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9一更
姚明珠的這句話無疑是明晃晃的挑釁，唐小燕原本起伏不定的心，在看到姚明珠唇角掀起的甜美笑容時突然就鎮定了下來。
只因為事情太突然了，唐小燕恍惚中以為又回到了上輩子備受唾棄的時刻，才會自己亂了陣腳。
可是姚明珠的那抹笑容令她回過神來，每次算計自己的時候，姚明珠不都是露出這樣無害純良的笑容嗎？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唐小燕知道姚明珠並不是唐家的女兒，那麼此刻唐父唐母念在血緣的關係上會對姚明珠客氣，但得知真相就未必了。
他們沒有理由為了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陌生人的女兒而慢待養在身邊十五年的孩子，唐小燕這樣告訴自己，所以沒必要生氣，姚明珠不會得逞，唐父唐母還是愛自己的。
她定了定神，邁步走了進去。
“娘，建程哩？”
唐小燕掃了一遍超市內，沒有看到唐建程的影子。以往回家來都是唐建程在這裏幫忙收錢，這會不見他在這裏，唐小燕迫切想找到一個能支持自己的親人。
唐建程年紀小，又是和自己親近，唐小燕相信如果讓他在自己和姚明珠面前選，他一定會選自己。
唐母在見到唐小燕回來的那一刻心裏晃了一下，又有些尷尬，抬起頭看了唐小燕一眼，見她面上沒有特別生氣的樣子，眼睛也不去看姚明珠，只管問自己唐建程在哪兒。
唐母哪裏知道唐小燕想找到唐建程只是為了讓自己有個支持的人，她以為是隨口一問，就道：“他上圖書館裏看書去了。都到家裏還不把書包放下來，背着也不嫌累得慌。”
唐母沒敢提姚明珠的事，那天一大早打開超市門，就見姚明珠背着一個小小的背包屈膝蹲在門口，聽到動靜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看着自己，唐母即便對她感到陌生，也不可能真的把這個是自己生的閨女趕走。
所以，姚明珠留了下來，把姚家的事情撿着告訴了唐父唐母，得了他們的同情。
當姚母問道姚寧遠的事情時，姚明珠只是哭泣自己被丟棄了，卻不說明具體什麼事情，唐父唐母也不能逼問她，只能讓她暫時住下。
不是沒想過唐小燕回來碰見這種情況會怎麼難過，可是夾在養女和親生女兒中間的唐家父母也很難做，他們想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大家皆大歡喜。
現在，唐小燕回來了，就算想避開，這事也不能避了。
唐母慌忙的招呼着唐小燕坐下來，又是問餓不餓，中午吃的什麼，學校佈置了作業沒有，全都是有的沒的找話說。
要是擱在以前，唐母才不會這麼客氣。她這麼殷勤的問話，倒像是把唐小燕當成了客人，唐小燕鼻子一酸，忍着想要用上眼眶的淚意，眨了幾下眼睛，勉強笑道：“娘，她咋來啦？”
她沒有直接問姚明珠，而是問的唐母，她想親耳聽唐母的話。
唐母才滔滔不絕的話頓時停了下來，下意識的看了唐小燕一眼，見她面上雖然還笑着，可眼睛瞞不了人。當娘的養了閨女這麼多年，還不了解她這樣不過是強作面子，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露怯。
唐母上前拉了唐小燕，道：“咱往裏邊說去。”
她低聲對唐小燕說這個，是怕當著姚明珠說雙方都尷尬，且有些話還得問問唐小燕。姚明珠之前給他們的借口，唐母後來細細一琢磨又覺得不對勁，這閨女心眼子挺多，雖說可憐兮兮的來投靠他們，可對他們也沒個實誠話。
現在唐小燕回來，正好可以問問她。
只不過，她想單獨和唐小燕說，姚明珠卻不樂意。
“媽，你要跟姐姐說啥呀？”
在這呆了一段時間，姚明珠也學會說一些方言了，只不過她學的不像，聽起來就有點怪味了。
不過此刻沒有人在意她的話味道怪不怪，唐母這段時間倒是看出來了，姚明珠這閨女看起來挺文靜的樣子，其實內里機靈的很。
只是有時候這機靈用的地方不怎麼讓人舒服，她回頭囑咐了姚明珠一句：“我跟小燕有點事，你不是說幫着看店嘛，俺倆一會就會來，你幫着在這裏坐一會吧。”
姚明珠笑着答應下來，她本就是乖巧的形象，唐母都這麼說了，若還硬纏着肯定不招人喜歡，只能答應。
看着唐母和姚明珠進了後院，關上了門，姚明珠握着的手心又緊了一下。
為什麼總是這樣？
當初姚母不喜歡她，她還能勸自己，因為她不是姚母的親生女兒。可是現在，她明明是唐母親生的孩子，為什麼唐母還要瞞着她和唐小燕這個養女這麼親近？
姚明珠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後望望身後，見沒有人進超市，便悄悄跟在了唐母她們後邊，想要偷聽她們說些什麼。
結果，還沒等她腦袋湊到窗檯底下，門忽然就被拉開了，唐小燕立在門口，嘴含嘲弄的看着自己，令姚明珠當即紅了臉，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燒，被唐小燕這樣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姚明珠只覺得心裏憋屈得慌。
不過姚明珠仍舊笑起來，從地上撿起一根手鏈繩，在唐小燕面前搖了搖，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
唐小燕看姚明珠走時露出的受折辱的憤恨表情，收起了臉上的嘲弄，轉身進了屋。
“咋啦？”
唐母剛才要說話，結果唐小燕卻擺擺手趴在門口往外面看，沒有聽到姚明珠說話，唐母正想過來看看，就見唐小燕折返回來，對她說道：“沒啥，我怕有人偷聽。”
唐母咦了一下，這又不是演電視，誰還偷聽她們說話，又沒啥值錢的消息。
唐小燕沒有說多餘的話，直接問姚明珠什麼時候來唐家的。
唐母道：“有一個星期，她那天就蹲了咱們口家，我這也不好趕人家走。她說姚家那兩口子死了，是咋回事？”
姚明珠沒敢說姚母殺了姚父，這種事情在外人看來是極不正常的，她不想再看別人的眼色了，所以沒有和唐母他們說實話。
不過姚明珠也不怕唐小燕把這事捅出來，她只是沒有明說，算不得撒謊，誰還能責怪一個失去父母的可憐的女孩嗎？
唐小燕自然是把姚母姚父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唐母，末了說道：“娘，你猜我當時上監獄裏看她的時候，她跟我說了啥？”
“啥？”
唐母聽唐小燕去監獄看過姚母，這事她可沒跟他們說，什麼時候去的都不知道。
唐小燕心裏有種迫不及待的渴望，她原本不想再提這件事，只想着既然姚父姚母都死了，人死如燈滅，以前的那些事情不用在追究，大家就這麼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好了。
只是她沒想到，在她說了姚明珠不是唐家的女兒這件事後，她還會來唐家。
一個謊言突然就在唐小燕心裏冒了出來，她看着唐母的眼睛，說道：“其實咱都搞錯了，沒抱錯小孩這回事。他們那時候來找咱，就是發現姚明珠不是她姚家的小孩才找過來的，對不？”
唐母起先不明白唐小燕想說什麼，等聽到最後愈發覺得事情荒唐了。
“咱當初也沒上醫院裏檢查去，他們光檢查了姚明珠的血樣對他們不合，沒檢查我哩。娘，你知道姚明珠是誰的小孩不？”
唐小燕把姚父當初換孩子的事情變化了詞告訴唐母，姚明珠不過是姚父從外邊抱來的，替換了姚母生的那個孩子。事情露出來后姚父怕姚母知道孩子錯了是他乾的，於是將錯就錯，默認了唐小燕的事情。
“你這話是她告訴你哩？”
唐母從座位上站起來，這事簡直就是九曲十八彎，最後竟是這麼個結果，誰也沒有料到所謂的抱錯孩子不過是姚父一手安排的。
唐小燕估計誤導唐母，讓她以為姚明珠是姚父的私生女，為了私生女把自家的孩子給換了，結果露出來，姚母忍不住衝動之下把人給殺了，這樣一來就是說得通了。
“難怪那時候他這麼不待見你，明顯是知道你不是他閨女。”
唐母突然想起那時候姚父對待唐小燕的態度，如果真的是親生女兒，又怎麼會在找回的時候那麼對待呢。
“你要是不相信，咱拉着她上醫院檢查去，正好咱全家都抽個血試試。”
唐小燕生怕唐母還要懷疑，這樣提議。
唐母看她着急的樣子，手不自覺覆上她的腦袋，說道：“上啥醫院啊，你是我養哩，我還能不信你。而且，我也覺得……”
唐母沒有繼續說下去，她那時候也對自己對姚明珠的感覺感到奇怪，既然是自己生的，總得有點血緣上的感應。就算沒有養過一天，總不至於會生出那種陌生的感覺來。
唐母對姚明珠，沒有那種母女間的天生情感，她就是說不上來，現在經唐小燕一說，才恍然大悟。
而且姚明珠來那會，有村裏的婦女私底下跟她說過，覺得姚明珠長得和他們唐家一點都不像，還不如唐小燕看起來像親生的。
那會唐母只以為，唐小燕是唐家養大的，誰養大的像誰，所以姚明珠看起來才不像她和唐父。
唐小燕的說辭正好給了唐母證據，正因為不是自家閨女，當然不可能像了。
然後，唐母又想到，既然姚明珠不是自家閨女，那當初為了姚家的事還牽扯到他們唐家，唐小燕差點就被帶走了，這姚父的心可夠狠得，這和拐騙小孩有什麼區別？
由於遷怒，唐母對姚明珠的那點同情頓時消散了。
知道不是自己閨女，這一切都是個誤會，唐母對姚明珠自然也就沒有了那份尷尬和無措，不會束手束腳覺得自己不能虧待姚明珠。
“娘，這事恁別出去跟她說，讓我說。其實那時候我跟她說過，這事姚寧遠估計也知道，姚明珠不信，覺得姚家那邊沒爹娘啦，就往唐家來找恁。反正她脫不了姓姚，不姓唐，我跟她差不多大，這話我跟她說。”
唐小燕立刻替唐母解了圍，知道即便不是親生閨女，可她一個大人，去和一個小女孩說那些話未免太殘忍，唐小燕正想找姚明珠聊聊，於是直接把這活攬了過去。
還要通知姚寧遠，如果姚明珠從他們這裏出了事，指不定姚寧遠要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