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夏姨娘的自白
我的名字叫夏芳，其實我並喜歡這個名字，因為它的來歷讓我感到恥辱。
從家裏老媽子的口中得知，在我出生的那刻，我那個好色的爹正在十六小妾房裏與那賤人歡好，我娘得知死鬼老爹連她生產都不來看一眼，仍不忘做那苟且之事，深感羞辱，一氣之下拋下剛出生的我死不瞑目。
死鬼老爹正與人歡好，那小妾又是個能伺候的，身帶體香，到了高潮一哆嗦，軟倒在小妾懷裏，聞着她身上的香氣，大手一揮，給我取名夏芳。
為此，我沒少被那群所謂的弟弟妹妹笑話過。
後來我懂事後，在嫡親哥哥的透露下知道了真相。那時開始，我逐漸變得心狠手辣，懲治了不少有歪心思的奴才，蠱惑死鬼老爹將幾個妹妹嫁給了那些行將就木的富商。得了實際利益的死鬼老爹改變對我的看法，我和哥哥的待遇是府里除了死鬼老爹外是最好的，府里的一乾奴才也是對我另眼相看，用心伺候着。
當然我沒忘記那個害死我母親的賤人，死鬼老爹的十六小妾。在與哥哥謀劃下，那個賤人被誣以通姦之名，被打了幾十板子，呼氣多進氣少，沒多久一命嗚呼。
在下人看來我很風光，其實，我那死鬼老爹不過是一小小縣令，因為位置偏僻，天高皇帝遠的沒人管，真正能管事的都被我老爹美酒美食外送金銀招待走了，故此，我那死鬼老爹可以說是我們這縣的皇帝般存在，日裏沒少貪污官銀，縣裏的人家都搶着把女兒往我家裏送，任我那死鬼老爹挑選。
可是這樣的日子卻不是我期望，我期待能出這個小縣，真正的過上富貴奢華的生活，至於我的夫君是誰，那根本不重要，只要他能提供我花不完的銀子，予我使不完的珠寶，給我眾人仰慕的地位，他姓甚名誰又有何區別？
沒想到，我的願望真的實現了！我竟嫁給了當朝一品丞相！丞相是什麼官職？和我那死鬼老爹的區區一縣令比起來，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一干姐姐妹妹羨慕嫉妒更多是巴結的目光中，我進了丞相府。
我的肚子很爭氣，入府第二年就生了一對龍鳳胎，老夫人一朝得了孫子，喜不自禁，因為兒子，我的待遇更好了。
在相府過了幾年，我看出諾大的相府實則是由老夫人掌控的，丞相是個孝子，對老婦人的話無不聽從。
看清風勢，我便一心一意的奉承老夫人，盡說著她喜歡聽的話，兒子又被我教的很會討老夫人歡心，時日久了，關係越來越親近，老夫人也暗地給我透露了許多事情，其中最令我震驚的莫過於老夫人竟給歐陽敏下過絕育葯！
這令我非常的驚訝，我聽說丞相能得到現在的官職離不開夫人的娘家大將軍府的幫助，卻不知老夫人何由如此的恨自家媳婦兒，竟做出如此惡毒的事情！要知道，如果一個女人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對她而言，那該是多大的打擊！
同為女人的我心有不忍，不過，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經歷了那麼多，我的心早已如石頭般堅硬，當然，對於外人而言。對自己的兩個孩子，我早早的就教會了他們怎麼撒嬌，怎麼爭寵，怎麼才能讓老夫人當心肝寶貝。
兩個孩子學得很好，我很滿意，他們不僅取得了老夫人的愛護，更是為我謀得了不少實權。比如說，我有更多的例錢，有更多珍貴的首飾和華麗的衣裳，出門也有一群人跟着保護，風光極了。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是永久的，沒想到歐陽敏竟生了一個女兒，相爺得了女兒，視如珍寶。對於我的女兒，他從沒給過那樣溫軟慈父一般充滿愛意的眼神。
至於那低調存在的相府庶出大小姐，我是完全沒放在心裏的，一個沒有母親幫襯又沒父親關注的庶女，根本激不起我丁點對付她的興趣。她到了年紀，及笄后自是要出嫁的，與我的利益並無衝突，我索性沒關注她。
歐陽敏的生育打擊最嚴重的人並不是我，有一個人比我更加着急。老夫人得知歐陽敏生育后，沒有因得了孫女而高興，反而是臉色陰沉。她對我說，相府有明兒這一個男孫就夠了，暗下便再次給歐陽敏下了絕育葯。
至於這個多出來的孫女，她從沒給過好臉色。
心知歐陽敏不能再生育，我對她的遭遇略感同情，心裏更多的是興奮。這意味着我兒是相府唯一男嗣，將來必定子承父業，相府的一切將來都是我們母子的。你說為什麼沒有女兒的份，女兒註定是要出嫁的，所以早被我排除在外了。
最令我高興的是，相府嫡女竟然是個憨貨，被我們母子戲耍於股掌之間，完全沒有一品大員的嫡女風範，遠親近疏。
在蘇凝八歲那年，兩個孩子使計讓她掉進了池塘，那池塘的水對於我們這些大人來說自是不深的，只堪堪到胸口的位置，可對於一個才八歲的孩子來說，足以致命了。
果然，那丫頭差點一命嗚呼，卻頑強的活了過來，我感覺頗為遺憾，卻無計可施，畢竟那丫頭的身份擺在那兒，想要不知不覺的除去而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確實是個難題，我不能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搭了進去，那可得不償失了。
再說那丫頭這麼蠢，確實對自己構不成威脅，所以我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沒想到，落了一次水，人竟然會變回這麼大！
明兒和顏兒作為哥哥姐姐不過是好意勸導她兩句，卻被她誣陷的跪了一夜祠堂，看著兒女哭訴可憐的臉，我心裏憤恨至極，對這丫頭更為討厭。她本不該來到這世界上的，卻突兀的來了，還搶走了自己兒女的位置。
第二天大早，我帶着一群下人去評理，沒想着被這臭丫頭當著面明裡暗諷的教訓了，這讓我更生氣了，開始威脅她給個交代，否則以後就讓她孤苦伶仃的，不讓哥哥姐姐陪她玩。
沒想到，這丫頭簡直飛了膽子，竟讓那些粗賤的下人打了我一頓板子，我只感覺下體一陣疼痛，忍不住昏了過去。
待我醒來，得知老夫人替我做主欲教訓她，沒料到臭丫頭完全不尊重長輩，頂撞了老夫人，更是氣昏了她。
我這才反應過來，莫非臭丫頭被鬼附身了？怎會落水前後變化如此之大？我還記得那日在她院裏和她對峙時她所散發的氣勢，在許多世家貴婦那裏，我是不曾見到的。
這時，我感到整件事很邪門兒，不想自己身上沾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讓兒女不要再理她，離她遠遠的，反正總有一天，臭丫頭總會嫁出去的，對於我們母子的利益毫無衝突，也就隨她去了。
我以為，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她就不會出什麼事，沒想到，悲劇還是發生了。
夏眠。我唯一嫡親哥哥的獨子，我的親侄子，竟因一件小事被發落去了邊境！想起在府里的那些日子，若非哥哥一直幫着我，照顧我，我怎會有今天？可我辜負了他對我的託付，邊境那麼遙遠，眠兒又是被當做寶貝疙瘩養着，他不僅吃不了苦頭，他那身子能否堅持到邊境都很是個問題。
我這時候才深感自己的無力，對方都是不好惹的，我也沒有實權去和他們對抗。說實話，就單相府而言，若我去向相爺告狀，說臭丫頭的不是，相爺肯定會站在臭丫頭那邊。
這刻，我才知道，實權這樣虛無確實在的東西才是堅實的保障，所以，我和着跟我從老家裏過來的李媽商量了一番，決定除去歐陽敏，再靠老夫人的協助坐上相府夫人的位置，這樣我的兒女也會是相府嫡子嫡女，他們的前途會光明一片，到時候我就只管享清福了。
說實在的，有點我很奇怪。原來在小縣老家，李媽是一個很低調憨厚的老媽子，自陪我來丞相府後，起先的日子也是老實巴交的，沒想到在我進府第五年，腦袋好似一下子開竅了，人變得精明起來，給我出了不少好主意。那人臉還是那個滿是褶子的臉，身子也還是以前高矮，卻莫名給人一種違和感。
而且，連我從小縣一對老人家談話間只知一點的虞美人，她都懂的很，手裏更是有這種毒藥！
話說歐陽敏雖然不喜我的存在，卻很有大家風範，待我也無半點苛刻，這是我所不及的，說句實在的，在這點上我很是佩服她。
可是，真正要下毒害她，我確是半分沒有手軟，因為我沒有退路了，為了美好的將來，我也必須搏一搏！
世事難料，這一搏，我輸了！輸在了那個臭丫頭手裏，我好不甘心。
歐陽敏確實中毒死了，而且還沒有人發現是我下的手，這讓我高興了很久。
沒想，李媽那個賤人背叛了我。從臭丫頭口裏得知李媽已經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那刻我就知道，我完了。
那時，站在靈堂里的將軍府一大家子人那眼神，令我心驚！我這時才開始感到害怕，欲向相爺求助，卻見相爺也是一副恨不得食我血肉的眼神，我感到很頹廢，自己的一生真的走到頭了。
此事過後，老夫人也被糾纏了出來，我才知道原來事情能進行得如此順利竟有老夫人插手了。後來，老夫人被相爺下定決心送去了山上的廟庵里，每月送去吃穿的東西，不再過問，想必是對老夫人的所作所為感到寒心了。
呆在牢裏的那些日子是我最不願回憶的，我體會到了天堂摔到地獄的感覺，真是太痛苦，讓人不堪回想，滿心都是血。
那些牢卒辱罵我我還能忍受，畢竟落到我這幅田地，被人踩被人罵的事我也沒少做過。只是，最讓我不能忍的是，隨我一起坐牢的一雙兒女他們怎能不懂我的苦衷，我所做的一切不正是為了兒女能嫁個好人家，取得更好的前程嗎？他們不體諒就罷了，竟說我害了他們，讓我一個人頂去罪責！
這計劃，他們當初要求要一起參與，如今卻反過來狠咬了我一口。
這是我那聽話乖巧的兒女嗎？
連兒女都這樣對我，我感到生無所戀，答應了他們，一個人攬了罪，在他們高興獲得解脫的目光中，被判三日後斬立決。
被押往刑場的路上，我再次看到了那日所夢的場景，原來，那時真是要發生的，若能重新來過，我還會那麼做嗎？
腿腳打顫的走上刑台，太陽晃的我有些頭暈，我似乎看見了滿臉微笑看着我的兒女，眨眨眼他們又消失了，讓我懷疑自己眼花了。
意識的最後一刻，是那拿大刀的劊子手，舉起明晃晃的大刀砍向我。恍惚間，我看到自己飛了起來，不對，是我的脖子飛了起來，然後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我看到自己那贖罪般跪着的軀體，少了脖子，鮮血如噴泉一般從脖口噴涌而出，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