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結局(二)
“不知道是什麼人在挑唆江陵王?”長孫曦蹙眉道。
“能有什麼人?”殷少昊冷笑,“自然是廢太子和白皇后留下來的人,他們都死了,還不肯讓活着的人安生,非要叫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
這不過是氣話。
實際上,殷少昊心裏清楚的很。
廢太子和白皇后不甘心只是一則,另一則,那些廢太子黨的餘孽擔心自己登基以後,會把他們徹底剷除,自然不肯引頸就戮!他們另外扶植起一個傀儡江陵王,殺了自己,而且還能落一份擁戴之功!
以江陵王那種單純無知的性子,就算做了皇帝,也不過是仍人操縱罷了。
長孫曦皺眉道:“那現在要怎麼辦?打嗎?”又是擔心,“皇上本來就中了毒,身子一直都不好,還在調養,要是……,要是江陵王再聽信別人的讒言,對皇上做點什麼,豈不是害了皇上?”可別再等等,就等到皇帝駕崩的消息了。
殷少昊的臉色一片烏沉沉的,默不作聲。
馬車搖搖晃晃,長孫曦覺得前途亦是起起伏伏的不定。
“殿下!”有人從遠處飛馳而來,隔着車簾,急速道:“京城密報!八百里加急!”
殷少昊伸手出去,接進來居然是一個密封的黑色盒子。他撕掉封條,捏碎蠟丸,飛快抽出裏面的小紙條,上面居然什麼都沒有。
“空白的?”長孫曦詫異道。
殷少昊勾起嘴角,從懷裏摸出一瓶小小藥水,滴在上頭,很快便顯影出來一行小字,讓他看得笑了起來,臉色明媚好似三月春的陽光一般,“哈哈,太好了。”
長孫曦也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既然皇帝有準備,那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殷少昊把紙條扔進了炭盆,“嗖”的一下,瞬間化作了灰。
馬車繼續前行,而車內的氣氛已經不復剛才凝重。
殷少昊笑着摟着長孫曦,湊過去親熱,“嬌嬌,咱們可以放鬆點兒了。”
“別亂來!”長孫曦一把推開他,微微紅臉,“你一這樣喊我,就沒好事兒。”然後一雙大大的杏眼瞪他,“警告你啊!現在可是馬車上,外頭人來人往的,你要亂來我就跳車了。”
“不敢。”殷少昊狠狠的親了一口,“全聽王妃娘娘的。”
長孫曦抿嘴一笑。
心下並不輕鬆,他的危機算是解除了,自己的可還沒有解除呢。
到了城池,殷少昊讓大軍都駐紮在城外,只領着親衛,然後和長孫曦進了城,給她包了最好的客棧。兩人美美的吃了飯,舒舒服服的洗了澡,酒足飯飽,難免有一番小兒女的糾纏之事,足足折騰了半夜。
事畢,殷少昊滿足無比的摟着她,笑問:“我怎地覺得,你今兒格外的配合?”壓低聲音打趣了一句,“是不是也跟我一樣,素了好些天,想了?”
“你不說話難受啊?”長孫曦踹了他一腳。
“哈哈。”殷少昊伸手捉住了她小巧的腳,握住不放,“多虧你,心在不難受了。”眉目猶如黑夜之星,凝視着她,看了片刻問道:“靈犀,你最近有心事?”
長孫曦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嗯,擔心起亂子。”
“肯定不是這個,你哄我。”殷少昊把玩着那圓潤如玉的腳弓,一下下摸着,“哦……,我知道了。”低頭親了一口,“靈犀,你是不是在擔心霍家?”
長孫曦知道自己的心事瞞不過他,不想撒謊,扭了臉沒回答。
“傻丫頭。”殷少昊放開了她的足,一路蜿蜒向上,正面貼住了她,在她耳畔輕聲道:“我說一件事,讓你放心。”
長孫曦只當他是哄自己開心,推了推,“下來罷,你怪沉的。”
“你別惹火了。”殷少昊低低的笑,翻身睡了旁邊,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你知道,我的生母是素妃對吧?”他望着帳子頂,好似仰望遙遠的蒼茫星空一般,眼中再無半點溫暖消融,“她……,是為了救我,才被人給活活掐死的。”
長孫曦嚇了一跳,轉過頭來。
殷少昊輕笑道:“他們不知道我就藏在假山裏面,目睹了一切。他們也不知道,一個三歲的孩子,會一遍一遍的重複回憶,記住那份仇恨。”
他笑問:“現在,你放心了吧?”
長孫曦吃驚的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因為他的意思,分明是在說當年的素妃被人害死,幕後黑手正是霍貴妃!因為他和霍貴妃有殺母之仇,所以永遠不可能做真正的母子,早晚會除掉她,除掉霍家!
“為什麼?”長孫曦不解的問,“不是說,貴妃娘娘一直盛寵無雙嗎?我聽說,素妃娘娘當年的位分並不高,應該威脅不到她,怎麼會要下此毒手呢。”
殷少昊冷笑,“當年我也不明白。”眼中閃過一抹冷光,“直到後來,父皇說出了許氏的事情,我才懂了。”
“什麼?”長孫曦仍舊一頭霧水。
“你的母親許氏,是父皇做皇子時一心想要求娶的女人。可惜父皇的生母劉太后,當年只是一介宮女出身,先帝在的時候,劉太后的位分並不高,父皇也不得寵,----根本娶不到輔國公府的千金小姐,當朝丞相之女,這便成了父皇一輩子的憾事。”
“沒有辦法,父皇只好找了一個替身,就是我的生母。”
長孫曦搖頭道:“那照這麼說,貴妃娘娘也應該是謀害我的母親才對啊。”
“你傻了?”殷少昊挑眉,“沒有人知道皇貴妃是許氏,大家都以為是林氏。而且你不知道,當年父皇為了不讓大家注意到許氏,對她的寵幸並不多,反倒是……”
長孫曦陡然明白過來,“反倒是對素妃娘娘寵幸更多?!”
“是。”殷少昊不免有幾分怨懟,“父皇扯了我的生母做擋箭牌,引得后妃嫉妒,加之母妃又生育了我,有子的嬪妃更是叫人放心不下,這才引來那一場致命禍事。”說著,一聲輕嘲,“我一直行事張狂,父皇卻不約束,早年還當是父皇對我寵愛有加。現在細想想,不過是當年我的生母替許氏當了災,送了命,父皇心裏愧疚罷了。”
因為牽扯到許氏,長孫曦反倒不好插嘴什麼了。
“都是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殷少昊反倒安慰她,“再說了,不與你相干。”然後打岔道:“你知道嗎?沒過多久,霍貴妃就被診斷出終生不孕。”
“難道是你?!”長孫曦驚道。
殷少昊笑道:“我倒是想,可我當年一個小孩子哪有那本事?要我有手段,當年憤恨之下,恐怕早就直接動手了。”指了指天上,“若不然,霍貴妃怎麼會收養我呢?”
長孫曦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霍貴妃害死了素妃,皇帝知道了,----只要一想到被害死的不是素妃,而是許氏,只怕就要滔天怒火!乾脆讓霍貴妃不能生育,不僅解了恨,還讓霍貴妃不會再害楚王,最終不得不收養了他。
皇室里,還真是狠毒骯髒無比!
“嚇着了?”殷少昊笑道:“其實,也不能怪我們這些皇子們心狠,從小就是這麼耳濡目染長大的,上樑不正下樑歪啊。”他自嘲,然後輕輕撫摸她的臉,“世事陰差陽錯,霍貴妃害了我的娘,卻不得不收養我做兒子。”
可是,又哪裏可能真的有母子之情呢?不過是一場欺騙罷了。
殷少昊嘆道:“說起來,當初我本來想要掐死你的,因為你瀕死的樣子,像極了娘,所以才下不了手。”他想緩和一下凝重的氣氛,打趣笑道:“可見上天早有安排,你註定是做我的女人,給我當媳婦兒的。”
“你少美了!”長孫曦啐道:“那時候我只想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
“好啦,當初是我的錯。”殷少昊溫柔的摟住了她,讓她翻了個身,趴在自己身上,然後兩人四目相對,“往後我會好好對你的,欠你的,都雙倍的彌補回來。我要是食言,就讓你不動手,就掉皮抽筋幹了血……”
“好了,別胡說。”長孫曦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嗔怪道:“一點也不忌諱。”
“你心疼了。”殷少昊輕輕咬住她的手指,吮吸了一下,不免又興奮起來,“靈犀,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不好。”
“最後一次,你躺着不動一點都不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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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來,長孫曦抱怨連連,“到處都是酸痛,你真是……”忍不住嘟噥,“往後我們還是分開睡好了。”
“才不要。”殷少昊的臉皮厚起來,可是無人能比,“王妃娘娘,小的晚上還要給你疊被鋪床,暖被窩,分開睡是萬萬不行的。”
“不害臊。”長孫曦嬌嗔了一句。
殷少昊忍不住湊了過去,“說真的,自從離開滄都以後,你就特別聽話了。”以前但凡自己多要她一次,她總是推三阻四的,現在雖然嘴裏抱怨不停,到最後都依了自己。不免覺得有點意思,問道:“是不是覺出好滋味兒來了?我弄得你也舒服了,對吧?”
“放屁!!”長孫曦啐了一口,堅決道:“今晚一定分開睡!”
殷少昊見她有幾分臉紅,怕臊了她,笑嘻嘻的下了床,“趕緊收拾收拾,還得趕路。”胡亂穿了衣服,先下去洗漱了。
長孫曦笑容微斂,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說的沒錯,最近自己是挺縱容他的,不為別的,只想早點懷孕生個男孩兒。自己雖然不重男輕女,但是……,眼下的處境卻由不得自己。
不過眼下沒有太多時間感慨,很快收拾完畢,繼續上了馬車一路前行。
一路上,並沒有什麼動亂。
----直到即將抵達京城。
剛到京郊,楚王的人馬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京畿有重兵把守,讓楚王殿下不得矯詔回京,即刻返回藩地滄都,否則格殺勿論!”
“矯詔?!”殷少昊穿了一身黑鐵精甲,騎在高頭大馬上面,手握佩劍,冷笑道:“真正矯詔的人說別人矯詔,有點意思。”然後問道:“大概有多少人?”
“無法太靠近,約摸有六萬人左右的數目。”
“嗯。”殷少昊揮手,然後召集副將們安排了一下,便讓人退下。
中軍大帳很大,長孫曦等着外面沒有動靜才出來。
殷少昊笑着招手,“來,坐下說。”然後說道:“委屈你了,又要在帳篷裏面湊合幾天,不過倒是讓我想起在北面的日子。”只不過,那時候帶着她是偷偷摸摸的,現在光明正大,心情也不可同日而語。
長孫曦擔心道:“是不是要打起來了?”
“你別管這些了。”殷少昊伸手一拉,將她扯進懷裏,“要是擔心,就好好的犒勞犒勞為夫。”說著,便狠狠的親了一口。
長孫曦瞪他,“什麼時候了?你還沒有一個正形兒。”
殷少昊並沒打算真的親熱,鬆開她,“已經安排好了,你別擔心,不過是一群膽大包天的烏合之眾罷了。”說著冷笑,“父皇若不是為了揪出廢太子餘黨,也不會仍由江陵王這麼折騰。呵呵,他做太子?父皇百年之後都是不能放心。”
長孫曦嘆氣道:“也不怪他。說起來,都是白皇后的錯,是她故意把江陵王養得不諳世事、輕易信任,根本就不讓江陵王知道人心險惡。不僅如此,她還想害了江陵王的性命,甚至嫁禍給我。”
“哼!”殷少昊冷聲,“倒是便宜了白氏!”
長孫曦亦是無奈,“是啊。大家都已經白皇后早就死了,人已下葬,總不可能再翻出皇上的舊事,把真相說清楚。不過,現在安葬再皇后陵墓裏面的,是我的母親許氏,而不是白氏,這估計是她一生最大的恨事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許氏反倒享受了死後的皇后哀榮。
將來皇帝駕崩,和皇帝同葬一穴的也是許氏,而不是白氏。
----也算是全了皇帝的夙願了。
正在感嘆唏噓之間,外面忽然傳來動靜,像是不少兵卒車馬挪動的聲音,長孫曦不由問道:“這是要拔營了嗎?”卻見殷少昊穩坐泰山不動,“咱們不走?”
殷少昊淡淡道:“殺雞焉用牛刀?對付一群烏合之眾,派下面的人去就是了。”
長孫曦不免吃驚,“這就開始打了?”繼而點頭,“罷了,早點結束也好。”
殷少昊道:“這一場仗,我的人馬在外,父皇的人馬在內,裏應外合,對付廢太子的餘黨綽綽有餘。眼下最重要的是,父皇不能有事,我不能有事,否則反倒正中那些餘孽的下懷了。”輕輕一笑,“咱們就在這兒坐着,喝喝茶,等好消息吧。”
果不其然,接下來楚王的部隊勢如破竹。
三天後,京城裏面又傳出來好消息。原本“歸降”太.子餘黨的五城兵馬司,忽然從內里叛出,斬殺了這次謀反餘黨的首領,然後和楚王的部隊兩面夾攻,將廢太子的餘黨清掃的一乾二淨。
這場戰事,簡直可以堪稱砍瓜切菜。
之後,殷少昊沒有任何懸念的進了城,入了皇宮。
當皇帝忽然好起來,讓周進德接替了整個皇宮內務,楚王忽然出現在太極殿時,江陵王還有點回不過神,----矯詔冊封的太子,自然不算是真的太子。
“父皇,兒臣回來了。”殷少昊跪下行禮。
長孫曦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皇帝聲音蒼老,“都起來罷。”
長孫曦抬頭一看,不由驚詫,“皇上,你……”
皇帝笑道:“朕老了許多,是嗎?”抬手摸了摸鬢角的白髮,臉上的皺紋,然後轉頭看向江陵王,“都是被這一個個的逆子給氣得,想不老,都不行啊。”
江陵王仍舊搖頭,“不,父皇!你一定是被人下了蠱,迷惑了。七皇兄才是真正想要害你的人,是他,是他……,不是兒臣。”
“跪下!”皇帝一聲斷喝,“你這個孽障!入了魔怔了。”
長孫曦勸道:“殿下,不要再惹皇上生氣了。”
江陵王被人摁的跪了下去,不甘心,抬頭看向長孫曦,“你、你也被人下毒了,你也神智不清醒!你……”看着那張魂牽夢縈的臉龐,看着她旁邊高大俊美的楚王,看着他們並肩站在一起,不由心如刀絞,“你們……,你們被他騙了。”
皇帝喝道:“掌嘴!給朕打到他閉嘴!”
周進德上前,面無表情便對準江陵王“啪啪”開打。不是他膽子大,也不全是因為生命不可違背,而是的確對江陵王的糊塗感到惱怒,下手也特別的重!
江陵王紅腫着一張臉,怔怔的,終於不再說話了。
皇帝嘆息,“朕怎麼養出這麼些混帳來。”靜默片刻,然後看向殷少昊道:“罷了,朕被氣夠了,也殺夠了。既然你回來了,往後就替朕接過這個擔子罷。”
殷少昊躬身道:“父皇福澤深厚,斷不可……”
“行了,朕不想聽那些客套的話。”皇帝擺擺手,“你也瞧見了,朕的身體,只怕是撐不住多久的了。若是能歇一歇,只怕還能多活幾天。”
殷少昊不敢再推辭,忙道:“兒臣全聽父皇安排。”
皇帝環顧了屋子一圈兒,身邊的親人死的死、亡的亡,就剩下他們三個,還算陪自己走到了最後,實在不想再死人了。看看江陵王,這個孽障須得妥善安置才行。又看看單薄纖細的長孫曦,她……,往後的路也不好走。
“父皇?”殷少昊久久不聞聖音,喊了一聲。
皇帝收回心思,看向眼下唯一能夠繼承大業的皇子,緩緩道:“朕打算讓位於你,自居太上皇,搬到上陽宮頤養天年。”
殷少昊吃了一驚,“父皇!”原本還以為,父皇是打算冊自己為太子。沒想到,居然是要直接退位,這實在是太意外了。
“不!!”江陵王目光驚恐,“父皇,不可以!”
“來人!”皇帝喝斥,“塞上他的嘴,拖下去。”
江陵王掙扎着,不甘心的被人拖走。
殷少昊心底微微一沉。
看父皇的作態,明顯是要保全江陵王一條性命了。心下自然是萬分不痛快,可是即便不為父皇,也要考慮她,----江陵王不能殺!再想起他之前對長孫曦的覬覦,想起他矯詔假作太子,心裏頭一腔怒火奔騰不已。
皇帝進了片刻,說道:“老七,朕意已決。”
這話一語雙關,既是在說打算傳位給他,也隱隱包含了保全江陵王的旨意。
殷少昊豈會聽不懂?雖不願意,但還是低頭應道:“是,兒臣遵命。”
皇帝又道:“帝位交替,有着諸多大事要交接,你先下去商議準備,去罷。”然後叫住長孫曦,“你先別走。朕這裏,有一箱子舊人留下來的東西,要交給你。”
帝位交替迫在眉睫,殷少昊顧不上細想,只當是皇帝要把許氏的東西轉給長孫曦,便拍了拍她的肩,“你好好陪父皇說一說話,我忙完,就來接你。”
長孫曦頷首,“嗯,你去忙罷。”
殷少昊腳步匆匆離去。
皇帝讓人那了一個箱子出來,說道:“裏面有些你娘的舊物,等下拿走。”眼下要說的卻不是這個,而是問道:“靈犀,你有想過今後嗎?”
長孫曦抬起眼眸,“今後?”
皇帝淡淡道:“你是許氏的女兒,江陵王是許氏的兒子。你要記住,不管什麼時候,你們都是血脈割不斷的姐弟。”手放在那個箱子上面,有着無比眷戀,“你們姐弟倆,今後只有互相依靠扶持,才能立足。”
長孫曦靜了靜,然後問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嘆道:“朕既要保全江陵王,也是保全你。”身子微微前傾,“所以,朕要你做一件事,要你發誓永遠不讓楚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