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請注意:身世
他興趣盎然的答非所問:“他們不分年齡、性別、種族、家世,統統乖順馴服的睡在那個擁擠的地方。”
因觸景生情,叫她膽戰心驚,舌頭都不利索了:“那個地方,該不會是……”
“到了。”
也才幾句話的功夫而已,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瞬間轉移吧!
克洛諾斯放開知時,接着張開雙臂向她獻寶似的說:“就是這裏,氛圍很好吧?”不等她回應,接着又說:“我一看到就喜歡上了,你肯定也會喜歡的。”一副理當如此的腔調。
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影影綽綽的看到些錯落參差的土包包……果然是這種地方!知時感覺頭皮一麻——我呸!還說我肯定會喜歡?喜歡你個蛇肉火鍋!
克洛諾斯站在一塊年代感十足的墓碑前,打了個響指,手上出現一團熒光,照亮碑上文字。
知時眼隨光動,目光掃過,清楚看見“顯考顯妣”四個字,原來是夫妻合葬墓。
“吶,這兩隻人類,好像年齡和我差不多呢,不過他們已經在這裏安靜的睡了一百年。”克洛諾斯好像跟他們很熟似的給知時介紹着。
知時輕撫胸口順着氣:“克洛諾斯,我知道你看過很多關於人類的資料,那就該明白,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對死亡存在着與生俱來的恐懼感,而屍體就是死亡的具象,所以對於很多人來說,同類的遺體也是非常恐怖的東西,而墓地就是恐怖物疊加的集合體,所以這種地方,我怎麼可能會喜歡?”
“像你這麼不留餘地的反駁我,換個說法來講,就是在打我的臉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實事求是的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我真的很討厭這個地方。”
克洛諾斯的表情似乎很嚴肅:“其實他們都是很親切的人呢,不然我把他們挖出來,讓你當面和他們聊聊人生什麼的,好多年沒人來探望過他們,他們很寂寞。”
知時一口回絕:“不用了,挖人祖墳是缺德到家的行為,你還是積點陰德吧!”
克洛諾斯笑着說:“積了陰德,就可以給我換一隻好看聽話管吃飽的新寵物么?”
知時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句話: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天時地利,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把她幹掉,以他變態性格,沒準接着會刨開人家祖墳,把她塞進去給那對“寂寞夫妻”當玩具,好歹人家也是生同床死同穴,纏綿百餘年的正經夫妻,最後卻叫她活寵物死小三鑽了空子……
知時時常走神,逐漸適應的克洛諾斯已經找到自娛自樂的方法——她不說話,就拿她當娃娃好了,至少她還是配合著他的。
牽起她的手,把她拉到墳墓前:“生命體是會畏懼死亡,但越是畏懼惶恐,越會忍不住想要去窺探的心理也是很常見的,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睡在這裏的男女,他們生前是什麼樣子,經歷過怎樣的坎坷,生命的最後一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生命的最後一刻么?”
遭人唾罵的她的生母,抱着剛出生的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到丈夫殺兄的案發現場?
誰勸都不肯打掉腹中的她,那是否意味着,生母並不討厭她——不都說母愛是無私而偉大的么,那麼既然已經生下來,又怎麼捨得撇下弱小無助的她邁向死亡,在死之前的那一刻,有沒有想過她?
“你也是好奇的,對吧?”克洛諾斯一邊說,一邊劈開了人家的棺材板,將躺在裏面的骨架子請了出來,順道點評一句:“扁豆,他比你還丑!”
知時的反應是,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克洛諾斯再一揮手,躺在另一口棺材裏的骨頭架子也起來了:“這個更丑!”他把道德、陰德、口德統統喂狗了!
兩具並排站着的骸骨,透着瘮人的白,四隻空無一物的眼眶對着她,好像在盯看。
只是眨個眼睛,再看他們,已回復老態龍鐘的人模樣,知時眼珠子突出來:“你居然還能起死人而肉白骨?”
“不能。”又說:“這隻不過是在現有基礎上倒退一百年,所呈現的虛擬影像。”
接着大手一揮,臨近的十來座墳頭又蹦出大小不一的一排骸骨:“這些都是很早之前埋下的,所以保有完整的骨骼,還能讓你看看他們過去的模樣。”
知時渾身無力,坐在地上起不來:“我為什麼要看他們的模樣?”
“因為我們要一起玩啊!”又皺眉頭:“本來就比你還丑,如果再沒胳膊沒腿沒腦袋的,會更傷眼睛吧?”
烏雲蔽月,陰風陣陣,她跟着一個變態蛇精病蹲在墓地里,和一群死去上百年的骨頭架子做遊戲?
當這是恐怖片拍攝現場么?
眼看着一群眼神獃滯,表情木訥的傢伙將她包圍,知時轉頭去找克洛諾斯:“我要回家。”
但站在一邊的克洛諾斯笑嘻嘻的聳肩:“你這個表情很可愛。”又說:“對了,突然想起忘了點事,你先跟他們玩着,我去去就回。”
不等知時回應,克洛諾斯已經消失。
這裏,只剩她和一群死人了。
一抬頭,綠瑩瑩的死人臉和她面對面,間距不超過二十厘米,她無處可藏,只好閉緊雙眼自欺欺人,風一吹,樹林又製造出烘托氣氛的自然音效,恐懼使她無法思考,頸后一陣刺痛,是哪具和蠢蛇一樣頑劣的傢伙戳她了吧?
她已經夠倒霉了,現在還淪落到這種地步,越想越委屈,不顧形象,嚎啕大哭:“欺負我就讓你這麼開心么,我討厭你,最最討厭的就是你了!”
“嗯……我很開心。”
本以為把她丟下的傢伙又出現了,還蹲在她身後將狼狽的她環抱住,依然說著叫人胃抽筋的討厭話,但這一刻,她卻覺得莫名親切——她果然是個抖m啊!
說不清是為自己凄楚的身世,還是為自己悲慘的遭遇,或者只是單純的想發泄一下,知時敞開了喉嚨,死勁哭。
完全不怕丑,反正再丑的時候克洛諾斯也見過了,聽她這麼賣力的哭,他反倒前所未有的大笑出聲。
等她哭不動了,他就在她身前和墓碑中間的位置鋪上一塊防潮墊,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打啤酒,幾樣下酒菜:“來來,都坐下,大家不醉不歸!”
說完扭頭看看知時:“你已經成年了對吧?”
知時已經沒辦法控制臉上的肌肉了:“成不成年又能怎麼樣?”
“哦,這裏含有酒精,據說對未成年人的腦子損傷效果尤其明顯。”想了想,無所謂的撇嘴:“也沒關係了,反正損不損傷你腦子都不好用。”
“克洛諾斯,你真變態!”
“說的不對,罰酒三杯,喝……”
於是,知時被灌醉了。
“克洛諾斯,我們的老祖宗說入土為安,所以把死去的人從墳墓里挖出來,是大不敬的,你把他們給我原樣送回去。”
“好……”
“克洛諾斯,我是女生,今天心靈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我這麼難過,你怎麼還欺負我?”
“呵……”
“克洛諾斯,我爸是殺人犯,我媽是壞女人,我是多餘的死小孩。”
“嗯……”
“克洛諾斯,我討厭你!”
“知道了……”
後來,克洛諾斯背起知時,一步一步走下山。
“死人們呢?”
“洗洗睡了。”
“我跟老爸留言說會快點回去,你怎麼用走的?”
“因為,沒有力氣了。”
“你真沒用。”
“是的呢……”
知時原本以為,聽說過那樣不堪的身世之後,她會難受到睡不着覺,結果卻是,她一覺天亮,睡得那個香,並首次逆轉局面——她終於把他當床墊子給睡了。
早飯是扁柏做的,對於自己才十九歲的女兒半夜三更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公然和認識不久的男人鑽進一個被窩睡了,他似乎並沒有詰責她的意思。
但作為在過十九歲生日之前,和男生連小手都沒牽過的保守型乖乖女,知時感到很難為情,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爸,其實昨天晚上……”
滿眼血絲的扁柏卻笑了:“沒事的,我懂的。”
知時有點急:“爸,什麼懂啊?”
“筱籌都跟我說了。”
知時打了個寒戰,一躍而起:“爸,你別聽他胡言亂語,他遭到背叛,腦瓜子受刺激,精神不正常,我和他什麼事都沒有,真的,我沒騙你。”
看着一臉慌亂的知時,扁柏竟然咧開嘴大笑:“他只是說你喝多了,需要人照顧,而且之前迫於形勢,你們也常常睡在一起,是很單純的,讓我放心。”
“哈?”
“豆子,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心什麼?”
扁柏不答反問:“既然你已經回來了,我也沒必要繼續躲在這裏了,你是想在這邊再呆些日子,還是跟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