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自我
可許姍桐好像沒聽見父親問題似的，依舊空着手，獃獃的望着手術室的大門，目不轉睛。終於，出了一位醫生，直接說，沒危險了，但是檢查還在進行，一會主治大夫會出來給個詳細的說明。說完這醫生就又進去了。
被這麼一打岔，還是個好消息的打岔，許家人心頭都是一松，心情好了很多。
許夢桐扶住許姍桐的手臂，仔細解釋，“本來好好的，突然糖糖就一閉眼，渾身發涼，僵硬着不動了.....”許夢桐心裏也不好受，那麼嫩乎乎的孩子，上一刻還笑眯眯的坐在她懷裏，下一秒就人事不省了，變得硬邦邦的，她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麼大的驚嚇。
許芳然和許維桐一個是當過兵，一個是正在當兵，當然明白突然昏厥的不尋常，而且還是毫無徵兆。難道孩子有什麼隱疾？
“不是突然。”許子諾忽然說。
許仙桐愣了下，“你怎麼知道？”
許子諾眼睛眯了眯，終於下定了結論。他一直都在看着糖糖，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她的手，一直放在心口的位置，她肯定在忍耐着某種疼痛.....”許仙桐驚疑，“你是說，一直都在忍耐？”心口.....這個位置，多一半是心肺問題啊.....
“青龍以前呆的地方，是個乾淨的接近於無菌的地方。那裏給她提供的一切，包括空氣，都是最好的。”許姍桐終於開口了，“而且，長時間的實驗研究和藥物治療，讓青龍的身體，格外強健，也格外脆弱.....”話說到這個地步，就沒必要在說下去了。許家人，包括三個孩子，都聽懂了。
最小的宋文讓圓溜溜的眼睛，原本乖順的目光，忽然就變得陰狠起來。許子諾抬手拍了他一下，“小文，糖糖不是被虐待。”這點必須說清楚，不然小文又該胡思亂想了。宋文讓情緒沉靜下來，眼神恢復如常，可緊緊握緊的拳頭，還是出賣了他。許子諾一點點拍着他，讓他放鬆。
糖糖的事，他們現在不知道，是最好的。聽得多了，想得多了，萬一在糖糖面前露出馬腳.....糖糖應該永遠都是笑容滿滿的！！
兩個孩子這裏的官司，大人無暇顧及，也都習慣了。許家養的孩子，都是早熟的厲害，可明明他們都很嬌慣啊.....
“姑姑，有人拿青龍做人體實驗？！！”這是許子良.....
大人們同時瞪了他一眼，果然還是嬌慣過頭了！！什麼話都敢說！！
許仙桐敲了他腦袋一下，“這種話以後不許說了！！那是你妹妹！！”許子良當然知道那是妹妹，可是......
他剛要解釋，許姍桐忽然回身，猛的搖頭開口，“不是，不是.....”眾人都要鬆口氣，就聽許姍桐接著說，“不是實驗那麼簡單.....”所有人呼吸都是一頓，不是實驗那麼簡單，那到底是什麼？那麼小的孩子，到底經歷過什麼？！！
“這裏，果然不適合青龍.....”許姍桐彷彿失去了所有氣力，呢喃出了這句話。
許芳然看不得閨女這麼沒出息的喪氣德行，冷聲道，“那你說，如果這個世界上，連親生母親的身邊，都不是一個孩子適合的地方，那還有哪裏才是？你能不能拿出點出息來？現在是你自暴自棄的時候嗎？孩子身體到底如何，以後該怎麼辦，你都要趕緊着急琢磨出來啊？你在這說這些嚇人的話，是扎我們心窩子呢，還是扎你自己個的？”
許老太太雙手合十拜了拜，“青龍一看就是有福氣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們都要笑，這麼死氣沉沉的德行，怎麼行？青龍都愛笑，她有福氣也被你們給喪氣沒了！！”
一看老太太都瞪眼了，幾個小輩趕緊抖擻了一下精神，“奶奶說的對，既然青龍身體特殊，那咱們就在意着養她唄，憑咱家的家底，就算青龍想去月亮上住，也不是難事啊.....”許夢桐拍手，誇張的說。等了許仙桐一個白眼，“人頭豬腦，你家月亮上能住人啊？你當青龍是兔子啊？”
“月亮上也不能住兔子啊....”許子良嘟囔了一句。被許子諾瞥了一眼，縮了縮脖子，然後壯起膽子，“姑姑都說了，糖糖以前連呼的氣兒，都是最好的，那肯定是咱們這兒的氣兒不好唄，既然糖糖身體沒問題，那就找個空氣好，環境好，要不，就找個和糖糖以前生活的地方差不多的地兒，讓她住不就好了？”
許子良越說越覺得自己這話有道理，“咱們搬到山裏去住吧，原始森林更好。樹多的地方，空氣就好吧？”
許維桐姐弟三個是哭笑不得，合著這孩子根本就沒明白許姍桐說的話。青龍的問題，不是簡單的環境和身體問題啊.....
許芳然卻點點頭，“這個法子，到也行的通.....”老謀深算的老爺子，一下子就從小子良的話里，想到了很多別的東西.....
“爸！”許夢桐不贊同，“空氣好的地方多了，沒必要一定是深山老林里吧？糖糖現在什麼情況還都不清楚，當然是住醫院放心啊！”許芳然看向許姍桐，“你說呢？”
許姍桐也在想這個問題，“空氣環境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我不想再給青龍.....”吃藥了.....那種什麼培養藥物，她不想她的女兒，再吃下去.....這才是關鍵。
這一路，她一顆葯都沒有餵過女兒。按照那些教授的說法，理論上，不吃是完全可以的。但是因為從來沒有孩子停止過藥物，所以會有什麼反應，教授們也不知道。許姍桐做這個決定，心裏也是擔心的要死。可這一路，女兒都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她就想，果然是青龍有福氣.....
誰知，樂極生悲，才着陸不久，青龍就渾身僵硬休克了......
沒人敢問許姍桐，青龍吃的是什麼葯。這個答案，他們怕他們承受不了。許姍桐也沒打算說。這個噩夢，她一個人接收就好了。抖着手，微微擺了擺，許姍桐有氣無力的說，“先看看.....”看一會的檢查結果是什麼。雖然剛才醫生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可不出結果，到底是什麼都是空的。如果是空氣問題，那就是大吉。如果是藥物......那她就把青龍帶走。
與女兒的命相比，別的都不重要了。
好在許青龍女主光環無比強大，不是身體問題。額，也不能說不是，只能說，不全是。
“緊張？”許爺爺皺着眉頭反問，院長看了眼主治大夫，那大夫趕緊點頭再次確認，“孩子應該是突然來到陌生的地方，心裏緊繃，再有以前多一半是養的精細，很少接觸外界，所以對空氣還是人群都很敏感。”那孩子的檢查結果一看，就是被錢堆起來的。密封罐里長大的，外面的一絲浮土都受不了啊......
許家人這時都聽懂了。但也更加的不明白了。連許姍桐都糊塗了，青龍一路都樂呵呵的，看什麼都新鮮，怎麼會緊張呢？她一點緊張的樣子都沒有啊，誰和她說話，她都目不轉睛的聽着，就算聽不懂也笑着配合。看什麼都全神貫注的，一朵小花都讓她開心好久，怎麼就緊張了呢？還緊張的進了急診，這怎麼想都解釋不通啊。
好半天，還是赤腳大夫許仙桐開口，“我們家孩子一直笑呵呵的，精神很好。您說她緊張，這個緊張，是不是連她自己個都沒發現呢？”這是關鍵問題。還不是小問題。許爺爺等人都豎起了耳朵。
主治大夫沉吟下，“您這種說話的可能性挺高的。可小孩子都是很難能隱藏住情緒的.....”大夫心裏也七上八下的，這家人一看就不是慫人，院長都來了，他要是說錯什麼，那麻煩就大了，可不說吧，也不行。想了想，大夫斟酌着開口，“這個，冒昧問一句，孩子以前是誰在帶的？”
這句話一說，後面的話就都不用說了。許爺爺等人都聽懂了——有人一直在給許青龍灌輸一種思想，讓她完全喪失自我，忽略自己。許姍桐真的站不住了，許夢桐攙着她做到椅子上，安慰她別著急。
可怎麼能不着急？那麼大的痛苦孩子都能忍着不吭一聲，還有力氣笑，這不是意志力問題，這是心理問題了。
這番大起大落，誰都有點接受不了。原本擔心青龍性格身體，結果一見面，除了沒頭髮，剩下什麼都好，笑的像個小天使，幸福美滿的不得了。一家人都高興的不行。結果這笑容還沒淡下去呢，一盆冷水就澆了下來——到底還是有問題，還不是小問題。這孩子，沒有自我。
沒有自我。按說小孩子都是天老大自己老二的性格，很容易就無法無天的厲害。可五歲的青龍，只知道笑，還笑的那麼純粹，一絲脾氣沒有，那麼緊張都能不露出一絲一毫。這說好聽了，是性格堅韌，說不好聽的，是人格壓迫到缺失啊......
頓時許家人的頭頂上，一片愁雲慘淡。
額，純生活種田文，不要誤會。。。瓦就是想弄點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