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姑蘇美人

第117章 姑蘇美人

鍾粹宮裏不分主子奴才,伴着酒興,都漸漸放開了,喝酒行令鬧成一團,漸漸喝到夜深了,良慎一頭醉倒,婉貴人和蘭貴人也都醉醺醺的各自回了宮。

而惜弱趁着夜色悄悄的潛出鍾粹宮,雖是夜晚,可暑熱並未散去,惜弱卻在外面圍了一個寬大的披風,幸而無人看見,若有人看見,一定覺得疑惑。

惜弱快步走到養心殿,門口的侍衛見身上有皇后宮裏的腰牌,惜弱在宮裏又是個熟面孔,並未多加阻攔。

皇上寢殿今日是安德海當值,曹德壽因白天也吃了兩杯,犯了胃疾,便沒過來。

“這位姐姐大熱天的穿成這樣,找皇上有何事?”安德海攔住了匆匆往裏進的惜弱。

“小安公公,我是鍾粹宮的惜弱。”惜弱拉下了蓋在頭上的斗篷帽子。

安德海一看惜弱的頭上,竟然沒梳宮女的兩把頭,上面盤着的幾個花樣似乎是漢家女子才會梳的髮型,又提了提燈籠,看清楚了惜弱臉上精緻的妝容,馬上猜到了幾分。

“原來是惜弱姐姐。皇上晌午吃了酒,午後又召見大臣,這會子正歪在那裏打盹呢!”說到這裏,又曖昧的一笑:“姐姐若要進去傳話,恐怕不便呢!”

惜弱是聰明人,一看安德海臉上的表情,便知道他想的是什麼事情,今日正好趕上曹德壽不在,若是遇上曹德壽恐怕要難對付的多!

惜弱掏出一把金葉子,還是上元節時皇后賞下來的,趁着夜色遮遮掩掩的遞給了安德海。

“小安公公當值辛苦,我只進去說一句話就出來!”

安德海喜滋滋的將金葉子揣在懷裏,又小心翼翼的拍了拍。

“姐姐若有正經事一塊兒辦了便是,我只當不知道。”

惜弱臉上一紅,尷尬的低頭閃了進去。

如今天長了,皇上白日事多,夜裏便容易睏倦,加上白天吃了酒,正和衣歪在卧榻之上打盹養神。

惜弱一見皇上,心便提到了嗓子眼裏,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咬咬牙,既然來了就得做下去,不能讓主子白死!

她麻利的脫下罩在外頭的披風,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以一片輕紗遮面,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悄悄的背身坐到皇上的榻邊。

奕詝迷迷糊糊似乎聞到一陣美妙的香氣,令人四肢舒展,心思綿軟,十分愜意,不禁心滿意足的笑了笑,翻了翻身想繼續睡去。

不想,一翻身便覺得有些不對勁,遂睜開眼看了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倒着實嚇了一跳。

只見一個粉衫女子背對着坐在那裏,穿的是江南漢家女子的衣裙,領口的滾邊稍稍向外,露出了她白皙優美的脖頸,身上的布料也並非宮中常用的綢緞,而是飄逸如仙的軟煙羅,腰間束着綢帶,更顯腰肢細軟盈盈可握;頭上鬆鬆挽着墮馬髻,並無其他裝飾,美人靜靜背向而坐,不言不語,竟如仙女下凡一般!

“你是雲舒?”

奕詝看了片刻,忽然認出這件衣服是雲舒的!雲舒剛入王府之時,他曾說過,見慣了滿蒙女子豪情爽利,不知江南姑蘇女子是何等情懷?次日,雲舒便找來這樣一件衣服,頭上也梳了相同的髮髻,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她說:“王爺看妾身,這便是江南女子,王爺可喜愛?”

那一日,他第一次寵幸了她,至今,他還記得武佳雲舒的眸子裏如水的波光,彷彿能將男人的所有稜角都融化進去一般。

“皇上……”惜弱緊緊攥着裙子,聲音有些顫抖,鼓起勇氣轉身看着奕詝。

她第一次近距離的看着皇上,以前無論是在王府還是在咸福宮,她都是低頭聽他說話,第一次她看到了他風華絕代的臉龐,忽然心裏像小鹿亂撞一樣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你是雲舒?”奕詝猛地抓起她的手腕。

惜弱與雲舒的眉眼本就有些相似,再加上燭火昏黃,又穿着一樣的衣服,奕詝又有些微醺,最要命的是有股香氣總是讓他感覺眼前的景象有些朦朧。

“雲舒,你來了,為何又蒙面相見?”奕詝伸手想扯下她臉上的白紗,惜弱嚇的一閃,恰恰逃了過去。

“皇上,可還記得夕日的小曲子?”惜弱模仿着雲舒的聲音說道。

奕詝忽然有些悲傷,眨了眨早已濡濕的睫毛,說道:“唱來給朕聽!”

惜弱站起身,從寬大的衣袖裏掏出一把精緻的竹骨摺扇,扇面上壓着桃花瓣,一打開,瀰漫了滿室的香氣,原來奕詝一直覺得有股香氣,便是這把扇子。

“夢向夫差苑裏游,宮娥擁入君王起,前身合是採蓮人,門前一片橫塘水……”

惜弱學着雲舒的樣子唱着江南流行的《圓圓曲》,嗓音雖與雲舒並不十分相像,可這樣久不能聞的熟悉曲調,依然讓奕詝醉了心神。

惜弱邊唱着邊循着屋子一盞一盞的滅了燈,直到最後一盞也被她吹熄,殿內霎時一片漆黑,只有月華透過窗欞淌了進來。

奕詝聽着熟悉的曲調,想着曾經的雲舒,忽然心神不定起來,看着面前的美人一點一點的消失在黑暗裏,最後只剩下月色中的一個身影。

“皇上……”惜弱輕輕的走到奕詝對面,摘下了面紗,可此時的奕詝卻無法看清她的臉,只能看見一枚櫻桃紅唇在月色中盈着光輝……

次日一早,奕詝只覺得頭疼欲裂,明明知道該睜眼起床上早朝,可就是渾身酸軟睜不開眼。

“萬歲爺,奴才進去服侍您起身了!”

門外,曹德壽的聲音響了起來。

“進來!”奕詝閉着眼睛掙扎了一下,剛剛想舒展舒展手腳,突然手上碰到了一個什麼東西,嚇了一跳。

“唉呀媽呀!”還沒等他吃驚的叫出來,曹德壽大驚小怪的聲音在殿裏響了起來。

奕詝不知何事,睜開眼一看,也嚇了自己一跳。自己的床上竟然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看似委屈的擁着被子坐在那裏,大半張臉都被凌亂的頭髮擋住,一時也辨不清是誰。

“你是誰?”奕詝記得自己昨夜沒有召幸嬪妃,與大臣商議完國事本想去鍾粹宮,可聽說鍾粹宮裏一幫女孩子正鬧的開心,又想着自己去了她們又要拘束起來,不如不去,便回宮打盹了,怎麼床上會有個女人?

那女人戰戰兢兢的抬起頭,卻是滿面淚痕,雙眼早已哭的紅腫。

“惜弱?”曹德壽先認了出來,“你這蹄子怎麼到了皇上的龍榻上?”曹德壽怒不可遏,上前便要拉扯惜弱。

惜弱被他一扯,胸前的被子滑落,露出了貼身穿着的肚兜,曹德壽一看趕忙丟開手,嚇得捂着雙眼,嘴裏不停的喃喃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穿上衣服!”奕詝的聲音涼薄的可怕,惜弱嚇的趕緊披上了自己的衣服,慌亂的繫着上面的帶子。

“皇上,這……”曹德壽不知個中緣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嫌棄的看了一眼惜弱,用眼神示意曹德壽過來更衣,曹德壽看這架勢,好像並不是皇上看上了惜弱,要寵幸的。

“昨夜是誰當值?怎麼把宮女放進朕的寢殿?”奕詝嚴厲的問道。

“回皇上,昨夜是小安子當值!”曹德壽趕忙命人去將小安子拎起來。

安德海夜裏當值,早上便要去補覺,不想剛剛睡着又被從被窩裏拎了出來,一路拎到了皇上寢殿。

“小王八蛋!快說,惜弱是怎麼進皇上寢殿的?”曹德壽虎着臉指着安德海罵道。

“這……”安德海撓了撓頭,“惜弱姐姐是鍾粹宮的人,她說皇後有句話要傳給皇上,奴才也不敢攔着呀!”

“那你怎麼不叫她出來?傳句話要傳一夜不成?”

“奴才後來肚子疼,就去茅房解手,回來以後等了等,見沒人出來,以為惜弱姐姐說完話回去了!誰知道……”這是安德海早就想到的說法,雖然有點自欺欺人,可總算說得過去。

“你個作死的!”曹德壽恨的上前踹了他一腳,“什麼時候去解手不好?偏要那時候去!”

“公公,這人有三急不是?”小安子哭喪着臉說道。

“滾出去!自己去慎刑司領二十板子!”奕詝懶得再聽安德海解釋,邊擦臉邊說道。

“嗻!”安德海趕緊跑了出去,心裏不由慶幸,二十板子三天就又爬起來了,昨夜裏那些金葉子可是實實在在的!

“皇后讓你給朕傳一句什麼話?”奕詝目光凌厲的看着惜弱,惜弱羞愧的低頭站着。

“皇后讓奴才請皇上一起去鍾粹宮行樂……”惜弱用蚊子一樣細弱的聲音說道,這也是她老早就想到的說法,而且,她確定,皇后不會拆穿她。

“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來了?咱家看分明是來迷惑皇上!”曹德壽自來有些看不慣惜弱,自從她死了主子,皇上皇后又多加照拂,她便輕狂起來,宮裏人都背地裏稱她為二主子!沒想到,她還真有爬成主子的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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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慈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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