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破炎城。

整座城都籠罩在金色的陣法之下，像是一顆散發著珠光寶氣的寶珠。

藍御風臉色陰沉，手中握着玉皇看着面前的幾個人。

鄭航跪在地上，背後是城主府三百侍衛，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人頭在藍御風面前攔成一道堤壩。

明宿仙君站在鄭航身邊，懷裏抱着獸靈，一手摸着那黑色順滑的皮毛，一邊帶着笑意捉住了藍御風一隻手臂。

那四個住在別院的仙君站在遠處，也是牢牢地盯着他。

“師祖，還請放手，晚輩有要事去做。”藍御風駢指成劍，指在明宿手上，一點也不顧自己的腕門還在對方手中。

“你就是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明宿仙君果然乖乖放了手，嘴裏卻幽幽地道。

藍御風向前走的步伐停了下來，握着玉皇的手青筋爆起，指尖卻是青白的，一點血絲從掌緣落下。他緊緊地抿着嘴，沒有回頭。

根本不用別人來說，他也知道這短短一段時間以內，那方的戰鬥可能早已結束。而那個孤身赴戰的人更是可能遭遇不測。

但即使如此，他又怎麼能讓霍昊一個人面對這一切。那人註定與他糾纏不清，生死相依。他們二人在這些年的艱難中，早已是相濡以沫的兩尾魚。如果一方身死，另一方又怎麼能活得下去。

這些想法在他的頭腦裏面衝撞，慢慢的卻冷靜下來，他稍稍放鬆了自己因為太過痛苦而攥緊的雙手，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轉過頭，看着明宿仙君，道：“我雖然知道我不能改變什麼，甚至可能去了也是送死。但霍昊是我生死相依的道侶，我自然不能棄他於不顧。師祖，倘若我想要離開，這陣法也困不住我。如今情況危急，還請師祖為我打開大陣。”

“明知赴死，還要前行，何等愚蠢！霍昊孤身赴戰，不就是明知你二人敵不過仙帝，所以保下你一人的性命，你如此作為，怎麼對得起他這般心思！”看着他冷靜下來，明宿仙君的笑容斂了下來，皺起眉頭說道。

“他的想法是他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我的想法。師祖，我二人自修真界始，糾纏不清，最後得以相依相守，中間不知道有多少波折。長生大道固然令人心嚮往之，但長生如若了無生趣，不如赴死。”

明宿仙君看着藍御風平靜卻滿含堅定的雙眼，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也罷，我對這仙界不滿已久，你兩個小輩尚且有對上仙帝的勇氣，我又怎麼能畏首畏尾。”

“師祖不必如此，這是我們兩人和仙帝之間的私怨。”藍御風深受感動，卻搖了搖頭，拒絕道。

“你們的私怨，我偏要插一腳。你的想法是你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我的想法。”明宿仙君伸手彈出一道靈訣，空中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大陣露出一條縫隙。

他率先出了大陣，藍御風也只好跟上。兩人出了大陣，卻見一直站在遠處的弦梓四人也跟了上來。

“四位先生？”藍御風皺起眉頭，看着四人，摸不清他們有何目的。

“我們已和霍昊定了心魔誓約，要護你周全，既然你要去，我們又怎能不去。”伏鴉嘶啞的聲音說道，臉上卻沒有什麼不悅。

藍御風點了點頭，玉皇脫手而出，變成一把大劍。他踏上劍身，手中掐訣，只是一瞬間，劍光留下一道長痕，朝着仙城而去。

霍昊再次揮出一劍，徹底支撐不住身體的疲憊和痛苦，單膝跪在了地上。儘管他不想要如此，但身體卻徹底違背了意志，眼前一片血色，對面的人影迷迷糊糊，連聲音都聽得不清楚。

“沒想到本座竟然真的小看了你，不過一隻螻蟻，竟然如此堅韌。不過，到此為止了。”仙帝眼神冷厲，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仙帝一身紫衣已經破破爛爛，前襟也有一片鮮艷的血痕。看着跪在遠處的人，慢慢彎起嘴角，手中一縷星輝已經聚集。

霍昊嘴角露出一個笑容，血液順着嘴角流下，他看不清楚仙帝的表情，卻可以聽到他語氣中的氣憤懊惱。

仙帝看到那笑容更是氣憤，正要擲出手中的星輝，忽覺上方異動，他將星輝朝着頭頂射去。一道劍光自上空俯衝而下，將那道倉促射出的星輝擊碎。

藍御風御着玉皇飛向霍昊，在他身邊從劍上跳下。看着霍昊的慘狀，他的眼睛不禁紅了。

“師兄，是你嗎？你怎麼來了！”霍昊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神色焦急地想要站起來，不堪重負的身體卻絲毫無法動彈。

他伸手撈住藍御風的手臂，神色更加倉皇，“師兄，你怎麼會來這裏？你受傷了嗎？”

藍御風眨了眨眼睛，把即將流出的淚水逼了回去，這才握緊霍昊的手，道：“我自然沒有受傷，你卻傷得不輕。”說著，他從儲物袋裏取出靈丹，喂進霍昊嘴裏。他的神色已經平靜下來，手卻還微微顫抖，幾次都沒有把丹藥塞進霍昊口中。

霍昊抓住他顫抖的手腕，接過丹藥放進口中，臉上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聲音猛然間溫柔下來，“我沒事，師兄，不要擔心了。其實我本來不想把你一個人留在破炎城的，即使是赴死，我也想要和你一起。但……我實在不捨得。”

這邊兩情依依，那邊仙帝已經和后趕來的明宿仙君打鬥起來。

明宿仙君飛升已久，又是修士中實力最為強橫的劍修，實力遠不是霍昊可以比的，一時之間，竟和受傷的仙帝鬥了個相當。

“御風，給霍昊那小子餵了丹藥便過來，讓那四個人給他護法。”明宿仙君一邊揮出一劍，看向霍昊和藍御風，高聲呼道。

藍御風扶着霍昊坐在遠離竹林的一塊平地，看着他逐漸入定，才站了起來。他握着玉皇看着遠處正在與明宿仙君打鬥的仙帝，緩緩地舉起了劍。

劍光如雪，亮成一片。藍御風的劍勢綿密，一招連着一式，將三人籠罩在一片白光里，靈氣如氤氳的雲霧在三人四周飄蕩，將他們的身影遮掩起來。

仙帝手中星輝大盛，彷彿託了一輪太陽，星光四射，化為片片利刃，密如牛毛，將圍攻他的兩人分開。

不等那兩人反應，他手中的那一團星輝轟然炸開。頃刻間，天地被白光籠罩，藍御風神色一變，朝着霍昊撲去。

靈氣捲起漩渦，天空中雷霆炸響，金色和紫色的雷電撕裂天空，彷彿巨蛇一般扭曲盤旋。竹林和土地炸裂，視野被衝天的塵醫遮蓋，隱隱約約的，有一聲狂笑聲傳出。

撲出的那一瞬間，藍御風將手指咬破，以最快的速度畫了一個防護陣將霍昊護住，自己卻被身後的靈氣巨浪席捲。

隱隱約約中，他看見霍昊的身影安全無恙的被護在防護陣中，頓時鬆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呼出去，意識也隨即模糊，最後似乎是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獸吼。

明宿仙君貼身的戰甲破破爛爛，四周也因為剛才靈力的衝擊盪出一圈深深的溝壑。在遮蔽天地的混亂氣流中，他看見一道黑影一躍而起，那嬌小似貓的身體在空中化作一道龐然大物，沖向仙帝。

獸吼震顫山嶽，那一瞬間，明宿甚至感覺到了腳下土地的震動。

但很快，他就發現那並不是錯覺。

那道巨大的黑影絲毫不顯笨拙，速度快得好像鬼修，只能看見一片連續的影子圍繞在仙帝身邊，伴隨着雷霆轟然，靈氣爆裂和腳下的搖搖晃晃。

不斷地有獸吼傳出，有時是憤怒，有時是痛苦，成為唯一可以了解到戰況的聲音。

腳下的土地在快速崩裂，天上又有雷霆閃電，明宿仙君稍稍上升，浮在空中看向霍昊和藍御風的方向。

模模糊糊可以看見一片閃爍的金光，想必是兩人已經進了防護陣。他想着，不再看向那邊，而是專心看向身前混亂一片的場面。

雖然看不清楚，但那嬌小似貓的黑影無疑是他抱來的獸靈。從未生出過靈智的獸靈生出神智，本來已經不會再長大的獸靈竟然在雷霆中恢復成體狀態。

這一切彷彿冥冥中自有定數，讓明宿仙君神色一凝，不顧壽元折損，掐指演算天機。

然而天機卻是一團灰霧，飄渺難測，絲毫看不出一點事情的軌跡。哪怕他燃燒精元妄想演算一卦，竟也無跡可尋。

藍御風恢復意識的時候，四周正在不斷的崩裂，並不只是土地在不停的裂開，連着空間也逐漸露出黑色的縫隙，混亂的風不斷的從縫隙中吹出，陰寒刺骨，以他仙體仙骨，竟也無法抵抗。

他第一時間看向霍昊那邊。霍昊依舊坐在防護陣中緊閉雙眼。那四位仙君也坐在防護陣里，圍在霍昊身邊為他護法。

他鬆了一口氣，感受着身上難以忍受的疼痛，艱難地撐起身子，環顧了一圈四周。

一片狼藉，只有崩裂的空間。明宿仙君不知所蹤，仙帝的身影也不見了。一瞬間，他感到一種從心底深處湧出的茫然。

心思搖曳間，只見一道金光直衝雲霄。他轉頭看去，就見防護陣中的霍昊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