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五年之後的相遇
“你耍我？”羞澀染紅了耳尖，蘇凝聽到自己細細的聲音，惱怒而欣喜。
“哪有！你這可冤枉啊！”郢項濂辯駁，眼裏卻滿是得逞的笑意，舉了舉手中的樹葉，“你看，剛見你發上沾了樹葉，故幫你取下來，不然，凝兒認為，我怎麼耍你啦？”
那語氣里儘是戲弄，蘇凝聽到有些着惱，嘟起櫻唇，輕哼一聲，偏頭不理他。
郢項濂看蘇凝惱了，止住被她模樣激起的疊疊笑意，如小生般作揖告饒，那副假裝鄭重虔誠的模樣，成功逗笑了蘇凝。
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竹林盡頭，片片青翠中，躺椅中白色的狐裘將她包圍，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溫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看着佳人的笑靨，郢項濂心神浮動，能與她遇見是多麼值得慶幸的事情。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他不會相信有一種人一認識就覺得溫馨，不曾想過牽挂一個人，不知道自己喜歡收集她的喜怒哀樂。
時間須臾而逝，辰時，郢項濂看了下天色，心下感嘆時間流逝太快，與蘇凝相約第二日京郊遊湖，便起身告辭了。
翌日，天氣晴朗，暖陽高照，萬里無雲。
由於三國會朝的時日漸近，是以，來京郊遊湖的世家子女比往常更是多些，碧波蕩漾的湖面上，紅漆圓木遊船隨處可見。
依稀可聽見湖中偶爾傳來的幾聲嬌笑，在充滿朝氣的清晨，讓聞聲者心曠神怡，行走的步伐似乎也輕快了。
在曉梅的陪同下，蘇凝卻是早早就到了約好的地點。
左右環視了一圈，蘇凝並沒看見心中所思之人的身影，不滿的撅了撅嘴。
曉梅瞧見自家小姐有些賭氣的樣子，掩嘴笑出聲：“小姐，你道現在是什麼時辰，郢公子沒到也是正常的嗎？”
蘇凝怔愣，對啊，他們約好是辰時後半個時辰碼頭會首，此時才不過辰時稍過，離約定的時間還很早，郢項濂還沒到也是情理可原的。
可是，不知如何，沒看到他的身影，心中，卻莫名的有些失落。
蘇凝瞪了吃吃笑的曉梅一眼，曉梅看自家小姐惱羞成怒了，捂住嘴，只是那彎彎的杏眼正表示着她此時愉悅的心情。
日頭還早，左右也無事，兩人遂尋了個偏僻陰涼的位置坐下，拿出食盒攜帶的桂花糕，一主一仆邊吃邊放眼欣賞晨日的菱湖美景。
湖中的一座遊船上傳來悠揚悅耳的古箏曲調，為這枯燥的等待，平添一分愜意。
在另一無人的角落，忽然出現幾名黑衣人，為首者身着墨黑錦衣長袍，光華柔順的長發被盤梳頭頂，以一黃金髮髻固定，只留兩縷髮絲垂於肩膀兩側，端的是好一副翩翩公子形象。
當然，如果公子不是那樣冷厲，滿面無情。
只聽其中一名黑衣人道：“少主，那邊坐的似乎是蘇小姐。”
錦衣男子依言偏頭望去，發現果然是凝兒，心裏歡欣的情緒不斷奔涌，能見到她真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男子想到這次出來的目的，面上有些猶豫，腳下的步子卻已經做出了行動。
就在男子逐漸靠近，離蘇凝百尺之際，佳人身旁卻冒出另一個頎長的身影。
慕容燕霎時止住步伐，目睹兩人間的親昵互動，受傷與辛酸的情緒湧上心頭。
原來五年的時光里，變化的不只有他嗎？
“你怎麼才來？我等了好久呢！”蘇凝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心裏很欣喜，卻嗔怒道。
“真是抱歉，臨時有點事情耽誤了。”郢項濂不想因那些雜事耽誤他們不易得來的機會，直入話題道，“凝兒，我們這便去尋一艘船游湖去吧！”
望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蘇凝臉色有些紅暈，開心的笑了，點頭應允。
看着離去的兩人，慕容燕感覺自己的心好痛，凝兒和那個男子定然不是普通關係，這怎麼行，她是他的，誰都不能從他的手裏搶走她！
慕容燕對着幾個手下做了個手勢，幾人示意，反身消失在人群里。
“哇！你們看，那邊有個哥兒好是俊俏，令人嚮往的緊！”
路邊結伴一起的幾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風姿綽約，打鬧嬌笑聲引得過往路人頻頻回頭，其中一個身材嬌小可愛的少女忽然發現了什麼，向幾人低聲喚道。
“哪裏哪裏？”
嬌小可愛的少女伸出白皙圓潤的手指指了一個方向，幾個少女順着望去，看清那人長相后心跳驟然加快，好有味道的男人！
慕容燕發覺有幾道熾熱的視線正貼在自己身上，不過沒有殺氣。他側頭瞥向視線的來源，正對上那幾名少女痴獃迷戀的雙眼，心嘆一聲晦氣，只覺心理愈加煩悶，濃眉一挑，頭也不回地走了，毫不理會身後的那群少女芳心碎了一地。
其中一個少女忍不住尖叫：“他剛才看我了！他剛才看我了！”
另外幾名少女不幹了，紛紛反駁，皆言那名男子看的是自己。
頓時場面混亂成一團，在眾人眼裏，剛還笑得明媚可人的少女，此時確如潑婦般互相掐架，皆嘆人不可貌相！自覺離她們幾尺遠。
幾名少女似絲毫不知，仍叫罵打鬧着。
那名最先發現慕容燕的女子低下頭，在眾人沒發現的角落，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各位姐姐們，你們別吵了，那位公子都快走了，我們不如偷偷跟上去，看他做什麼？”
起先那名尖叫的少女想到自己能近距離觀看心上人，心裏美開了花，立即拍手叫好。
其她幾位雖對她不滿，想到她的背景，卻也沒說什麼。心裏卻腹誹就她這副摸樣，還想那位公子的憐愛，妄想！
幾名少女各打着自己的心思點頭同意了。
慕容燕一心想着心心相念的人，一時間竟沒察覺身後跟了人，還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
他只料沒感覺到殺氣，無威脅到他安全的存在，卻不知，有時候，那些沒武功看似懦弱的人卻更有殺傷力！
湖邊碼頭，蘇凝踮着腳望着一個方向，心裏有些焦急，他怎麼還沒回來？
“凝兒。”
身後傳來一聲呼喚，那聲音，陌生而又熟悉，當種種回憶襲來，她只覺雙眼發酸、渾身僵硬。
她以為自己都忘了，五年過去，自己與他未曾再見過面，她以為兩人之間從那時開始不再有任何交集，卻不料今時今日，再次聽到前世輾轉夢中渴求的呼喚，心如波濤洶湧，滿腔的恨意逼紅了雙眼。
感覺到自己的失態，蘇凝調整了面部的表情，轉身疑惑道：“你是？”
果然，她將自己都忘了嗎？慕容燕心裏更添苦澀。
“我是慕容燕。”
再次聽到他的名字，不僅讓蘇凝想起前世兩人相遇的場景，只是，那個畫面卻不怎麼美好。
“原來是太子殿下！”蘇凝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刻意裝作不認識他，福了福身，“小女子給太子請安。”
“凝……你不必多禮，昔日我們是同窗，你又救過我的命……”慕容燕直直的、近乎貪婪的看着蘇凝的雙眼，“所以，你可以把我看做是你的朋友，無需在意這些禮節。”
蘇凝卻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也不去關注他的自稱不是“本宮”而是想要貼近的“我”，搖了搖頭道：“殿下多想了，殿下身份尊貴，小女子自當循規守禮，否則就是對殿下的不敬，望殿下體諒。”
可誰來體諒我？慕容燕在腦海里吶喊。
“今天天氣不錯，蘇姑娘是否有空，陪本宮游湖賞景呢？”
慕容燕不想執拗於身份的話題，多說多錯，他很怕兩人的關係會愈加生疏，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趕忙岔開話題，問出了一直想要的問題。
蘇凝卻沒給他機會，直白道：“殿下，真是對不起，小女已與人有約，恐怕要辜負殿下的一番美意了。”
慕容燕自知她與何人相約，更知道那人被自己的手下纏住脫不了身。
“蘇姑娘莫非是看不起本宮，說出這樣的借口來搪塞本宮？”慕容燕的話有些咄咄逼人，可若他不如此，眼前的人怕是會離他越來越遠，任何一個能拉近關係的機會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殿下誤會了，小女子確實是在等人，那人叫郢項濂，他去和船家商量去了，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聽到他的語氣，蘇凝有些慌了，他似乎與前世不同了。可事實是，無論如何，這世她並不想與他糾纏不清，前世的凄慘下場，那冉冉烈火焚身，吞噬軀體的痛苦她不願在遭受了。
郢項濂？原來剛才那男子叫郢項濂！此名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可是，那人竟然敢染手他的心上人，他不會放過他的。
明知蘇凝說的是實情，慕容燕卻不打算放過她。
“本宮有什麼地方得罪蘇姑娘的嗎？以致蘇姑娘如此不待見本宮。本宮已在遠處觀察良久，明明就沒有任何旁人，蘇姑娘卻尋得如此借口？”
……
這人是慕容燕嗎？她怎麼從她的語氣中聞到了一絲幽怨的味道？
她是通曉天夏國接下來十年歷史的，慕容燕能繼承皇位也是毫無置疑的，所以，蘇凝可以過自己嚮往的生活，卻不可得罪眼前這人，丞相府和將軍府的前塵仍不停在腦海警示着她，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牽連她在乎的親人。
看着慕容燕咄咄逼人的雙眼，蘇凝有些氣悶。之前不久，她以為能和項濂游湖賞景，度過兩人世界，遂把礙事的曉梅趕回了相府。這一刻，她從沒如此後悔自己的決定。
而且，項濂不過是和船家商量游湖事宜，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
事情已到了毫無選擇的境地，蘇凝如果再拒絕的話，就真的是徹底得罪慕容燕了。
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蘇凝有些無奈，勉強笑道：“如此，蘇凝便多謝殿下的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