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情
明循在看到綠意第一眼時,就差點要喚出石鳳歌的名字。
綠意本就與石鳳歌有幾分相像,經過石青瑜的梳洗打扮,仿若與石鳳歌成了一對雙胞姐妹一樣。明循怔怔的看着綠意許久,他企圖從綠意身上找尋出更多他所深愛的女子的影子。
直把綠意看得羞紅臉低下頭,明循才覺察出他的言行失當。
明循立即掃了石青瑜一眼,見石青瑜正坐在榻上逗弄他與惠妃所生的大皇子,也是如今他唯一的皇子明峻,並未注意到他。明循才走到石青瑜身邊,輕笑着說道:“聽說峻兒在你這裏一天了。”
石青瑜小心的拿帕子給明峻擦了下口水,笑着說道:“我很喜歡這個孩子,就留下親近親近。”
石青瑜說的是實話,她厭惡明家人,也不喜歡石家人。獨明峻對她是個例外,明峻的懦弱膽小與他皇子的身份都是一個傀儡皇帝必備的條件。明峻是石青瑜上輩子最不用費心的明家人,甚至在她還未動了稱帝的念頭時,他已哆哆嗦嗦的對她說了要退位讓賢,讓她做了皇帝的話。這麼乖巧的孩子,她怎麼能不疼愛呢?
明峻如今還不到一歲,他的生母惠妃是最早在明循身邊伺候的老人兒,早在明循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是明循身邊伺候着。也許緣自惠妃無法爭搶的卑微出身,惠妃也養成了一個不爭不搶的性子。惠妃的容貌也清淡如洗過幾水的水墨畫一樣,這會兒立在石青瑜身旁也似了個透明人般,哪怕她對明循行禮問安的聲音,明循似乎都沒聽到。
石青瑜前世並不大懂得明循怎麼會讓惠妃這樣個清淡無味的人生下皇長子,還晉了妃子之位。但在石青瑜有了許多不同種類的男人,甚至開始想她若是稱帝立個后君,那后君該是什麼樣的人時,石青瑜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惠妃,她也終於發現了惠妃身上的優點,那就是省心。因惠妃表現的無能,讓人覺得不需多加防備,因對惠妃無愛,所以不用小心討好。
也許最好的後宮之人就該如惠妃這樣,平時的時候記不起她,但記起她的時候她還在那兒。
所以,明循死了,惠妃還活着。她落敗了,惠妃也還健在。
世族是要她這個妖后死,卻不會即刻廢帝,在她死後,明峻的傀儡皇帝怕是還要做幾年,直到他生出下一個小傀儡皇帝為止。而惠妃許仍如個無人記掛的擺件兒又擺在太后住的太和殿了吧。
這時,石青瑜看了眼被明循晾在一旁的惠妃,輕笑着提醒道:“陛下,惠妃在向陛下請安呢。”
明循着才看到還維持着請安只是的惠妃,輕輕揮了下手:“起身吧,天也晚了,青瑜一天也乏了,你們就不該再來纏着她,都回去吧。”
明循的話似在為石青瑜說話,卻也未石青瑜得罪下了人。明明是她把人留了下來,結果確實惠妃挨了訓斥。也就只有惠妃那樣的性子可忍得了這事,面上毫無變化的着奶娘抱開了明峻。
旁人許不會看出明循的慌亂,但石青瑜怎會看不出來,在上輩子她一段最可憐的日子裏,她就是靠猜度着明循的心思來走下一步棋。奇怪的是,在石青瑜對明循有情的時候,她看不透他的心思,等她把明循當做了敵人,卻能將他的心思看得通透了。
在惠妃退下后,石青瑜就招來綠意,笑道:“陛下這時候過來,不知用沒用膳,綠意給陛下盛碗紅豆粥來。”
明循再次把目光放在了綠意身上,他用一種極為深沉的目光糾纏在綠意的面龐上。
石青瑜笑着低下頭,一直等着被明循目光痴纏住的綠意端了碗紅豆粥送到明循面前,石青瑜才笑着說道:“過幾日,妾身想把妹妹鳳歌接過住兩日。”
明循原本準備接住粥碗的手突然一抖,險些見紅豆粥灑在了地上。石青瑜看着明循笑了起來:“陛下怎麼嚇成這個樣子,難怪鳳歌妹妹說……”
明循把紅豆粥碗放在身邊的小桌上,低垂着眼睛,啞着嗓子問道:“鳳歌她說在家說什麼?”
石青瑜笑着說道:“妹妹自小常住宮中,素來又敬重妾身。自是常常與妾身說些幼年趣事,比如陛下當日被帝師周大人罰些大字兒的事,還有些頑童趣事……鳳歌妹妹常笑說陛下最是害怕她了。”
其實石鳳歌與石青瑜在石家並不親近,她們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石青瑜的生母徐氏若不是被石鳳歌的生母何氏與她們的父親石勇聯謀害死,空出夫人的位置,何氏怎麼能到石家做了繼室?他們聯合害了她的母親,還以為她不知曉,把她當做個棋子,還要她為石家的榮辱去死,這不是可笑么?
而石青瑜所知的石鳳歌與明循的童年趣事,全是自石鳳歌對她的炫耀中得知的。石鳳歌最喜對她炫耀,石鳳歌多被人誇獎了一句,多得了一些皇子的喜歡,多得了哪個貴人送的首飾,石鳳歌都要來向她炫耀。似乎把石青瑜這個本就在石家卑微求存的人,再踩入更深的泥潭,是讓石鳳歌最能感到快樂的一件事。
石青瑜最初也是從石鳳歌對她炫耀話里知曉了明循的點滴小事,她初嫁明循時,她也在擔心,她擔心明循會對石鳳歌有些青梅之情。可明循對她太好了,世上從未有一個如明循那樣待她,所以她石青瑜就誤在其中了。
明循抬眼,幽幽得看向石青瑜:“她這些都與你說了?”
石青瑜點了點頭:“妾身與她年紀相仿,許多話……許多話都說了……”
石青瑜說完,略揮了下手,將宮人們都遣走才低聲說道:“妹妹,說她不想嫁給賢王,她想入宮,她想伺候在陛下左右。”
明循神色大變,直直的看着石青瑜說道:“她?她當真這麼說?”
石青瑜含淚點頭:“妾身那妹妹可憐,她說,若是她沒辦法進宮伺候皇上,她嫁給賢王之時,即使她命盡之時。還請陛下開恩,許她進宮吧。陛下是一國之君,只需一道聖旨……只需一道聖旨……”
明循拉住石青瑜的手,滾進床上,拉下幔帳,於石青瑜耳邊輕聲說:“不要那麼大聲,會被旁人聽到。我若是能有辦法,何必呢……”
石青瑜沒料到只幾句話就讓明循露出了他的真心實意,竟然絲毫都不顧着她會不會多想,看來石鳳歌真是亂他心智的一味良藥。
石青瑜面上依舊垂淚說道:“妾身自與陛下大婚以來,無時無刻不惦記着把這些話說給陛下聽,讓陛下知道妾身那可憐妹妹的心意。原該與成親那日就說明的,可是因妾身對陛下……一時生了妒惱之心,竟然延誤到如今。若是不能成全妹妹心意,妾身這個做姐姐實在無法苟活於世。妾身也知道陛下所顧忌的,心中原有一計,如今看陛下也是一片真情,妾身也不再彷徨畏懼,想呈與陛下聽。”
明循早已被石青瑜說得話擾亂了心念,他心中只晃着石鳳歌當日知道他即將娶了石青瑜時,跺腳跑開的倩影。明循已顧不上其他,輕輕點了點頭:“你,你說給我聽聽。”
石青瑜見明循此時連自稱都改做了“我”,就知道她將說的話對明循將有多大誘惑,石青瑜附在明循耳邊輕聲說道:“陛下,看着綠意與妾身的妹妹可否相像?過幾日妹妹就要進宮,到時候,陛下尋了妹妹侍寢,太后與父親過後問起。直說本欲招綠意侍寢,結果陛下酒醉,無意認錯了人。此事就非陛下有意為之,而妹妹已是侍寢之身,除卻宮中,她又能去何處呢?”
看到明循還在猶豫,石青瑜又說道:“陛下畏懼石家,但我與妹妹都在陛下身側,父親還不能不顧忌着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去偏旁隔了幾房的親眷?”
石太后雖然被石青瑜稱謂姑母,卻與石青瑜的父親只是堂兄妹,不過因為權勢才親近了一些。
明循聽后心中大動,他原想娶的人就是石鳳歌,不過是石太后從中阻止,讓他被迫娶了石青瑜。如今既然有方法讓他既得了石鳳歌,許還能得到忠勇侯石勇的協助,這不是一舉兩得么?而行此法,不會誤了石鳳歌與他的名聲吧?
石青瑜柔聲在明循耳邊說道:“陛下,難不成真心讓鳳歌去死么?”
此話讓明循心頭一震:“她真的說了嫁給賢王就去死的話?”
石青瑜再次點了點頭,小聲悲泣:“妾身沒有半句妄語,還請陛下不要辜負了鳳歌妹妹的一片真情。”
石青瑜心中卻道:當然都是假的,沒有一句是真話,都是在騙你明循的。你明循一心為了石鳳歌,舍了一後宮的女子,而石鳳歌一面佔了你的情一面還在十分歡喜的準備嫁給賢王。在賢王兵敗之後,她石鳳歌不過落了幾滴淚,就又進了進了你的後宮。她能為了不嫁給你,就去死?笑話!
可是石鳳歌不入宮,就只有她石青瑜是石太后的靶子,她石青瑜未免太過辛苦了。石鳳歌這個石家最受寵的女兒進了宮,那石家就不太平,朝堂也不會太平,明循心中不太平,那她石青瑜則會愈加太平。
石青瑜是可以按照上輩子的舊路一步步的重走,重新再成為妖后毒后,站在這個國家的權利頂端。但那樣就太過漫長了,她等不起,也沒耐心重走一遍舊路。
她就是要冒這個風險,讓她能儘快的沾到權勢的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