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那我相信你

“感覺怎麼樣.哪裏不舒服.”沙啞的嗓音代表對方很久沒睡.君宇年俯身凝視着她.就算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專註.

一瞬間的恍惚.那原本完全不同的五官和氣息讓她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但乾澀的眼睛完全看清對方時.原本升起的興奮和開心瞬間就被跌入谷底.

她斂眸.忍着無盡的酸澀和痛楚.眼淚早就哭幹了.

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再這麼下去了.但心臟就像是被洞穿了一樣…不.蘇小月你不可以認輸.不可以認命.

她緊閉着眼手攥成拳微微顫抖.

君宇年看得出她睜開眼時那一閃即逝的興奮和雀躍.但她眼裏的失望更加清楚.一種混合了憤怒的陌生情緒讓他微微皺眉.

看着床上閉着眼睛的女人.她的睫毛不斷顫抖.瘦削蒼白的小臉讓他有一種衝動把她抱進懷裏.

就在他的手就要碰到她肩膀的時候.那雙鳳眸再次睜開了.還帶着紅血絲的鳳眸終於有了一絲清明.

“怎麼是你.我爸呢.”蘇小月只說了這麼一句就覺得喉嚨火燒火燎的疼.乾咳了好幾聲.馬上就有一杯溫水送到了嘴邊.

君宇年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着水.黑眸里閃過一絲金芒“你睡了一天多.我讓他回去休息了.”

溫熱的水流過乾澀的喉嚨帶來陣陣沙疼.蘇小月卻不覺得疼.好像那些東西跟着她身體裏的一些東西一起消失了.突然.她手裏一空.

“你胃裏什麼都沒有.不能喝太多東西.等會我給你拿吃的.”他可不能讓她想是要憋死自己一樣喝水.

君宇年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太久.雖然她眼裏的清明讓他很欣慰.

很快.聽聞她醒來的消息.莫醫生馬上趕了過來.她急匆匆進來看到蘇小月在慢慢的喝粥.總算長長鬍出一口氣.下意識的先看了一眼君宇年.後者在蘇小月看不到的地方搖了搖頭.

關於蘇小月精神上的情況.有一個非常專業的名詞叫“急性短暫性神經障礙”大概就是因為受到刺激.精神上無法接受什麼事情會出現行為失控.嚴重的會有認知錯誤.也就是徹底變成神經病.

莫醫生知道君宇年的意思是不告訴她的好.她也知道這對蘇小月也比較好.

牽了牽唇角.她擠出一個笑“小月.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蘇小月吃了幾口就沒有胃口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胃裏的微疼“莫醫生.我住院多久了.”

“大概兩周了吧.”莫醫生說完想到什麼眼眶也是微微發紅“小月.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想開.對你的精神也有好處.別忘了你還有爸爸.還有小白.還有那麼多關心你的粉絲.還有君先生.你…”

她正說著.突然對上蘇小月的眼睛.心裏突然一沉.

那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黑白分明的鳳眸深沉淡漠.原本的睥睨一切的氣勢還在.只是美的沒有靈魂.

“人火化了么.”蘇小月雖然想極力冷靜.但聲音還是抖了.

莫醫生皺眉看向君宇年.她害怕說出什麼再刺激她.反而是君宇年推了推眼睛.沉聲.

“昨天已經舉行了葬禮.沈老爺子準備要離開華夏.沈家多處產業交給了第三方打理.”

寂靜.整個病房陷入詭異的寂靜.

她看着天花板.瓷白的臉幾乎是透明的.表面上是在走神.但實際上鳳眸流光迴轉.蘇小月遲鈍的大腦總算開始了運轉.

莫醫生看着蘇小月越來越擔憂.只有君宇年眸色越深.

蘇小月想明白的時候.突然茅塞頓開了.她整個人都因為抓住的那條線索而戰慄.雖然她知道可能一切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她猛地抬頭.正看到莫醫生關心的表情.她扯動唇角僵硬的笑了“莫醫生你放心.我不會再那樣了.”

能放心才怪..現在莫醫生反而更希望蘇小月不要這麼冷靜.她需要發泄.需要哭泣甚至是摔打.而不是這種沒有靈魂的感覺.不管她要找什麼借口.內心深處她其實依舊在自責依舊在痛苦.

另一邊蘇小月感覺胃部的不適越來越明顯.她捂着胃臉色煞白的樣子也引起了莫醫生的注意.她急忙過來要扶起她卻被蘇小月拒絕了.

“我沒事.可能是剛剛….”突然一陣劇烈的絞痛.她捂着嘴下床.但雙腳剛接觸地面就一陣虛軟.她要要撲倒在地.

“小月.”莫醫生要去攙扶.有個人快了她一步直接把她攬着腰打橫抱了起來.

看着蘇小月被人旋風般帶進洗手間.隨即不就裏面傳來嘔吐聲莫醫生本來想進去看一眼.不過還是急急忙忙的去配藥了.

這次蘇小月胃出血造成的身體損傷沒想到這麼大.看剛剛她的樣子.就算是粥都反應這麼大.這已經不是單純身體了.還是精神上的…不過必要的止疼和緩和葯還是要的.

剛剛喝進去的東西又吐了出來.還好不適特別多.蘇小月自己都看着噁心.倒是沒想到君宇年連眉頭都沒皺一個的幫她收拾乾淨.順便還遞給她漱口水.

她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身體一歪靠到了他的身上.君宇年正按下抽水馬桶.他伸長的手臂從襯衫袖子裏露出了兩道已經結疤的划狠.

對方划的狠.雖然不深但很長.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她抓起針管朝着距離自己最近的人瘋狂的劃去…她轉身抓破了抱着她的人的皮膚…

果然.在君宇年的頸側她看到了一道抓痕.她瞳孔微縮.

注意到她的視線.君宇年再次把她抱了起來.讓她雙腳離開冰冷的地面“怎麼.心疼了.”

她搖搖頭但又點點頭“君宇年.我能信任你么.”

“你想信任我么.”他不答反問.離開洗手間之前臉上的笑充滿自嘲“我或許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那我相信你.”

君宇年愣了足足半秒才反應過來她什麼意思.不過他也沒太多驚訝.畢竟這是他早就算好的.如今蘇小月能相信和依賴的不就是他么.如果他在她的處境也會如此.不過可惜的是這樣的“信任”消失了太多價值.

蘇小月倒是沒想那麼多.吐了以後她感覺好多了.出洗手間之前她澀聲道“君宇年.沈璃軒絕對沒死.我要見沈爺爺.”

與此同時.病房門外.

聞訊趕來的李誠跟塗塗被莫醫生攔了下來.

“李先生.塗塗.現在小月情況還很不穩定.關於沈璃軒…死的事情.你們最好不要提.她說什麼都不要否定…”莫醫生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現在她會否認事實…”

沈璃軒已經死了的事情其實所有人都不想相信.包括李誠跟塗塗.

這段時間李誠一直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現在就算是讓他死他都心甘情願.只要讓小月恢復.

塗塗擔心蘇小月.點點頭就走進了病房.李誠倒是沒急着進去.

此時的李誠相比之前要精神很多.但頭髮已經全白了.這是大腦皮層細胞和神經受到藥物刺激產生的正常副作用.而且這陣子他為蘇小月的事情也是操碎了心.

“莫醫生.我的事情也希望你能跟小月她保密.我不希望她再受傷……”李誠雖然現在看起來是完全康復了.但究竟是怎麼回事其實莫醫生很清楚.

在美國.多重藥物治療之後成效依舊不顯著.最後在李誠意識清醒的狀態下瞞着蘇小月同沈璃軒見了一次面.最終決定手術治療.也就是切除大腦內病變的區域.

美國納米手術技術已經趨於完美.做這種手術的恢復周期只需要兩個月不到.而李誠憑藉著超人的毅力挺了過來.只是.他的恢復就像是鏡花水月一樣.

莫醫生眼神一黯.但還是點點頭.低聲提醒道“你該知道就算是隱瞞.最長也就是兩到三年.以後你的大腦會開始退化.阿爾茨海默病只是最初.甚至嚴重的會變成植物人.身體機能也會在這幾年裏逐漸退化……”

李誠長嘆一聲.苦笑着搖搖頭“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小月.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或許世界本就是公平的.正因為她之前太幸福了.所以當殘酷的現實扔到蘇小月面前的時候.她本能的就要去選擇否定.哪怕潛意識裏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現實.

沈老爺子的身體狀況也並不樂觀.但蘇小月不想再在醫院裏多呆一秒.在李誠的陪伴下她總算吃了胃藥后胃口好了很多.不過在看到黑色的瑪莎拉蒂停在門口時.她還是怯步了.

黑色的SUV停在路邊.就像是一隻潛伏的野獸.朝着她猙獰的張開大嘴.她再上前一步就會被吞噬.

她的手一抖.本能的往後一退.臉色已經煞白.李誠擔憂的環住了她的肩膀“小月.如果不舒服要不改天再去.”他並沒有發現什麼關鍵點.倒是后出來的君宇年看着那輛車跟沈家的保鏢皺皺眉.

黑六並不在.

“坐我的車吧.沈家的車牌號太招搖了.”君宇年並沒說破.只是直接打開了大眾車的後車門.

蘇小月幾乎沒有停頓的就坐了進去.李誠這時才想到什麼.朝君宇年點了點頭也坐了進去.塗塗也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她還隨身帶着醫藥箱.莫醫生千叮萬囑一定要小心她的情緒.

塗塗從後視鏡看着臉色蒼白正靠在李誠懷裏發獃的蘇小月.眼眶也是微微一酸.這幾天她不僅僅是哭了一次.一想起蘇小月跟沈璃軒之前的甜蜜再聯想起火葬場的那一幕.她就心酸.

試問.就連她這個‘不相干’的人都心酸成這個樣.何況是蘇小月這個當事人.她一定更難過吧.

只是不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