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皮革（一）

看來自己女兒找了個不錯的朋友。另外一個女孩子看起來也還不錯，衣着整潔，很有禮貌，聽瑩瑩說，她媽媽和嫂子都是老師，家教確實好。這樣他也就放心了，不用擔心女兒學壞，說不定還會更懂事呢。嗯！昨天，女兒還問自己累不累呢。

剛說女兒懂事了呢，曹瑩瑩同學馬上就毫不留情地給了她老爸一個重擊。曹爸爸看着女兒毫不留戀蹦蹦跳跳就往遊樂場跑的身影，如遭雷擊。自己剛剛怎麼就那麼多嘴，非告訴女兒縣裏新建了個遊樂場呢。

溫葉他們三個現在是典型的不差錢又有閑，一致決定先去遊樂場，再去書店。誰叫咱們現在是小孩子呢，小孩子天生有玩兒的權力。

三人還在排隊買票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喊“曹瑩瑩”。

溫葉拉住四處張望的曹瑩瑩，順着聲音的來源，拿手一指，“剛才那邊有人叫你了！”

曹瑩瑩望了望，發現是她的熟人，就向那邊跑去。

溫葉和張夢嬌在原地等着。

過了沒一會兒，曹瑩瑩就領着一行五六個人走了過來。三男兩女，都是曹瑩瑩以前認識的。他們穿着得體，神采飛揚，和農村裏的孩子迥然不同。溫葉一看他們衣着談吐，就知道他們在城市裏估計也算得上是家境富有了。

如果溫葉沒有重生，在十三歲的年紀見到這些人，一定會非常自卑。但是，現在的溫葉肯定不會，她現在兜里揣的錢可不比這些富二代的零花錢少，而且這些還是她自己憑真本事掙的呢。

“溫葉，他們都是以前和我玩兒得很好的朋友，自己跑到彭縣來玩兒的，所以……”，曹瑩瑩可憐兮兮的說道。

“好吧,我們可以和他們一起玩兒，讓你儘儘地主之誼。不過中午吃飯，我要去‘好客來’，你請。”溫葉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敲詐她的好時機，“好客來”可是當地很有名氣的飯館了，好吃又實惠。

在一旁的張夢嬌眼睛也亮了，對於一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小少年、小小少女，在沒有大人的陪同下，獨自去飯館吃飯，那也算得上是一件極有面子的大事兒了。在他們小小的心裏，這是他們已經長大的一種可愛的證明。

溫葉答應了，曹瑩瑩開心得眉眼彎彎，兩邊都是她的好朋友，能這樣兩全其美，再好不過了。

溫葉把這事兒又告訴了張夢嬌，怕她看見這些人緊張。正要安慰她呢，卻看到這位妹妹一臉興奮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原來人有時候粗線條點兒，也是有好處的，至少他們不容易緊張，想東想西的。

其實，溫葉想太多了。不是所有的人都愛比較，最起碼，才十幾歲的孩子還學不會用身份、地位和財富來衡量友誼，構建他們的世界。

進了遊樂場，一行人也就玩兒開了。不要怪溫葉裝嫩，實在是因為她童年可是沒有機會玩兒這些的，等到長大了，這些地方她也就不好意思去了，又不是拍偶像劇。

兩撥人熟悉起來后，或多或少地，也能說上幾句。主要是曹瑩瑩在調節，張夢嬌和溫葉不好不配合。他們一個是真正的愛交朋友的孩子，一個是內心成熟的偽蘿莉，和別人交朋友還是很容易的。

倒是後來的那三男兩女，見溫葉她們落落大方，微感詫異。曹瑩瑩就不用說了，爽朗直接。這兩個農村女孩兒呢，一個一身的書卷氣息，氣質靈動。一個活潑開朗，禮貌大方，都讓人很有好感。這兩個女孩子，和他們想像當中的農村孩子一點兒都不一樣。倒是他們這五人中的馬麗麗，時不時地冒幾句酸話，有點兒暗藏的高傲不友好。

溫葉她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后，極默契地不搭理她了，倒把這女生給氣了個半死。實際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她們認為這個世界就該圍着她轉，她們邏輯混亂，自相矛盾，如果你憤怒了，反而是降低了你自己的格調。

中午吃完飯後，溫葉她們商量着要去書店，馬麗麗耍大小姐脾氣，曹瑩瑩趁機讓她老爸趕緊過來把她弄走。正好，還有人不想去書店，也坐曹爸爸的車順路回旅館了。

“瑩瑩，走吧，去書店。”個子高些的男生說道。

溫葉看着這兩個要和她們一起去書店的男生，他們兩個無意要比同齡人優秀許多。高些的男孩兒接人待物張弛有度，淡定從容，倒像個成年人的樣子。和他一比，稍矮些的男孩兒才真是個孩子，很開朗的大男孩兒。

“你們好，我叫齊思明”，高些的男孩子率先說。

剩下的那個男孩兒，掛着一個燦爛笑容介紹自己，

“我是吳恆”

“溫葉”

“張夢嬌”

曹瑩瑩一拍巴掌，嘻嘻哈哈，“哎呀，剛才怎麼忘了給你們做介紹了。”

“沒事兒，剛才我光顧着玩兒了，又不在一個學校，介不介紹的，無所謂”。張夢嬌大咧咧地揮手道。

溫葉在心裏默默吐槽，張夢嬌你可真敢說啊。雖然你說的是事實，咱們以後跟他們肯定是遇不到的，但這兩個當事人可站在你面前呢，你居然就這麼大咧咧的說出來了。

不過溫葉和張夢嬌所想的，以後和這兩個人見不到面，可就大錯特錯了。

到了彭縣書店，溫葉選好給曹瑩瑩他們的輔導書和一些資料后，發現這裏居然還有這樣的書，趕緊地拿了下來。

溫葉往書店裏一轉，發現這家書店真是種類齊全。初高中課本以及相關資料和輔導書，文學類書籍，甚至還有英文原版作品，真不知道這家店是怎麼做到的。可以肯定的是，它的老闆一定是一個極其淵博的人。

溫葉回頭髮現曹瑩瑩他們還沒有選好，找了個角落，席地而坐，翻看起英文原版的。這本書的中文版溫葉看過很多次，現在看着英文原版的，依然很吃力。

“你看英文原版書？”齊思明小聲問道。

“就是想嘗試一下，結果發現果然很難吶”，溫葉合上書，抬頭微笑的回答。

齊思明看着溫葉清凌凌的杏核眼，回想剛才的一幕。

少女抬眸，眼中劃過慵懶神秘的流光。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落在暗黃的木地板上，開出模糊的光暈。凝眉思索的少女定格在寂靜的光陰里，溫暖平靜，一室安寧。

深秋時節。

溫葉拿着復讀機，練習英語。經過英文原版書的打擊之後，溫葉鼓勵自己，趁着現在年紀小，記憶力好，趕緊努力吧。

而且溫葉經過這次打擊反而愈發清醒了，她發現了自己將要面臨的巨大危機。和那些真正的同齡人相比，他們每天都在學習新東西，每天都在進步中。只

有她在時光的長河裏停滯不前。一年如此，二兩如此，那十年後呢，她又成為了那個曾經普普通通的自己。

一個永遠都無法體會到進步的人，在無垠的時間裏會變成什麼樣子，溫葉想想就覺得可怕。

她提醒自己，你還沒有長大，你現在真的只有十三歲，把自己當作一個真正十三歲的小小少女，重溫童年，感受成長的滋味吧。

屋后的楊樹林彷彿一瞬間由綠轉黃，枯黃的樹葉隨風而落，溫葉撿起一片枯黃，夾進書里。空氣中略微渾濁的味道攜着幸福的風景，身下坐墊泛黃的顏色帶着歲月獨有的的痕迹。

溫想，以前渴望長大，可當我們真正長大的時候，卻發現我們過得並不快樂。

時間的年輪滾動的太快，殘留在記憶里的就只有北方夏天濃郁的綠色和冬天光禿禿的枝椏，千篇一律。那些生命里的人和事就像不耐煩劇情發展而快進了的電影一樣，沒有留下任何訊息。

時間告訴溫葉，她要珍惜。

轉眼三個月過去，溫葉覺得她做了很多，又好像什麼也沒做。

溫葉看着爸爸每天開着農用三輪車早出晚歸，卻無計可施。看着家裏囤積的皮革，明明有辦法轉虧為盈，卻只能任由它堆積在房間的角落裏生灰，無法扭轉虧本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