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官府拿人
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決定休書一封,給他妹妹遞個消息,最好能坐實了桃花的婢女身份,實在不行,安一個也可以,畢竟現在還有個恆安王態度不好揣測。一同放入封里的還有一張桃花的畫像,雖然不太逼真,卻也能看出個大概輪括。
水口村熱鬧得像集市,村子裏進進出出的都是附近十里八鄉的鄉親們,一擔擔的稻穀、黃豆、綠豆還有紅薯,排着隊的往幸福莊裏送。
“老牛今年收成不錯啊?”
“可不是,今年的新穀子我家都不用挑來了,留着自家吃。”
“是呢,我家今年的糧也夠吃了,不中用的荒地如今收的黃豆都值回糧價了。”
“你們就得意吧,要不是幸福庄東家仁義,往年這個時候交了稅啊,婆娘娃兒一起在屋裏哭呢,過冬還不知咋打飢荒。”
“呵……那是。說到底啊,得好好感謝東家,處處為咱們着想,給咱們紅薯種,收糧也比鎮上出價高,如今日子是真的好過了。你家的紅薯收了不老少吧?”
“那作物可是稀罕,好吃又易種,我一畝沙地收了近十石!還不是種得最好的呢。餓肚子的日子真是過去了。”
“東家真是好人,長得跟個菩薩似的好看,年歲還不大,怕真是老天爺給咱窮苦人家派來的救星吧!”
“……”
在這些鄉民們淳樸的思維里,能這樣大方的幫助他們的,唯有虛無縹緲的神仙才能做到了,老實的鄉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生生把桃花的形象拔高到了神仙的級別。
在幸福庄的曬場上。耿忠領着庄民把鄉親們送來的出產一一稱量好,入庫,狗蛋這個莊子裏的夫子則領着一幫學生在邊上練習算帳,偶有算術慢的,不過關的,報不出錢數或者報錯了,就會引得大家善意的鬨笑。那個孩子就會低了頭。難過得很,不過很快就勁頭十足,爭取下一次比別人報得又快又准。場面氣氛和諧而輕快。
報出了錢數。另有專管付錢的夥計早已把銀錢準備好,一手交貨,一手收錢,忙得熱火朝天。
“讓開。讓開!”
“鐺~!官府拿人,閑人迴避!”
突然。一陣鑼鼓喧天,一群衙役手持朴刀,如狼似虎的沖幸福庄而來。
浩浩蕩蕩一大群,足有六七十人。不少擔挑的鄉親被推攮到一邊,潑了穀子,撒了豆子。被擠倒的孩子婦人哭做一團,哭喊聲、叫罵聲四起。
吳凡、許彪訓練的兵勇可不是吃素的。聽到動靜,飛快的集結起一隊人手,牢牢的把住大門。
那些衙役全不似上回征糧的那批好說話,來人全部衣着光鮮,個個凶神惡煞。見大門處受阻,囂張得叫嚷起來。
“讓開,讓開!叫你們那狗屁東家出來,乖乖的跟我們回去受審。”
“你他娘的嚷嚷個啥?”許彪性子火爆,聽到那衙役嘴裏不乾不淨的,立馬就炸毛了,怒目圓瞪,目放凶光。
橫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這向來是人的劣根性。這些衙役想來平常日子都是混得不錯的,裏面還有幾人圓滾滾的身子肉嘟嘟,跟許彪一身精壯身骨,滿滿的煞氣比起來,氣勢生生矮了一大截。
“怎麼地?吃了豹子膽,敢阻擋官家辦案?”後面冒出一個役頭模樣的人,大搖大擺的出來打着官腔。
“辦什麼案?可有官府的文書?”吳凡雖然滿臉怒力,卻還能極力剋制。
“抓逃奴!”那人洋洋得意的掏出一張紙晃了晃,待吳凡來接又急急的收了回去。
“那你來錯地方了,幸福庄都是老實巴交的鄉民,沒有逃奴!”吳凡耐着性子跟他周旋。
“哼,裝什麼裝?沒逃奴?你們這個什麼狗……東家就是逃奴!”役頭雖然覺得有官府文書撐腰,頂着吳凡殺人的目光仍氣勢不減。但心裏還是有些發怵。
吳凡氣得要死,這又是哪個王八羔子出妖?不會還是那個葉家吧?那個狗屁方知府是怎麼回事?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啊!
“證據!”人牆后冷冷的清脆聲音響起。
役頭忽的一怔,沒曾想這回的事主還敢主動現身!
更讓他吃驚的是,眼前的女孩大大方方的站着,眉如遠山彎曲有致,膚若桃花嬌艷美麗,整個人鎮靜自若,俏麗的小臉上不見絲毫畏懼!
一對大大的杏眼卻目光寒冽,氣質高貴出塵,不怒而威,使得他不自覺的把視線避開,不敢與她對視。
他娘的,邪門了,一個鄉下村姑,何時會有這種氣勢!
轉念又想着怕什麼,他可是有官文在身的,奉命辦差,一個平頭老百姓,還敢翻了天去?
“證據?官家的文書就是證據,我等奉命辦差。拿人!”役頭大手一揮,強作鎮定的招呼手下。
“慢着!”這回出聲的是一個中年婦人。
不慌不忙的走出來,對着那女孩道,“主子,外面日頭大,仔細曬得頭暈,先回屋吧。”
立刻又有另一個僕婦過來扶着女孩,女孩搖了搖頭,皺着眉沒動。
“沒憑沒據,你們要拿什麼人?辦的什麼差?大唐國就沒有王法天理啦?”中年婦人口齒清晰,神情自若,話說得也是有條有理。
“是啊,官府又咋樣?就能隨隨便便拿人?”
“……還有沒有天理了?”
“無憑無據,不能拿人!”
“……”
周圍的鄉民一聽這些官差要無緣無故的抓走幸福庄的東家,當即也不幹了,吵吵嚷嚷的鬧開了。
“你們是不知道,前段征糧稅也來了這麼一次,幸福庄不能種稻穀的田也要徵稅,結果鬧了半天是有人要害東家。朝廷知道了才下令免了幸福庄的稅,這回又來……”有知道情況的已經繪聲繪色的向周圍的人講述開了。
“他娘的,老子有官文的!說拿就得拿。你們這些刁民可看清楚了,這可是蓋了縣太爺大印的官文!誰敢阻攔一併帶到衙門關進牢裏去!”役頭被一幫鄉民團團圍住,動彈不得,急吼吼的拿出文書揚了揚。
“差大爺,差大爺。這事怕是誤會!”
這時。水口村的里正喬雲急急的跑過來了。這些年水口村靠着幸福庄,生活水平水漲船高,日子越過越紅火。不說河頭鎮,就是大余縣都是數得着的富裕村子。他一聽桃花這裏又出了事,急急的就趕來了。
“你又是誰?”那些衙役也是鬱悶了。
他們在衙門時都是有根盤的人,下鄉的苦差事按說輪不着他們來。今次聽說要拿的是個大地主,有油水得很。而且還是個小女娃,太容易啊,有末有?搓圓揉扁,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兄弟們這可是削尖了腦袋才爭取到的名額。結果不但白花花的銀錠子沒見着,連一個銅板的打點都沒有,還出來一堆的人。左攔右阻的,到現在還連人都拿不走了。
“在下是這水口村的里正。喬東家的身份在下最清楚不過了,她哪裏會是什麼逃奴?土生土長水口村的人,官憑戶籍都是齊齊全全的。這肯定是個誤會!”
喬雲忙着給他們一個個作揖行禮,小心的解釋。
“放你娘的狗屁,一個小小里正反了天了,是不是逃奴輪得上你說?縣太爺的話你也敢不聽?”
那些人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吳凡、許彪那裏他們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跳出來一個軟的,還不得全部把火力對向喬雲,態度惡劣,毫不留情。
“雲叔,這事您別管了,進來喝杯茶歇歇氣吧。”這個時候喬雲能挺身而出,桃花很感激,當然不能放任他被那些衙役欺負。
當即向竹媽媽交代了一句,自己進屋去了。
那役頭見正主走了,大門又被一批壯漢守得嚴嚴實實,還有成群的鄉民包圍着,自己這六七十來號人來硬的根本不頂事,這下也慌了神。
“喂,別走,得跟我回衙門交差!”
“役頭想交差也成,你一人跟我進來吧。凡事得好好商量,把誤會解除了是不?”那中年媽媽面色突然柔和了不少。
役頭也拿不準主意,回頭看看一班不知所措的弟兄,再看看人牆似的莊子護衛。今天這事還真是棘手。
“哎,罷了罷了,算老子倒霉,就隨你走一趟。”打又打不過,直接走了回去又沒法交差。量他們也不敢把他怎麼著,去就去吧。
“你倒什麼霉?能進我幸福庄的那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許彪聽不得他說話的口氣,氣鼓鼓的刺了一句。
役頭現在沒膽也沒心情再跟許彪鬥嘴,老老實實的跟在竹媽媽後頭,右左有吳凡、許彪陪同下,往大門內去。實際情況跟被押送差不多,那心裏要多憋曲有多憋曲,自打當上這役頭,從來只有給別犯人臉色看的,哪有看犯人臉色的?
幾人來到一處院落,役頭似乎眼睛有些看不過來了。
那院子紅磚黛瓦,檐角高翹,院裏果木蔥籠,連地下都是磚石鋪就,就是縣裏大戶人家也難得有這麼整齊的房子。
徑直進了正堂,地上換成了青一色的白色地磚,竟大到兩尺見方,平整亮滑,光可鑒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室內光線充足,卻清爽涼快。入目傢具擺設無一不精巧細緻,一排排方形的坐椅非木非竹而是細藤編織而成,役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傢具,很是好奇。
“咳!”旁邊中年婦人不耐煩的咳嗽了一聲,役頭才回過神來,慌忙向前看。
只見那個女東家此刻正端坐着與那個裏正飲茶。面前長方形的小几上擺着一套青花細瓷茶具,那杯、壺、碟、碗小巧精緻,但更讓人視線不容忽視的是正拿着茶杯的那隻纖纖玉手。
“役頭請坐。”
聲音還是那樣的清脆悅耳,役頭一時有些發愣,往自己身上瞅了瞅,再看那光潔齊整的室內擺設,突然有些自慚形穢,一時手足無措。被中年婦人引入座位,一屁股坐下去,只覺得整個身子往下沉,差點坐不穩,兩隻手忙扶住了兩旁的扶手,才驚覺這椅子底下是軟墊。
那役頭憋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望向女東家。卻發現人家根本沒有嘲笑他的意思,很優雅的擺了一杯茶水放到他的面前。這會兒整個人才自在了呢。
嘖嘖,怪不得被人惦記上了,瞧瞧這一屋子擺設,連個座椅都這麼講究呢。
“不知役頭可知此事個中緣由?”
“不……不知,小的只是奉命辦差。”
役頭不敢與那雙星目對視,低下頭喃喃道。雖然這裏給他的壓逼感很強,但到底他也是經過事兒的老江湖了。
“哦?是真不知?那就遺憾了。”
那女東家卻也不惱,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小口茶,從旁邊僕婦的手裏接過一個木匣子,慢慢的打開來。
滿滿一匣的銀錠子突然的就出現在他的面前,役頭頓時眼睛都挪不開了,白花花的銀錠子啊!少說也有四五十兩。他一年的年俸不過區區十二兩,那還是役頭才有的待遇,哪一下子見過這麼多銀子。
“本來還以為役頭是個明白緣由的,看來我是白準備了。”女東家仍個不緊不理,優雅的喝着茶水。
“沒,沒有,小的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那僕婦直接就把匣子關上,準備收回去。
“這,這是文書。”役頭急了,忙把文書先擺出來遞過去。
墨霜接過後才轉給桃花。
那紙上毛筆字洋洋撒撒寫了一大篇,終歸只有一句有用的,那就是幸福庄東家喬言生母為婢,喬言是婢女的私生女,也就是說喬言就是個婢女!
“小的與主簿大人有些交情,出發前,聽主簿大人說了一嘴,這事是府城葉家要追究的。”
那役頭看着桃花眉頭深鎖,怕她不滿意,又巴巴的加了一句。
就說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呢!原來在這裏等着她啊?桃花心思百轉,這具身體的身份葉家知道了?
“他娘的,葉家真不是東西!怎麼上次把他給漏了?”許彪破口大罵,吳凡的拳頭捏得咔咔作響。
再多的消息估計那役頭也不可能知道了,示意墨霜把銀子給那役頭,打發他出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