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表姐
長孫曦沒有料到,楚王……,竟然會直接殺人滅口!
起初還想着,就算剛才自己得罪了楚王,但他總要顧及場合,要找自己麻煩也是回去以後的事了。不料對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太子府內,他想殺人就殺人。
何等猖狂?何等囂張?果然是一個極致危險的人物。
長孫曦拚命朝着對岸劃去,不敢片刻停留。因為擔心楚王會從沁芳亭里追出來,拚命往前游的同時,還倉促的回頭看了一眼。但不知何故,楚王一直定定的站在涼亭邊,根本沒有任何動作。
或許吧,對方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對於他來說,今兒殺不了,改天有的是時間再殺。當然也可能因為此處是太子府,他或多或少有點顧及,只敢嚇得自己不慎“失足落水”,卻不便光明正大的殺人。
但總而言之,自己這條小命惹上危險了。
“咳、咳咳……”長孫曦感受着嘴裏的冰涼湖水,牙齒直打架,求生的本能讓她拚命往前划,----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可……,可是,這個湖為何如此之大?遙遙不見盡頭。
自己快要沒力氣了。
碧波粼粼的湖水,好似一彎綿長悠遠的翠色綢帶,貫穿了大半個東宮,往前竹林拐角處有一座拱橋。昭懷太子和傅禎正站在上面說話,宮人們遠遠迴避開,四周靜悄悄的,只能聽見“沙沙”的風吹竹葉聲,格外幽寧靜謐。
“何事?”昭懷太子問道:“竟然非得你親自過來。”語氣頗有幾分責備之意。
傅禎忙道:“前幾日,長孫女史曾在宮中自縊。”
昭懷太子挑眉,“長孫女史?自縊?”
聽口氣,太子殿下似乎不認得長孫曦?傅禎心頭微微一松。
不過仔細想想,長孫曦即便之前回去陪伴太子妃,也是在汾國長公主府,斷沒有陪到東宮來的道理。而太子殿下一向品行高潔、恪守規矩,從不行差踏錯,又怎會去私見小姨子?倒是自己之前想的太齷齪了。
心下羞愧之餘,忙道:“就是方才被楚王殿下留住的女史。”然後遞上證物,“這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玉佩。因長孫女史是太子妃的表妹,不便擅自處置,所以特來向太子殿下回稟一聲,請個示下。”
“太子妃的表妹?”昭懷太子眼裏閃過一抹驚訝,不過等他視線落在羊脂玉佩上,卻是猛地變了臉色,“這……”他似乎有話要說,但卻咽了下去,只是伸手接過了玉佩。
傅禎詫異道:“太子殿下認得這枚玉佩?”
昭懷太子冷冷掃了她一眼。
“妾身僭越。”傅禎臉色惶恐,趕忙跪了下去。
一陣清風吹過,掠起昭懷太子寬大的雪色素袍,襯出他高潔風華,似有幾分白雪不染塵埃的氣韻。他將玉佩揣入自己袖子裏,淡聲道:“回頭你見了長孫女史,就說玉佩已經妥當處置掉了。不必提起孤。”
“是。”
“起來罷。”昭懷太子緩和了口氣,然後道:“至於長孫女史,終歸她是太子妃的嫡親表妹,往後你在宮裏多照應她一些。”
傅禎聞言一愕。
難道說,那枚羊脂玉佩真是太子的不成?他之前的淡定,僅僅只是在自己面前遮掩?因為看到了羊脂玉佩,勾起了對從前舊情,所以就改了主意?若不然,怎麼會要求自己保護長孫曦。
又或許,是有別的什麼緣故?本能的,希望原因是後者。
昭懷太子見她一直遲遲沒有應答,眼底閃過不悅,“這件事讓傅司樂為難了?”他轉身側了臉,淡淡道:“若是不方便,孤可以另外安排別人。”
“沒有。”傅禎忙道:“妾身必定不辱使命。”
正說著,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嘩啦水聲。
昭懷太子和她都轉過頭去。
“長孫曦?!”傅禎驚得花容失色,不解道:“她……、她怎麼會掉到湖裏?”心思微動,往湖心亭的方向望了一眼,千萬種念頭閃過,卻是不敢多言。
昭懷太子眼皮輕輕一跳。
楚王這是要做什麼?在東宮,他也敢鬧得這麼熱鬧,毫無半分顧忌,還有沒有將自己這個儲君放在眼裏?還有那個長孫氏……
可惜此刻,實在來不及細細思量。
昭懷太子抓了傅禎臂間的披帛,快步走到橋下,當做繩索朝着長孫曦拋了下去,“抓住這個。”披帛漂浮在水上蕩漾,蜿蜒不定。
湖水裏,一個纖細的女子身形遊了過來。
長孫曦已經在湖水裏泡了一盞茶功夫,加上大冷的天,劃了這許久,原主的身體又是嬌滴滴的,體力差不多快要耗盡了。眼前就要支撐不住沉下去,此刻看到生的希望,頓時拼了最後一口力氣,朝着岸邊劃了過去。
她會鳧水?而且還游得很好。
昭懷太子眼中閃過一抹意外之色。
“救、救……”長孫曦伸手抓住飄在水上的披帛,虛弱喊道:“救我上去。”
昭懷太子暫且收回心思,手上用力,將她拖上了岸。
長孫曦臉色蒼白如紙,髮絲凌亂,渾身上下濕噠噠的滴着湖水。她冷得牙齒直打架,磕磕巴巴道:“多、多謝太子殿下……”
此刻的她髮釵橫斜、青絲紛亂,縱使冬衣厚重,可是因為湖水濕透衣衫,還是勾勒出曲線玲瓏的身段,真真曼妙無比。
----非禮勿言,非禮勿視。
昭懷太子當即別過臉去,皺眉道:“走罷,先上去再說。”
長孫曦臉色蒼白道:“好……”不料一身湖水滴滴答答,滴得腳下青草濕滑,一腳沒有踩穩,整個人便往前栽去!“啊!”她失聲驚呼,本能的抓住身邊的人,“救命!”
昭懷太子原是背對着她的,被她猛地用力拉扯,一時不防,自然而然的往後傾斜,不由臉色大變,“你……”他一句斥責的話還沒說玩,兩人便一起踩滑摔倒下去!
“哎喲!噝……”長孫曦吃痛喊道。
昭懷太子也悶哼了一聲。
傅禎原是跑下橋去,準備幫忙的,見他倆跌在一起反倒不知所措了。
昭懷太子躺倒在草地斜坡上,四仰八叉,長孫曦趴在他的身上,頭髮和臉上的湖水“滴滴答答”墜落,不斷的湧入他的衣襟里。最倒霉的,是那一襲積雪般耀眼的銀白狐裘,上面沾滿了青草、枯葉,以及泥土,已經毀壞的不成樣子。
因為這邊的喊聲動靜太大,“呼啦啦”迅速用來一大圈兒宮人。
見此情形,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昭懷太子是白皇后唯一所出的嫡子,自幼含着金湯勺長大,溫和有禮、謙謙如玉,生平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更不用說,平時一向還有點過分的潔癖。如此被湖水泥土糊得一團亂,委實無法忍受。
他鬢角的青筋隱隱跳動,抿嘴不語。
---顯然已經在極度忍耐。
長孫曦急着想要爬起來,偏生渾身凍僵,沒有力氣,撐了好幾下都沒能吃成功,乾脆咬牙道:“太子殿下,你……,把我推一邊兒吧。”
推她?昭懷太子眉頭緊皺,看着她已經泡在湖水裏的半隻腳,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將她給再次推到湖中,----推她下湖,還不如開始就不下來救人。
他側首,朝着岸上宮人喝斥,“都在作甚?還不趕緊把孤扶起來!”
可是不知何故,宮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像是被定了格,竟然沒有一個人跑下來幫忙的。甚至就連傅禎,原本想動,卻又臉色微變的止住了腳步。
昭懷太子不免忍無可忍,怒道:“你們這群蠢貨!”
“太子殿下!”斜坡上面,響起一記驚訝無比的女子輕呼,打斷了他的話。緊接着,一個年輕女子提着裙擺,快步小跑下來。在她身後,跟着五、六個穿着整齊的宮女,都是一臉惶恐焦急,慌慌忙忙追上自家主子。
誰來了?長孫曦抬頭望了過去。
那女子長了一張容長臉兒,面色素凈、膚光如雪,一雙大大的明眸清亮溫和,看起來觀之可親。她身上海棠紅的團花襖兒,束杏色腰帶,□□配一襲煙籠般的繡花長裙。儘管裝束簡單,但卻透出一種矜貴非凡的氣度。
難道她是……?長孫曦心下一沉,有了某種不妙的猜測。
“太子殿下。”那女子快步走到跟前,打量着摟抱在一起的二人,驚詫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弄得如此狼狽。”忽地視線掃過長孫曦,臉色大變,“靈犀!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靈犀?原主的乳名?對方認得自己!
長孫曦心下不妙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
“太子妃。”昭懷太子皺着眉,朝那女子解釋道:“方才長孫女史不慎落了水,孤去救她,結果草地濕滑,都沒有站穩一起摔倒了。”
太子妃?長孫曦心裏“咯噔”一下。
果然,怕什麼就來什麼。
不管是哪個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別人摟在一起,都肯定不會高興的。更不用說,原主和和太子妃還是敵友難辨的表姐妹。當務之急,自己得趕緊從太子的身上爬開,爬得越遠越好,最好找一條地縫鑽進去消失。
可是被冰涼的湖水泡得久了,小風再一吹,渾身上下已經凍成了一根冰棍兒。
----根本就動彈不得。
偏生那些太監宮女們,看見這太子殿下摟了別的女人,太子妃又在跟前,都嚇得不知所措不敢動了。畢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一個鬧不好,死得就是奴才們。
場面一時靜止起來,分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