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練心
“你叫什麼？”
高繼衝心情不好，窩在包廂的一角，用一本書蓋着臉。感覺到人進來，才拿下書，放在了枕邊。
進來的一個陌生的女子，並不是女衛中的一員。沒有攜帶武器和護具，只是一身正常的軍服，手裏拿着文件，這意味着他的護衛長換人了。
“朱筠。”朱筠指了一下胸前的銘牌。
高繼沖掃了銘牌一眼，沒說話，接過文件，看了幾個字就覺得心煩意亂看不下去，於是合上文件。
“文件如果不急，就等等。”
朱筠沒說話，行了軍禮，就轉身出了包廂。
“怎麼樣，心情還是不好？”兩個女衛圍過來低聲問。
朱筠把文件夾蓋在自己的額頭道：“閉目養神，你們以前見過國公爺這樣？”
女衛都搖頭。
“行了，會沒事的。做自己的事去。”朱筠和這些女衛很熟，只不過她以前是暗衛的組長，很少露面而已，這也許是梁瑛下令她當護衛長的原因。
暗衛，名義上是符金定管轄，不過以前實際上是兩位真人在管，白真人身體出了問題，純陽真人就管得少了。胡媚嫁人後，也是專心圍着丈夫轉。孫萱躲在凝陽書院不出來。廉秋受傷后，實際上是純陽道場的先生們共管，梁瑛牽頭而已。
楊繼嗣和李燕兒正在往回調，不過兩個人所在的小組被人盯上了。沒辦法，名氣太大就有各種各樣的麻煩。想安全回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實際上這些老人的身體狀況因為之前的訓練方法有問題，就算是經過了改進，也跟不上年輕人了。最早的一批女衛，現在已經完全退出了護衛的人物，嫁人生子。
朱筠被調出一線，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她的年紀也不小了，也有了男友。調出一線，男方家裏就開始準備婚禮了。
國公爺的情緒很容易受到影響，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只是這一次的打擊確實有些大了。白真人的情況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不好到什麼程度？看國公爺回來后的表現，大家心裏都暗自打鼓。
一個女衛拿着電報過來：“夫人問國公爺的情況。”
朱筠虎着臉問：“你的意思是向一個即將生產的孕婦如實報？”
女衛嘿嘿笑了一下：“筠姐，我知道了。但是這不還是要來跟您說一聲嗎。”
朱筠笑着就踢了她一腳：“滾，來問也要說一個主意。”
“好勒，我走了啊。”這個女衛還年輕，放在別的地方應該是少不諳事。但是這是女衛，是暗衛，少不諳事就會被淘汰。只是她還保留這少女的活潑。
朱筠很沒形象地攤在椅子上：“唉喲，真是心累。”
純陽峰，鍛體，靜坐，看着山下雲海翻騰，純陽真人把它叫做練心。
而看着躺在樹下的藤椅上昏睡的白真人，也叫練心。因為生老病死，再厲害的人也逃脫不了。
跟在純陽真人的背後，沒有任何武器和裝甲，你需要依靠你的感知和經驗來躲避危險。你還要一心二用，聽真人講述的一些事情，把思想和身體的本能分開。
這很難，特別是對於一個九歲的孩子。
不過靜下心來的高念容勉強能夠做到。
“你白奶奶的父親也是算是一個皇帝，但卻不是一個好皇帝，性格莽撞，想法是對的，做的確實錯的。情緒，想法是最要不得的東西。人應該通過你的眼睛，你的感知去產生想法。而不是被一時的情緒去左右你自己。”
森林中的道路越走越窄小，視野被植物遮擋，就好像走在綠色的隧道之中。宏觀的視野被聽覺取代，目光縮小到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上。
但是很多時候視覺不能解決全部問題，因為森林的昆蟲和動物都學會了隱蔽和運用保護色。你看到的葉子可能不是葉子，而是一隻螳螂。你看到的樹枝和嫩芽可能是一條蛇和它的眼睛。用眼睛分辨，會出錯。需要豐富的經驗的積累。
你還要運用你的聽覺，嗅覺，觸覺，甚至你的直覺。
步行的速度不快，因為高念容完全沒有防護。
一個個潛在的危險，被呂岩用一根棍子解決掉，動靜盡量小，以免擾動過大的範圍。看似很隨意，但那是因為對可能發生的變化瞭然於胸的表現。
“我第一次見到你白奶奶的時候，是在泰山。”
那個時候呂岩年紀和高念容差不多，但是已經成親了。妻子公孫氏，大家出身，小小年紀就溫婉大氣，行止典雅。白氏就算是地方諸侯的子女，也是一個野丫頭，只是那時候她風華正茂。
呂岩帶着妻子拜訪劉海蟾，而白氏風風火火練完劍回來。被公孫氏笑也沒當一回事。
白氏是到了最近想起過去的事情，才知道自己曾經很早就見過呂岩，而不是映象中在江南才認識。
棍子把一條蛇挑起，蛇知道自己的偽裝被識破，又沒有感覺到明顯的威脅，於是就滑下棍子，逃走。
一些昆蟲圍繞着兩個人，但是卻沒有蚊蟲來叮咬，這是因為兩個人身上都掛上了驅蟲的香囊。這種香味，在室內非常濃郁，但混在森林的氣味之中不是那麼明顯。
高念容的手足和臉部暴露的地方，被擦長了藥水，為了加強這種效果。這種葯在鍛體后的葯浴中也有。所以對於一個想要像平常人一樣走在森林中，是一件非常消耗資源的事情。這可比防護裝備耗錢多太多了。
“你很難想像幾十年後的樣子，以為生活機遇誰都沒有辦法去預料。想那些沒有用，活在當下，沒有妄念，你才能活得通透。”
“師公，我現在很忙，哪有什麼妄念？”
沒了防護的高念容確實很忙，也很緊張。就算是師公的意思，也顧不過來。
“那是你還沒有這個能力，等你能夠應付這一切了，就有時間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呂岩笑呵呵地道。
“那您現在說，是不是有些早？”高念容發現樹枝上的斑點，居然是一隻蠍子，非常小心第躲開。
“不早，現在不說，你以後就忘了。而且那時候就已經晚了。”
伸出手指，彈開高念容另一側的蜘蛛，沒顧及到的高念容連忙把身體扭了回來。
她皺着小眉頭，對自己的笨很有些不滿的樣子。
呂岩卻十分滿意。高念容要比當年的孫萱要強一些，強的不是根骨，而是感知和悟性，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自律。
姬嬴坐在一根樹枝上，看着從拐角走過來的兩個人。
她早早地就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聲。等到一老一小兩個身影的時候，她就一轉饒了樹榦的後面。樹榦上都是青苔和藤蘿，而她就像蛇一樣滑進去，無聲無息。
不過昆蟲們被擾動，一條蛇被擠得掉落在樹枝上，它好像筋骨酥軟，連纏繞樹枝的力氣都沒有，一連滑了好幾根樹枝，正好掉落在了呂岩身前不遠處。
呂岩看着“懶洋洋”地翻過身，怕入草叢的蛇。因為那是一種非常兇猛的蛇，現在卻是這幅樣子。他側耳傾聽，並抬頭查看。可惜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師公，那條蛇好像不想理我們。”
從呂岩的衣袖間露出頭來的高念容也很好奇，那種帶着腐爛樹榦顏色的蛇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但是現在連尾巴都被抖一下。
呂岩笑道：“是別人不想理我們，而不是蛇不想理我們。走吧，你還差了一點，好專心修鍊。”
高念容也在抬頭觀察，因為如果有人，那一定是在上面。
可惜除了幾隻松鼠和一隻小猴子，她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