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立后之事暫時擱置,但登基大典卻是不能怠慢,禮部尚書當真也是個盡心的,典禮早在十月二十四那日之前,便早已準備妥當,生怕生出半點兒岔子。
這段時日之內,也有言官進言,言道後宮的晉位典禮也要操辦,只可惜被楚堯給駁了。並非楚堯不願讓俞蘊之晉位分,只是他身為人子,卻不能不顧母親的死活。先前安貴妃以死相挾,便是為了不讓俞蘊之登上皇后的位置。楚堯雖說心疼俞蘊之,卻也不能不顧安貴妃的性命,如此便只能妥協。
所以禮部尚書操辦的最為關鍵的,便是登基大典上的金鳳頒詔。至於楚堯的冠禮,倒也不必使得禮部尚書費心,反而由族老操辦着。
轉眼便到了十月二十四這日,這日不止是楚堯登位的日子,亦是他的冠禮。在大乾王朝之中,男子二十即可加冠,表明已然成年,冠禮按周制,自是要得在宗廟內舉行。在十月十四之前,欽天監便已然先卜筮吉日,知曉十月二十四並無忌諱,如此方才是極好的。
今日楚堯着了黑底紅紋的禮服,腰間束着玉帶,更顯龍章鳳姿。因着冠禮在宗廟舉行,俞蘊之自然是不得前往,為楚堯整了整襟口后,便笑着將其送出了東宮。
之於立后之事,俞蘊之不是不怪楚堯,但她即便是埋怨了這人,又能有何用處?難不成安貴妃會改變主意?俞蘊之暗自低嘆一聲,掩住唇畔嘲諷的笑意,現下她越是做出一副賢良大度的模樣,楚堯便越是愧疚。一個男人特別是一位帝王的愧疚,之於她還是極有用處的。
冠禮選定的大賓乃是右相穆恆,明帝作為楚堯的父親,因癱瘓在床而不得起身,所以便由和親王楚亦擔任主人。右相穆恆與楚亦皆着禮服,倒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按着規矩而言,先加緇布冠,次授以皮弁,最後授以爵弁。
每次加冠畢,皆由右相穆恆對楚堯讀祝辭。而後,楚堯拜見秦皇后,此刻原本是應當拜見母親的,只可惜秦皇后是楚堯的嫡母,此刻安貴妃說的難聽一些,不過只是個妾室罷了,自然是不能入宗廟之中。
因着俞蘊之未曾入宗廟,所以加冠的場景也未曾見着,只是聽得福海前來回話兒,知曉穆大人為楚堯取了字。
景行,取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意。
俞蘊之菱唇微勾,鳳眸之中劃過一絲暗色,讓人辨不清情緒。
加冠過後,便是金鳳頒詔。楚堯片刻也未曾得閑,自宗廟之中往太和殿中趕去。詔書以隸書寫成,末尾鈐皇帝玉璽,約莫四寸長短,外用金龍雲紋之黃緞包袱皮包上,橫供於黃架上,並由禮部尚書把它領至禮部,謄抄若干份,昭告天下。
此刻,太和殿中。
禮部鴻臚寺官員早便在太和殿內東側設一張放詔書的黃案,並在丹陛正中設一張黃案。同時,在午門外設龍亭和香亭,工部在**城樓垛口正中設金鳳台,於城樓東第一間設宣詔台,並準備好“金鳳朵雲”。奉詔官和宣詔官等人穿戴整齊,事先恭候在宣詔台。
金鳳頒詔的場景自然是極為盛大,只可惜俞蘊之無緣得見,如今她便安安生生的待在舒敬軒中,取了綉棚子,找着先前以炭筆描繪過的牡丹圖樣,一針一線的穿過錦緞。
聽得外頭傳來的鐘聲,俞蘊之心知肚明,過了今日,楚堯便不再是所謂的太子,而是天底下最為尊貴之人,大乾王朝的皇帝。如此一想,俞蘊之不由有些晃神,一不小心銀針便刺入了指尖之中,細嫩的指腹處湧出一滴血珠兒,讓一旁伺候着的辛夷瞧見了,一時間不由有些心疼。
“主子您為何如此不小心?現下還損了自己個兒的身子!”
說著,辛夷便不知自何處取出了一個青花瓷瓶兒,其中盛放着頗有效用的金瘡葯,只見辛夷先是將俞蘊之指腹上頭的血珠兒以棉布拭去,而後擦上一層薄薄的金瘡葯,再仔細包紮上。
將將收拾妥當之後,便見着半夏這丫鬟風風火火的入了主卧之中,秀麗的小臉兒上現出一絲急色,衝著俞蘊之開口道:“主子,安貴妃娘娘來了。”
眼下聽得‘安貴妃’三個字,俞蘊之喉間便止不住的犯膈應,若非因着安貴妃,她此刻早便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又何必落得一個小小貴妃的位分?安貴妃為了忠勇侯府,也算是費盡了心思,居然連自己的性命都置之腦後,以死相挾,也不知楚堯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心下對安貴妃的做法頗為不屑,俞蘊之面上卻不好表現出半點兒異樣之處,畢竟不日安貴妃便會成了太后,眼下只差一個晉位分的典禮罷了,她這身為兒媳的,哪裏能衝撞自己個兒的婆母呢?
起身行至正殿之中,俞蘊之一眼便瞧見了落座於主位的安貴妃,恭謹的福了一福,開口笑道:“今日母妃怎的有空到舒敬軒中,可有事兒知會兒媳?”
將‘母妃’二字,收入耳中,安貴妃心下暗啐了一聲,這俞氏着實是個不懂事兒的,此刻阿堯正在行登基大典,她即便未曾晉位分,實際上也是太後娘娘,叫一句母妃,真真不懂規矩!
瞧見安貴妃眉眼處的厭惡之色,俞蘊之心底倒是頗為痛快,只是面上仍是一副和順的模樣,趕忙讓宮人泡上頂好的三花茶,奉到安貴妃面前。因着俞蘊之頗懂規矩,所以安貴妃此刻也挑不出什麼毛病,悻悻然道:“太子妃,如今阿堯已然登基,東宮才有幾個小娘子伺候着,也是時候開始張羅選秀事宜了。”
聞言,俞蘊之玉手握拳,眉眼處顯出柔光,開口問了一句:“母妃,如今兒媳不過還是個小小的太子妃,若是張羅選秀,到底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恐怕會為人所詬病。”
安貴妃自然清楚此點,所以方才會讓俞蘊之操辦此事,屆時既可以讓俞氏心氣兒不順,又可壞了她的名聲,當真是一舉兩得,不過此刻被俞氏點出此事,恐怕便不好為之了。
“你也莫要在意那些虛名,眼下伺候好皇帝,方才是正經事兒。”
俞蘊之緩緩頷首,心下卻頗為不以為然,等着安貴妃將安輕紅的名兒給點出來。
果不出俞蘊之所料,安貴妃與其虛與委蛇一陣子,終究是忍不住開了口:“如今輕紅年歲也算不得小了,雖說尚未及笄,但此事也莫要太過介懷,將其接入宮中,小住一陣子,與皇帝熟稔些,也是極好的。”
這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使得楚堯與安輕紅日久生情了。俞蘊之心下嗤笑一聲,嬌聲答道:“母妃言之有理,那您瞧着何時將安小姐接入宮中方才合適?可無論如何也要尋一個由頭,否則不明不白的,恐怕會損了安小姐的閨名。”
“對外便稱接輕紅入宮陪本宮小住一陣即可。至於那些秀女之事,也不必太心急,等到晉位過後,在名正言順的操辦即可。”
好不容易將安貴妃給送走了,俞蘊之想到安輕紅即可便要入宮,一時之間也不由有些煩躁,頹然的閉了閉鳳眸,抿緊薄唇,眉眼處蘊着一絲疲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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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知府府邸之上,雕梁畫柱,小橋流水,端的是一副極為清雅的場景。庭院之中一站一坐兩名小娘子,坐着撫琴的女子,身上着了一件兒蘇綉月華錦衫,發間只簪着一支垂珠卻月釵,模樣清麗,氣度不凡,想來身份也是不低的。
至於站着的那名小娘子,身上着了一件兒藕荷色的裙衫,大抵是伺候在小姐身畔的丫鬟。細細打量着這丫鬟的面容,生的也是極為不差,五官秀麗,且透着一股子嫵媚,若是這丫鬟眉眼處帶着幾分正氣,恐怕會讓人生出腌臢的念頭。
這丫鬟不是旁人,正是落得一個浸豬籠下場的月見。她與晚櫻兩個被關入豬籠之中,而後沉入河中,幸而遇上了往來的商船,方才救了她一命。只可惜晚櫻運道不佳,被人救上來之後,早便斷了生氣。
雖說落得浸豬籠下場的女子,一個個名聲都是極差的,但救下月見的一家子,也並非俗人,清楚月見的品性不差,且是為了護主方才落得這個下場,便將月見安排在知府小姐身畔伺候着。
這知府小姐如今不過二八芳齡,按着蘇州知府的想法,自然是欲要讓小姐入宮謀一個前程。宮中雖說是險要之地,但若是搏上一搏,說不準還能給家族換來庇蔭。
知府小姐名為禾如,姓鄭。脾性也是極好的,且不爭不鬧,待知曉了月見的遭遇,對這個丫鬟也是頗為心疼,時時帶在身邊,生怕這丫鬟一時想不開。
此次恰逢新帝登基,想來不久之後便又會選秀,屆時禾如小姐便會帶着月見這丫鬟一齊入宮,說不準還能遇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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