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深慧極黯自傷

第7章 情深慧極黯自傷

87_87827煙塵之中,一道銀光乍如九天驚雷。

漫攜撼天之勢,只一霎,天地臣服。

銀光未碎,一騎白馬破雲而出,銀鎧熠熠,手中銀槍更是猶如疾電,萬軍鏖戰,竟如入無人之境。

槍挑,血濺。

帶起聲聲哀嚎,卻在頃刻碎入塵囂。

“咚——咚——咚——”

北海城中,戰鼓驟擂,響徹萬里硝煙。

“殺!”

眾軍怒吼,從兩扇城門內殺出。

困城數日的恨怒,即便今朝城破,他們也要戰至最後一刻!

兒郎從戎,不能苟活,只願馬革裹屍,為城一戰,為民一戰,為己一戰。

九天之外,流雲四合,一輪烈陽,陡破天帷!灑下萬千華光,將這一場血海屠戮,牢牢印刻!入青史,存古冊!

一陣兵刃相交的清脆,一襲叱吒風雷的橫掃,一抹銀色縱馬躍過,一桿涯角長槍,馬蹄過處,便留下一汪熱血,血濺沙場!

趙雲打落幾柄攔住在眼前的長戟,握戟的人猶如千斤壓頂,直扯得他們一同隨長戟摔滾在地。他隨即高呼一聲,朝敵陣中斬將而去,涯角槍迎風頓刺,被劌上者,無一不裂魂喪膽。

趙雲投效公孫瓚時,劉備已和田楷到了青州,他只聽聞公孫瓚帳下不日又多了一員少年猛將,不過二九年歲。

而今日,卻是劉備第一次見到趙雲。

在北海城前,在亂軍叢中,這人單槍匹馬,殺得黃金賊魂飛魄散,那般神采,何等英武,何等光耀。

恍惚,滿場,只余他一人入目。

劉備側身,問郭嘉道:“那人便是子龍?”

郭嘉似有似無地瞥向他:“正是。”

劉備爽朗一笑:“翼德,還不速去增援子龍。”

張飛銅鈴似的眼睛一瞪,拖着丈八蛇矛,大喊一聲,旋風般的黑影,瞬間沖入戰場。

“子龍,某來助你!”

管亥退兵,倉皇而逃。

他滿攜鬥志而來,看中的就是北海相孔融不是個能扛戰的主,原以為攻下北海,不過朝夕。

誰料,竟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一個無名之輩,將他堵在城外多日,無論如何攻城,始終拿不下北海城。

如今再加上一個劉備。

管亥咬着牙,憤然道:“退兵。”

北海守府,孔融戰戰兢兢擔了幾日的心,終於放下。

孔融堆着笑容,將劉備迎進府中:“今日多虧得劉使君及時趕到,方才解了我城之危啊。”

“孔相言重了,孔相派人專訪劉備,備自當要來的。”

“派人?”

孔融掃了眼周圍,餘人個個搖頭,都是不解之色。

孔融一臉茫然,劉備瞧在眼裏,眼角逸開的笑紋,化作眼底的一抹冷意。

想不到自己竟是叫那人給騙了。

也罷,也罷。

說來,也是那人竟是揣度到了自己的心性,才會對症用計吧。

念及那人,劉備不由自主地揚了揚唇角。

“哈哈,備方才在戰場上,見一白馬將軍,驍勇善戰,怎的眼下卻不見了人?”

府中,文士列將,劉備獨獨不曾見到趙雲。

孔融擺了擺手:“子龍乃是伯圭公派來助我之人,融自然也不好多話,使君說,可是?”

劉備半斂着眼眸,跟着笑了笑。

趙雲一身鎧甲風塵染,是連頭盔都未曾摘下,便匆匆行來。

只見郭嘉斜倚在門框,泛白的臉上掛着一如往日的慵懶笑容,淡淡地。深眸中,卻衍起澄澈,倒映出趙雲一刻的惶然,眉宇間,蹙起難以言喻的情緒。

固守北海,面對管亥日夜不停的進攻,孔融多次想要棄城,都被趙雲嚴詞阻下。

戰場上生死無度,戰場下進退兩難。

趙雲依然堅持,慌亂之意,亦從未在他臉上閃現。

不曾退過半步,只因為信他,沒有理由的相信。

然而,近在咫尺,趙雲卻沒來由地生出一抹慌亂。

心底片刻的悸動。

不是因為終於見到了他,

而是因為怕再也見不到他。

“子龍。”郭嘉盈盈淺笑。

趙雲快步上前,一下將人摟在了懷裏。

呼吸間,是他盔甲上濃濃的血腥,郭嘉彼時一怔,跟着緩緩閉上眼睛,靠上這人的肩頭,身前,是這人滾燙的胸膛,身後,是他強有力的臂彎。

不過,僅僅一瞬,瞬間到,郭嘉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了。

趙雲拉着他進屋,換去一身血污的戰甲,着了常服,步了出來。

“奉孝到底是怎的問劉使君借到兵的?”

郭嘉道:“嘉說孔北海很是想念他。”說完,狡黠一笑。

趙雲嘆了嘆,旋即,卻是正言:“奉孝,此行辛苦你了。”

郭嘉頷首垂眸,兩頤上,儘是溫柔。

黃巾軍自北海戰敗,便急於和黑山軍會和,豈料被公孫瓚率軍堵在了東光南,殘兵敗將再經公孫瓚那麼一折騰,當即被斬首了三萬餘人。

管亥只得命棄了輜重,奔逃渡河,十數萬人的隊伍,卻在橫渡時,被公孫瓚攔腰截斷,再損兵力,俘虜七萬餘人(3)。

此一戰,公孫瓚之名,大震青冀兩州。

趙雲帶兵回到薊縣,順道把在張燕那裏養傷的徐路一併帶了回來。

一踏進府邸,郭嘉即刻便沒了蹤影,一連幾日,又恢復成之前的那般模樣,吃吃喝喝曬太陽。

郭嘉躺在搖椅上,聽到腳步聲漸響,也懶得睜眼:“伯圭公給了什麼賞賜?”

趙雲走近他身邊,瞧見日頭已經斜了去,而這人竟是沒有挪動位子,想來又是躺了許久:“怎的還躺在這裏,傍晚起風了都。”

“嗯?”郭嘉睜眼,還是一臉的似醒未醒,緊了緊身上的薄毯,“難怪越睡越冷,徐路這小子,也不知道來喚我一聲。”

趙雲扶着人站起:“晚膳準備好了,走吧。”

郭嘉轉頭瞧了他一眼,唇角淡淡地一牽,這人答非所問,當是另有心事了。

一頓飯,桌上的人吃得個個靜默,只有輕微的箸碗碰響。

徐路瞅了眼程亦,程亦默默扒飯,第一個吃完,放下筷子,正要說話,卻被趙雲出聲打斷。

“程亦,徐路,你們倆先下去吧。”

徐路剛把最後一口湯咽下,趕忙拉着還在發獃程亦撤了出去。

郭嘉吃得很慢,半碗飯,這會兒,還剩下小半。

“奉孝,你想問,便問吧。”趙雲凝視着他道。

郭嘉搖搖頭:“嘉已經問過了,既然子龍不願回答,我又何必再問。”按着桌子,搖搖晃晃起身道,“我累了,先去睡了。”

燭芯的火光一陣跳動,噼啪作響,卻是爆裂了幾簇火星,燭淚緩緩淌下,漸漸地凝固成缺。

暈黃-色的燈光,勾勒出趙雲臉龐上的悵惘,唯有一聲暗夜般的嘆息,研碾進了這夜色之中。

翌日,晦暗的天色,半空中,偶爾傳出道道悶雷。

“趙哥,你來找先生么?”

徐路正在院子裏練武,一雙陰陽鉞被抓在手中,舞動中,風聲肅肅。

“他不在?”

“先生一早就出門了呢。”

徐路慶幸自己起得早,不然郭嘉什麼時候出門的都不知道。

趙雲望了望緊閉的房門:“怎麼你沒有和他一起?”

徐路抹了把頭上的汗:“先生不肯帶着我,他說他去去就回。”

“去了多久了?”

“趙子龍!”

趙雲的話還沒說完,院子外驀然闖進一聲嬌矜的喊聲,一道青碧色的人影直衝了進來。

咧着笑容,竟毫不顧忌地挽上趙雲的胳膊,喚他道:“子龍。”

徐路看着這個突然闖入的女子,眼珠差點沒掉出來,結結巴巴地說:“趙……趙哥,那個……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說完,一溜煙的跑得沒影了。

公孫莞晃着趙雲的手:“子龍,你昨日答應了要陪我逛街。”

“四小姐。”趙雲拂開她的手。

眼前的女子,眉似柳葉,眸勝皎月,面容姣好,一身青碧交領襦裙,腰間環佩玉聲。

但見她唇角含笑,掩不住的春意,坦坦然地展在他的面前。

“子龍不要叫我四小姐,喚我阿莞呢。”言罷,又上前勾住了他的臂膀,“走啦走啦,我帶你逛逛薊縣。”

不知何時飄落的蒙蒙的細雨,趙雲打着傘,身旁的女子卻是歡愉得很。

公孫瓚的論功行賞,趙雲怎麼都未曾想過,賞了他一堆虛名也就算了,竟然還多搭了個女兒。

更聽聞,是這位公孫莞自己去找公孫瓚求來的,而公孫瓚更是眉眼都沒抬,還沉浸在大敗黃巾軍的喜悅中,對這個子女中的一員說。

“你若喜歡,那便隨你。”

趙雲沒有對郭嘉說明此事,可昨夜之後,趙雲隱約覺得,那人,該是早已猜到了吧。

慧極之人,點滴之間,便能料得所有啊。

“子龍,這是薊縣最有名的紅蘇酒。我一直想來嘗嘗,可是母親都不許,今個兒有子龍作陪,來來,咱們好好喝上一杯。”

二層的酒樓,沿街而坐。

公孫莞這個那個點了滿滿一桌的佳肴,而她的目光,落在那兩壇封存的酒罈上,兩眼只能用發光來形容了。

青瓷酒盅,一杯醇酒,未入喉,清香已纏繞鼻尖。

公孫莞替趙雲布菜:“子龍,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麼時候見到你的?”

趙雲心思有些燥亂,外面的雨勢漸盛,陪着公孫莞閑逛了一下午,此時坐在這裏,然盤桓在他腦海中的念頭,卻是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那人回沒回府。

“子龍?”公孫莞見他出神,只得又喚了聲。

“什麼?”

趙雲轉頭看她,眼角的餘光里,驀然閃入一個身影。

“其實,你第一次來見我父親之時,我就已經瞧見你了,我當時就在想,這是哪家的將軍,真是英武不凡,丰神朗俊……”

紅蘇酒,清冽之味。

卻似在此時,醉了他全部的心魂。

那人蒼白的臉頰上,沾染了酒氣的嫣紅,被身邊的人摟腰扶着,腳步踉蹌,手中還晃着一隻未盡的酒壺。

趙雲見他仰頭灌了口酒,對着旁人那人淺笑。

澀然的笑容,剎那刺痛了趙雲的眼眸。

慧極之人,慧極必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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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銀槍伴落軍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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