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閉眼睜眼間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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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傍晚的宅子中透着些沉悶的潮濕，彷彿是在預告着雨夜即將來臨般，燥熱感讓沉悶只增不減……
千小七坐在院落客廳之內，看完手中剛接到的信箋后，皺着眉抬頭看了眼身旁位置的千骨，而後開口，“……燁所訴的，如昀翊所說的一樣……”
千骨一愣，隨即也是皺眉，接過千小七手中的信紙快速的掃視了下，隨即眉皺的更緊，抬頭看了下千小七，“……算是贖罪嗎！本來……如果沒有他的出現，芷兒和君尋或許就不用承受這麼多……”
千小七聽完沉默了下后，嘆了口氣，“嘛！贖罪的心理那個男人是絕對不會有的……他這般做，只是因為芷兒吧……也許該說，能讓他做到如此的，也只是因為芷兒……”
千骨聽完，也是一陣沉默，“……也許吧！但是其實這一切，錯也就錯在，他喜歡上了個不該喜歡上的人……芷兒和君尋那，沒關係嗎？芷兒應該是知道那個男人的事，但是君尋他……”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但是我倒是不擔心君尋會因為這事再對芷兒放手或傷害到芷兒，那廝，現在就算把他切成段他也不可能會再蠢得去傷害到芷兒！我擔心的是芷兒還有諾兒……諾兒那孩子，看起來對孤影的感情很深……”早先在院子裏，她們也是聽到了諾兒與芷兒的對話，那丫頭可是一心向著孤影……
雖說她也能理解那丫頭的心思，畢竟，也是孤影辛辛苦苦帶大了她，她喜歡孤影勝過他們，勝過君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芷兒，她其實最擔心的還是她，從早前她對諾兒和照兒煦兒的對話看來，她像是還未走出自責的陰影似得，並且，像是，還有些別的什麼……
“……小七！千骨！你們在吧？”正當千小七千骨二人陷入沉思之時，同時聽到門外夢芷兒低低的詢問聲，二人隨即一怔，緊皺眉的臉上一喜，立刻同聲的回答並快速的起身，看向門邊之時，已是見夢芷兒扶着門框，輕勾着唇跨步進了房門。
“芷兒！快快進來坐！君尋呢！他終於捨得放你出來了！那個混蛋！昨天死命霸着你就算了！今天又是霸着你一下午，最可恨的是，還拒絕我們進去見你！簡直就不可理喻！比以前還幼稚！”
千小七快速的起身上前迎着夢芷兒，扶着她之時嘴裏邊嘀咕着邊往門外左右看了幾眼，尋找東里慕白的身影之時不忘狠狠地數落他幾句！
她可沒忘，昨天晚飯時和先前她和千骨去找夢芷兒時，都被君尋以芷兒正熟睡給擋在門外的事情！
雖然芷兒是熟睡沒錯，但那傢伙，那語氣，緊張的就活像她們會搶走芷兒似得！真是恐懼的無厘頭！
被千小七扶着往廳內走邊聽着千小七咬牙切齒的嘀咕聲，夢芷兒唇角的笑意見深，“好了，別再氣了！慕白只是不忍打擾我休息！看，我這不是剛醒來他就告訴我你們找過我嗎！”
夢芷兒這句句都是幫着東里慕白的話，讓咬牙嘀咕的千小七忍不住的翻翻白眼，與同樣上前扶着夢芷兒手的千骨互看一眼后，二人同時好笑的嘆氣，又是同時的將夢芷兒輕按在廳內椅子上，隨後千小七輕彈了下夢芷兒的額頭，而千骨則是心疼的撫摸了下夢芷兒頭頂。
“你這傻丫頭！還是這麼傻！”千骨摸了摸夢芷兒頭頂，視線落在她無神的雙眸上，嘆着氣心疼的開口。
“我看她這根本就是中了名為東里慕白的毒！這多少年了！現在已經是病入膏肓！沒救了！”翻翻白眼，千小七彈了下夢芷兒額頭，沒好氣的接下千骨的話！
夢芷兒臉微微一紅，感受頭頂上千骨溫暖的手心伸手又是摸了下留有千小七手指暖意的眉心，唇高高勾起時，心內陣陣暖流湧起，“別光顧着取笑我！你們還不是一樣！對了……怎麼不見千燁和梵錚？”
說到這話，讓夢芷兒想起先前心中的疑惑來，她們相逢這幾日，昀翊她是有見到，可是卻是未見到千燁和梵錚二人。
千骨和梵錚且不說，本來這千燁在她的印象里，就是該與千小七形影不離才是！
千小七和千骨被夢芷兒這一問，同時的一怔，而後剛放平的眉又是皺起，二人互看一眼后，又是看向夢芷兒，后千骨又是溫柔的揉了幾下夢芷兒頭頂開口，“……他們在雪漾山……”
夢芷兒一震，身體有瞬間的僵硬，“……是嗎……”那麼，他們此刻，該是見到他了……
見夢芷兒明顯的變化，千小七千骨眉心皺的更緊，看着夢芷兒，千小七心疼的開口，“芷兒！不要自責，無論怎樣，都是他自已的選擇，而且，如果當年不是因為他，你和慕王也許就不會經歷那一切……”
夢芷兒咬了咬唇，“……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
“但是他救了諾兒和我，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聽夢芷兒這話，千小七一怔，而後也是咬了咬唇，“……雖然是這樣……但是……芷兒，你與慕王真的已經不能承受太多了……”本來因為這孤影，已是讓他們嘗盡了痛苦折磨，現在要是再持續下去……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小七！醒來后，我迷惘過，不安恐懼過……尤其是對這對於我來說，像是隔世般的世界……十年，對於你們來說真的很久，可事情，對當時的我來說，那就只是閉上眼再睜開眼之間的事……”
閉眼接受死亡的她，雖是有不甘和不舍，可那瞬間卻是沒想過，還能活着……，並且，只是閉眼睜眼間，就是十年……
明明還是她十年前的身體，可是卻讓她感覺不到真實……彷彿，她不屬於這個世間……
“那時……當我知道已是過了十年之久，而聽到諾兒喚我娘親時，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回應她，一切，真像在夢中一樣……很不真實……真的……很不真實……彷彿……我不該存在於此……但是在聽到他說，慕白已經不在了這話時……只在瞬間的，我卻像是從夢間驚醒了般……”說到這，夢芷兒伸手握住千骨撫摸她頭頂的手，身體忍不住顫抖的，像是在尋求着安心感……
知曉她的不安，千骨心疼的犯握緊她的手……
“……在那時，真實感像是猛然回籠我的全身……我突然意識到，自已是多麼的殘忍……那時我是真的以為慕白不在了……然而，我卻又活了過來，往後，將要活生生的活在沒有他的世界裏……那樣的恐懼感，讓我混亂恐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然後我想道歉，在當年，我離開時，慕白，是不是也曾與我有着一樣的不安和恐懼，這種恐懼，他是不是獨自承受了十年之久……越想，我越是害怕……甚至，那時毫無自覺的說出了傷害到諾兒的話……”
那時……她在想，為什麼，這一切都不是夢！為什麼會是現實！
那時她瘋狂的責問自已為什麼還活着，質問孤影，為什麼要救活她……在沒有慕白的世界裏，她該怎麼活……
“那時候我說……我說我恨自已醒了過來……，可是，卻是你沒想過聽着這話的諾兒的心情……我傷害到了她……”
她深深傷害到了諾兒，她沒有想過，那麼些年，諾兒小小的心裏，是如何的堅強的走了過來……又是如何的一直一直在怎樣為她祈禱……是怎樣期盼她能夠張眼看她……
同樣的，她也傷害了慕白和照兒煦兒！
十年，她只是閉眼睜眼間便過去，可是對於諾兒和慕白，對於照兒和煦兒，十年那是有多久……
作為一個妻子，作為一個母親，她真的從未稱職過，真的，真的很失敗……
“芷兒！”千骨與千小七靜靜地聽夢芷兒訴說著，跟着慢慢的紅了眼，她們知道她的不安，她的一切，知道的……
“……對不起說了這麼多不相干的……”擦了擦頰邊不知何時掉落的淚，夢芷兒勾着唇忍着不再讓淚落下，“……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不會再迷惘……不會再錯下去了……真的……，所以不要但心我了好嗎！”
千小七千骨點頭，同是勾唇，“……笨蛋！我們知道了！”
夢芷兒輕笑，“謝謝！一直以來，真的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將照兒和煦兒照顧的那麼好！”
千小七千骨一怔，隨即想起照兒和煦兒，同是勾起唇，“那是因為他們自小就懂事！哪有我們什麼功勞！”
說到這，二人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臉色一白，皺緊眉猶豫了下后，千小七有些僵硬的開口，“芷兒……關於諾兒的事……真的對不起……那時，我們努力的想救回你，可是……”到這，千小七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那時儘管我們努力的想救活三個孩子，可是因為你當時已經沒了呼吸，毒素也隨着你保護孩子們的真氣的消失而蔓延開來……取出照兒煦兒他們時，我們發現諾兒已經被毒素侵蝕，當時，已經沒有呼吸……”
千骨見千小七訴說的話已是哽咽着不穩，看着臉色慘白聽着的夢芷兒，而後接下千小七的話，“……那時，在常青崖上，知道你離開后，慕王他……情緒很是不穩，關於諾兒的事，千燁便堅持未告訴他……，而後他便是毫無預警的帶走了你，我們當時很急，只顧尋你們，便是將照兒他們留在了洞穴讓屬下們照顧，待我們在崖上看到孤影帶走你后，接到他們被殘餘殭屍襲擊的消息，我們匆匆趕回救下了照兒和煦兒，而諾兒，已是不見身影……”
說到這，千骨咬緊牙，眸內深深的自責，“……我想你應該是知道的，你走後，慕王一直未走出內心的陰影，連續幾年，都是徹底封閉自已……諾兒的事，我們實在無法再對他開口……”
千骨話到這，夢芷兒已是快泣不成聲，“……我知道的……知道的……”
所以慕白那個笨蛋才會那麼自責！對於諾兒，他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笨蛋！明明，就不是他的錯啊……
房內三人久久的談話，偶有隱隱壓抑的啜泣聲伴隨，不時傳出院子，隨着夜的降臨，雷雨的響起，讓院外隱蔽處的一道身影久久的，呼吸不能……
***
寢室內，夢芷兒坐在桌前擦拭着還在滴水的發，邊持續着擦拭的動作，邊回憶着之前與千小七千骨的對話……
發微干之際，夢芷兒緩緩停下手上動作，從袖中掏出一個潔白瓷瓶，握在手中像是陷入沉思，直至開門聲響起，猛的被一雙手臂摟緊在懷時，方回神……
“……慕白！你洗好了！”感受後背東里慕白微涼的胸膛，夢芷兒微勾唇，隨即在感受到有水珠滲透她後背衣物時，又是微皺起眉！
嘆息般的將手中瓷瓶放在桌上，輕拉開東里慕白緊抱她的手臂站起身，拉着因為她的動作而有些僵硬的東里慕白坐在自已先前所坐的凳子上后，拿起一旁早就備好的毛巾摸索着，擦拭起東里慕白還在滴水的發……
夢芷兒的一系列舉動讓先本僵硬住的東里慕白心頭一顫，原本有些僵硬的身體在感受着發間那陣陣溫柔拂過他發的指尖后，漸漸的顫抖的心悸動無比……
就那麼獃獃的，緩緩的，東里慕白輕咧起嘴角，幸福悸動感充斥他的全身，在這股讓他心臟狂熱的悸動的帶動下，他伸手保住眼前纖細的腰身將臉埋進夢芷兒的胸口，聆聽着耳下她胸口處讓他此刻稍稍安心的心跳……漸漸的，竟是讓他又是濕了眼眶……
氣息開始漸漸不穩時，他緊閉眼努力的想要穩住自已的呼吸聲，生怕再讓夢芷兒察覺出什麼，卻是在微微側頭睜眼之時，目光接觸到桌上那小小的潔白瓷瓶，而後，身體又是猛地一顫……
“……慕白？”東里慕白的動作和氣息讓夢芷兒擦拭她發的手一怔，稍稍停下手上動作，帶着些*溺，開口似是疑惑的低喚他一聲。
“……娘子在我的身邊……，就在我的懷抱中……”東里慕白說著這話時，已是站起身緊抱着夢芷兒，覆在她耳邊，輕輕的，帶着難隱悸動呢喃般的開口。
“……笨蛋！”聽着耳邊輕輕的帶着抖動的顫音，夢芷兒嘆息般的語氣輕嘆一聲，而後手抓緊東里慕白後背的衣物微微嘟唇，帶着些無奈的*溺語氣又是開口，“笨蛋！你不會還以為是在夢中吧！”
話落後，感覺環着她腰間的手臂似是在回應她的話般又是收緊，夢芷兒心下一窒，疼痛的緊！
“……慕白，這不是夢，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娘子！我知道的……只是……”她與千小七，千骨的話，他聽到了……
“娘子……，能這樣，再看着你，抱着你……，真好，真好……”我感激上蒼，讓你能夠醒過來……
所以，求你別再說恨自已醒了過來……
我知道，你內心的掙扎，或許他會嫉妒，會不甘，會自責，十年來，陪着你的人不是我，十年來，用盡一切方法救你的人不是我……
就算是現在，我依舊嫉妒他，他為你做了我所沒有為你做的，想到這一切，我真的不甘，悔恨的同時，卻是自責的窒息般難受……
可是，我不會再如同十年前一般，絕對不會再因為自已的嫉妒再一次的傷害到你……
“……娘子……，讓你不安，讓你傷心是我的錯……，他對你的恩，我會還給他……，我會努力讓諾兒喜歡我……，我會努力去做好一切……所以，不要有負擔，娘子不要自責，不要再說恨自已醒過來的話……”這麼些年，他一直如同行屍般的活着，那時本以為，可以去陪着她，可是，卻是未能如願的又活了下去……
如同逃避般的，他忘了她，忘了自已所犯的一切錯，自私的，作為君尋，而不是慕王，再次活了下來……
現在，他真的慶幸，真的感激，慶幸他能活下來，感激上蒼，讓她能再次回到他的身邊……
“如果沒有娘子……，我就只剩下一具只會呼吸的軀殼而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或許會活着很久很久，在沒有她的世界重複着每個找尋不到她的噩夢，一直持續着他所不想存擁有的呼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