

李得意說：“上班時間看電視劇也不是你的工作。”

“我……”葛芳蕊說不出話了，坐着生悶氣。

這個時候電話進來，有個客戶有包裹要寄，頭一次找他們，想諮詢一下價格還有幾天能到達之類的，問題比較多，正趕上這客戶語速比較慢，說著說著，葛芳蕊就不耐煩了，問客戶：“你到底寄不寄？”

李得意趕緊走到她旁邊，拍了她腦袋一下，把電話搶過去，又把客戶好一陣安撫，不知客戶是沒打定主意用他家，還是真的被葛芳蕊氣到了，聽完李得意的解釋也沒說什麼，把電話掛了。

李得意扭頭對葛芳蕊說“你怎麼跟客戶說話呢？”

葛芳蕊說：“什麼我怎麼說話？你沒聽出來？他就是不想寄。”

李得意說：“客戶寄不寄是客戶的自由，可是你什麼態度？得罪一個客戶，他會跟他的朋友抱怨你，你知道會影響到多少人嗎？”

葛芳蕊想說“關我什麼事兒？”，可是她是見識過李得意少年時期那個火爆脾氣的，雖然他不打女人，可是被吼兩句她也受不了，於是口氣緩和了下來，說：“行了，我知道了，我下次注意行了吧？”

李得意看了看她，知道她不是真心認錯，不過也沒再理她，回自己的座位看看這兩天有沒有什麼急事。他是個閑不住的人，手邊沒事兒了，就到隔壁倉庫整理快件，把他們定點大學和大學城的快件都堆到一起，準備明天裝車去送。

葛芳蕊不能看電視劇了，這個時間，公司里也沒個人，她實在閑極無聊，就到隔壁看看李得意在幹嘛，沒想到，他真的在一包一包地碼包裹。

葛芳蕊站在門口，說：“這些事兒讓下面的人去做不就得了。”

李得意手邊的工作沒停，說：“我又不是什麼大老闆，哪分什麼下面的人上面的人，都是幹活賺錢，他們是我也是，沒什麼區別。”

葛芳蕊說：“你就是個勞碌命。”

臨近正午的陽光照在葛芳蕊身後，影子很短很短，倉庫裏面也沒開燈，裏面挺暗的。李得意說：“我一沒學歷二沒手藝的，只能靠勤勞吃飯了。”

李得意穿了個白色的t恤，面朝里，正在認真分辨快遞上的地址，從門口的地方看過去，他的身影彷彿與多年前的某些時刻重疊了。那個時候，李得意就總是走在葛芳蕊前面，給她個背影，讓她在後面使勁兒追，後來，她確實追上了這個人，並順利確定關係，但是，他還是一直走在她前面，連看都不太看她。

葛芳蕊知道那個時候李得意沒有多喜歡她，至少比她喜歡他少，但他那個時候那麼帥氣，那麼耀武揚威，周圍學校的混子都知道他。

現在呢？現在的他只是個普通的男人了，每天就知道上班、下班、收快件、寄快件，對客戶，哪怕是啰里八嗦、特別難打發的那種人，都客客氣氣的，沒有一點以前的囂張樣子了。

但是，卻有另一番味道。穩重、誠懇、可靠。如果說少年時代的李得意頂多算個少女心中的偶像，那麼眼前的李得意已經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葛芳蕊不由又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