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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魏陽差點沒端住臉上的表情,怎麼讓我來?齊哥你這是想耍什麼花招,之前根本沒綵排過啊!然而當看到對方稱得上嚴肅的表情,他立刻就發現,這不是句玩笑話,更不是什麼腥盤手腕,而是字面上的意思,齊哥希望他來看看。

驚訝在一瞬間消弭,變成了另一種東西,魏陽心頭湧上一些難以言說的感覺。雖然還在搞腥盤這些勾當,但是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小神棍了,天賦的覺醒賦予了他另一些東西,那是巫族血裔才有的力量,直白的,強大的,只對那個未知的世界有用的力量。

然而這力量又是如此的危險、引人覬覦,他其實有想過更好的運用自己的天賦,找出骨陣的真正用法,但是張修齊並不贊同,只是頑固守在他身邊,想要靠自己保護他,讓他不會因為施法受到傷害。對於這點,他們其實並沒有認真討論過,只是謹慎的圍繞着那條看不見的細線,既不過界也不讓步,彼此心照不宣。

可是現在,張修齊突然就這麼退了一步,說讓他來“看看”。心底五味雜陳,魏陽卻沒有任何失態的表現,只是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就把目光挪向了不遠處的博古架。

作為一個新派收藏家,桑先生的收藏範圍很是廣泛,有鎏金的器皿,有釉里紅和粉彩的瓷瓶,有精雕細琢的象牙件,還有大巧若拙的紫砂和木雕,林林總總十餘樣,把架子填的滿滿登登。不過這麼仔仔細細看過去,的確每一樣都如桑先生所說,是近到不能再近的工藝品,除了造型精美外,沒有其他值得掛懷的地方。

這麼從左到右看了一遍,魏陽皺了皺眉,正要扭頭時,眼角處突然閃過一層淡淡黑影,他愣了一下,立刻轉回視線,凝神在那個搬開了玉佛的格子處停留了片刻,又一一看過其他框格,有些猶豫的開口:“收藏都沒問題,但是這博古架……”

說著他往前踏出了一步,似乎想要更近一些觀察架子,然而身後有隻手拉住了他,張修齊眉峰緊皺,並沒有放開的意思,沉聲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溫暖的手掌抓在腕上,魏陽身形一滯,猛地醒過神來,立刻說道:“是人影,不,應該說是個類似人形的黑影,就在剛剛放玉佛的格子裏,除了這個外,其他每樣東西周遭都有淡淡的黑影,只是太淺淡了,不容易發現。”

明明是光天化日,但是這句話一出口,站在旁邊的兩人立刻都起了身雞皮疙瘩,桑於橋結結巴巴問道:“什麼人影?我這屋裏沒有死過人啊,這地也是專門選過的,不是墳場,也沒有沖煞的道路,哪來的人影……”

魏陽這時突然反應了過來,直接扭頭問道:“桑先生,你這博古架是金絲楠木的料材吧?木料是哪兒來的!”

被問的一愣,桑於橋眨巴了下眼睛,小心翼翼說道:“是南方那邊的鄉下搞來的,據說是間古廟裏的大梁木……”

由於歷代達官貴人的過度消耗,金絲楠木早就瀕臨滅絕,現如今很難直接從森林裏取料,大部分喜歡這種昂貴木材的愛好者都是通過各種渠道收舊料,雖然金絲楠很早以前就被定為貢品,一般人家不得使用,但是天高皇帝遠,在南方,尤其是南方鄉下,使用這種木頭做大梁的依舊不是少數,尤其是大戶人家和廟宇里,有很大一部分大梁木都是相當上品的木材,所以桑於橋這個說法並不奇怪。

張修齊卻皺了皺眉:“廟?是淫|祠嗎?”

這一問頓時把桑於橋問傻了,魏陽卻漸漸明白了過來。所謂“淫|祠”並不是指那種藏污納垢的廟宇,而是專指那些供奉的神位不在官方祀典範疇,且沒有正式僧道祭奉的寺廟。須知在古代,宗教管理向來嚴苛,不論僧道都需要持有官方頒發的度牒才算是正式入教,有些朝代甚至把度牒作為一種高額身份憑證進行買賣的,根本不可能足額供應,因此那些比較偏僻的村鎮裏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寺廟,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些民間供奉的小廟,往往只有廟主,參拜的也是黃三大帝、陳八大王、陳十四娘娘、平水王爺這些本地鄉土神仙,有些可能是被神話了的歷史名人,有些則直接就是修仙的畜生,跟神靈沒有半點關係。

然而淫|祠歸淫|祠,這些終究還是有香火供奉的廟宇,經年累月下來,自然也就多出了無數的願力和執妄,而這些又都依附在了廟宇中,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定的法力。這根大梁木也不例外,可以說它本身就是個尚未成型的陰力法器,只不過機緣巧合,被玉佛提前引動了。

並沒有開口解釋,魏陽反而看向黑皮抱在懷裏的那尊玉雕:“這東西還真有靈性?”

“玉本通神,又身具法相,精氣神皆以圓滿,自然可以引動氣機。”張修齊答的肯定。

桑於橋卻被這兩位大師雲山霧繞的說法搞糊塗了,他好歹也是文化人,當然知道淫|祠是個什麼意思,可是這又跟佛像有什麼關係,還有魏大師說的黑影是什麼東西?忐忑不安的推了推眼鏡,他緊張的追問道:“玉佛通靈是怎麼回事?問題確實出在佛像上嗎?”

魏陽搖了搖頭:“恰恰相反,這尊佛像是幫了你大忙。真正的問題出在博古架上,因為久經香火供奉,又沒有誦經引渡,這大梁木早就生出了邪祟,只是未曾真正成型罷了。在這關口你請了玉佛回家,佛像里蘊含的氣機立刻發現了博古架的不對,開始進行鎮壓,而架子裏的邪祟也不甘心,自然要反撲過來,一時間兩者相爭就影響到了這屋子裏的生機,也造成一些氣場變化。放着不管還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然而卻被人誤斷了癥狀,挪開玉佛,本就開始騷動的邪力自然不收控制,開始波及家主。”

聽到這話,桑於橋的嘴巴張的老大,半天沒能說出話來,原來不是玉佛有問題,而是這尊佛像幫他擋了很長時間的煞?腦子裏嗡嗡作響,但是怎麼說也是個老於世故的傢伙,桑於橋並沒有直接相信這兩人的話,而是猶豫的看了看玉佛,又看了看博古架:“那現在要怎麼處理呢?把這架子搬走或是直接燒掉……”

“不行。”魏陽看了眼張修齊,直接說道,“這種淫|祠出來的邪物,是需要廟供的,估計已經把你家當成了新家,把你當做廟主,因為長時間沒有香火供奉,才小懲大誡。如果直接毀了架子,反而會激怒對方。”

桑於橋的臉都白了,嘴唇哆嗦了一下:“那能把這東西除掉嗎?”

這次張修齊點了點頭:“只是個百家佛,用術法鎮壓,日久自消。”

真正的佛珠是萬家佛,法力涵蓋億萬信眾,而偽寺淫祠出來的卻是百家佛,只受一地香火,百家供奉,法力自然大不相同。更何況這段木料只是大梁,而非香案或是佛像本身,連真形都沒有化出,雖然難搞,但是危險係數並不很大。

桑於橋頓時又糾結了,魏陽卻微微一笑:“就算是邪物,佛總歸還是佛,如果能夠把這力量消耗,說不好還真能做出個法器。”

說著,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尊墨玉佛像上。

桑於橋馬上就明白過來:“能用這尊玉佛鎮壓?還能把這尊佛變成法器?”

都到這時候了,黑皮又不是傻子,立刻露出那種職業化的笑容:“桑先生,我們這尊佛還是收回吧,牽扯太多,也不好說清楚,不如您再找個別的物件……”

“不不!”桑於橋頓時就急了,“柳先生,我真沒那個意思。這次實在是誤信了小人,純粹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真像魏先生……啊不,魏大師所言,這佛像才是我的緣法啊,怎麼可能捨近求遠。”

他的話誠懇無比,連聲音都有些發顫了,黑皮不由大樂,並不清楚魏陽這小子是故作玄虛還是怎樣,但是要能讓姓桑的跪着把佛像求回來,他家小曲兒的名氣可就要又上新台階了。有錢人幾個不迷信的,又是高檔藝術品,又具備靈性,估計以後求曲大師作品的傢伙都要拍到南天門外了!

不過都是做生意的,他可精熟於抬價的門道,並沒直接答應下來,而是為難的看了眼魏陽:“阿陽,你看這……”

哪會不懂他的意思,魏陽沉吟了一下才開口:“明哥,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這尊佛像已經跟百家佛鬥了良久,可能還真是用它更好。呃,師兄你看呢?”

張修齊當然也清楚這兩人的打的是什麼注意,沒有戳破的意思,他伸手把那尊佛像接了過來,看了眼桑於橋:“我要在上面刻符。”

桑於橋連連點頭,掩不住目中喜色:“當然,張大師儘管動手。”

得到了許可,張修齊也不猶豫,倒轉佛像,拿出了隨候劍,劍鋒輕輕轉動,玉屑隨之滑落,不一會兒,一個淺淺的符籙就出現在佛像底座上。他把佛像一遞,交給了桑於橋:“劃破中指,以血塗符,再把佛像放回原位。”

桑於橋手上一哆嗦,剛想說什麼,魏陽已經開口:“這以後就是你家的法器了,不能借他人之手的。”

聽到這話,桑於橋閉上了嘴,看看張修齊那張面無表情的冷峻面孔,也不敢跟人借短劍用,只能猶猶豫豫的走到了書桌前,拿過個裁紙刀劃破了中指指腹,呲着牙把血跡塗到了那個符上。說來也怪,明明是玉雕,血液一沾上立刻就滲進了佛像之中,看起來跟這玩意能吸水一樣。心中的敬畏立刻又增加了幾分,桑於橋小心翼翼的雙手捧着佛像,走到了博古架前,端端正正的把那座怒目金剛放回了原位。

玉雕接觸到木架時,桑於橋只覺得渾身一涼,似乎有什麼匯聚在了這個小小的格子之中,然而手裏的佛像卻始終溫潤,沒有絲毫變化。心中暗自稱奇,他放好佛像后就退了回來,抬頭一看,天花板上掛着的懸錐已經不再搖晃,靜靜待在原位。

暗自舒了口氣,桑於橋沖兩人行禮道:“真是太感謝兩位了,以前實在是遇人不淑,才會上了這種惡當,唉,還給柳先生找了麻煩,都是我眼力不行啊,活該被騙!”

魏陽卻沒怎麼在意對方這些套話,目光從一旁的博古架上收了回來,就在剛剛,他看到一條隱約的黑影投入了玉佛之中,墨色的佛像卻沒有變得暗沉,反而愈發光潔,連周遭白色的烈焰都發出了微弱的銀光,熠熠生輝。這是他第一次在接這種小單時主動運用巫力,也是第一次沒怎麼使用腥盤的手段,實打實的做這一局。

挪開視線,他看了站在身邊依舊面無表情的小天師一眼,嘴角揚起了那麼一點弧度,輕笑着對桑先生說道:“既然這邊已經解決,不如在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被那庸人惹出亂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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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路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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