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番外：樓湛
樓湛番外：
在樓湛心裏，時光是非常陽光的人，他很有衝勁，他很清楚什麼是自己需要的，什麼又該是自己必須放棄的，雖然缺乏了一些骨氣，但是卻收穫了更多其他的。
樓湛不屑於這種阿諛奉承的人。
卻又不得不承認，時光因此而得到了他只想要的。
樓湛從來都看的明白。
只是很奇怪，自己雖然反感時光的這種行為，但是卻對時光黏上自己的這件事而不覺得生氣。至少那時候他有一萬個辦法讓時光離他遠遠的，可是他卻想都沒有想過。
或許是太寂寞了吧。
他想。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父母很忙。他也鬧過脾氣，不吃不喝大哭大鬧過，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意識到自己並不能阻止父母忙碌工作。
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但是長大后，等他不喜歡和人交際的時候，他才聽身邊的人說過，原來都是保姆的錯。
保姆的臉和姓名他都記不住了，當然樓家家大業大也不會請個會偷偷摸摸打他罵他的保姆。
據說他只是在偶爾期被洗腦了。
據說那保姆有隱性的自閉症和自殺傾向。
據說那保姆明知道自己不妥，可還是為了家庭的生活壓力而出來工作。
所以在沒人的時候，她總是犯病。
她熱衷於告訴他，他有多可憐。說他是有父母還不如沒父母的可憐孩子，空守着這麼一個大屋子有什麼用，還不如最初就別來這個家。
對一個三歲多的孩子反覆的說，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活着就是受罪，兒女都是來討債的，嫁個丈夫活的反而更累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死掉算了。鄉下老家的親戚十一歲的閨女被同村的老頭強·奸了。隔壁鄰居的兩夫妻天天打架，把自家兩歲的兒子腦袋給砸了，成了植物人。暑假的時候有三個六歲大的孩子去河邊被沖走了……
數不清的負能量從樓湛的耳朵鑽進去，烙印在了大腦里。
一點點的，一點點的。
直到再也數不清，擦不去。
樓湛沒有想過死，因為他太小了，還無法理解死亡的含義，但是那個時候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天天陪着自己的保姆。
那些話，他聽進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就覺得這個世界太髒了，連呼吸都讓人噁心，被人碰一下就會生病。
爸爸媽媽是不愛自己的，看見他們就要躲起來。
那些到家裏來的小朋友都有目的，根本不是想要跟他做朋友……
誰都沒想到一個保姆閑碎的話會對一個孩子帶來那麼大的影響，也不知道樓湛又是那麼一個早慧的人。
等他上了小學卻不願意和任何一個同學交往的時候，甚至沉默寡言的一天都不說一句話時，才從主家調過來的白伯一眼就發現了問題。
孩子的世界觀是依靠身邊的人言傳身教來塑造的，一個保姆，徹底毀掉了樓湛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那之後家裏人為了幫他治療用盡了辦法，尋樂雪甚至息影了兩年，可是方法用盡，只是讓樓湛可以盡量正常的生活下去。至於強迫症、潔癖症這樣的毛病已經根深蒂固的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永遠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隨着年齡增長，樓湛也漸漸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正常，可是改不了了，他就只能去裝，去演，去扮成大家期待的樣子交際，至少不要讓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他去讀大學，住校，雖然有應付家裏人的意思，也未嘗沒有跨出一步結交朋友的意思。
於是，他遇見了時光。
他想，最初的時候時光應該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吧？他接近自己，那麼赤誠，就像身邊所有同齡的大學生一樣，就像朝陽一樣，很溫暖，也很有衝勁，甚至有些天真，總覺得自己一定可以照亮照暖每個人。
時光，光。
可惜那樣的時光他錯過了。
他用冷漠豎起了一道冰冷的牆，將自己團團圍繞在裏面，冷眼旁觀別人的人生，不為所動。
時光把身體貼在冰牆上，企圖溫暖他，可惜被凍僵了。
時光用拳、用頭敲打冰牆，企圖拽出他，可是頭破血流。
他在冰牆裏看着時光的吶喊和擔憂的目光，不為所動。
他只是看着他。
時光敲累了，打傷了，無能為力的走了。
樓湛不確定自己那時候是不是動了一下。
可惜時光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
樓湛有那麼一瞬，閃過這樣的念頭：是啊，他們只是同學關係，而已。
騷動的心再次回復了平靜。
沉的更深了。
又過了一年，沒想到時光又回來了。
他不知道時光是從什麼渠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目的性明確的他幾乎一眼就能確定。而且就像是曾經經歷過了什麼一樣，他的氣質在一夕間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變得圓滑，心思也重了，還有大部分人欠缺的那種百折不撓的韌性，感覺上……就像是成長了。
就連那雙昨天還很稚氣年輕的眼眸也深沉了，太多的情緒壓在裏面，讓人看不透了。
這一次，他允許時光的接近。
他將時光介紹到了天衡，甚至直言不諱自己的身份。至少，他需要一個同齡人在身邊比照着，一個懂事的明白什麼是自己該想的，什麼是自己不該想的大學同學更好。
於是一步步的退讓，對方一步步的逼進，水滴石穿的功夫，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方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而行。
這種感覺真好。
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可以近處欣賞一個人的眉飛色舞和沮喪氣餒，可以走在路上的時候被人喊上一聲，然後停下腳步，看着對方一步一步的走到身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有了同學。有了朋友。有了一個正常的大學生活。
他還記得那個清晨的校園路上，大片林蔭的樹木好似士兵一樣整齊的排列在道路的兩邊，斑駁的光線穿透樹丫枝蔓灑落在黃色的落葉上，以及時光的身上。
時光倒退着，腳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他對着自己笑，露出四顆白亮的好似珍珠般的牙齒，狹長的眼成了彎月，裏面盛着的是一汪黑白分明的靈秀。
那一刻，他的心莫名的動了一下。
至今難忘。
或許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
躺在身邊的人翻了一個身，哪怕在黑暗中，也閃閃發光的眼正看着自己。
“還不睡啊？快兩點了吧？”
樓湛輕輕拍了拍對方：“睡吧，我在想事。”
“我睡不着。”
然後說話的人轉身拉開了枱燈，昏黃的燈光降臨卧室，將一切都包裹上了一層金色的毛邊，也照亮了時光的臉。
四目相對，燈光柔和了五官，黑色的眸底深處都是對方的身影，脈脈的溫情在兩人之間流轉不休。
時光說：“明天就要去丹麥了，我好興奮，又有點緊張。也不知道那邊準備的怎麼樣，咱們能不能準時結婚。而且現在媒體報道成這樣，你爺爺那邊怕是更不會理會我了。我也不是說非得讓老人家同意，樓家的那些勢我一直就沒惦記過，你也知道我現在有點小錢，比起樓氏不算什麼，可是養活咱倆是足夠了。關鍵是咱們結婚的時候，比如說問願不願意的時候，他老人家突然跑過來吼上一嗓子不願意，我不得腎虧啊！再說了……先說好，我不是想要你幹什麼，就是說這件事，畢竟是咱倆的大事，收到的祝福越多肯定是越好……我不是說讓你去勸爺爺同意，就是咱倆這麼一聊天，我就這麼一說……爺爺他一直生你的氣，我其實心裏還是挺介意的。而且除了這件事，我其實也有點擔心外界是個什麼反應，咱們要結婚的事情雖然媒體早就在炒了，可畢竟沒有真的結婚，等這次結完了，也不知道觀眾是個什麼想法，就算天衡再給我投資拍電影，安排院線，觀眾要是不買賬，不去看，你說一次兩次還好，多了我也心疼那些錢啊！誰家的錢是大風飄來的？不都是一點點賺的？因為我一虧成萬上億的，我覺得特別的對不起叔叔。要不咱們結完婚先休息一段時間，然後試着拍一部，看看市場的反應，行不行都不強求了。你知道我投資的手游吧？從半年前開始發佈，我又給自己代言做廣告，你猜到現在賺了多少錢？八千萬！這才半年啊！而且還有新的手游在開發中，再加上網絡商城的收索引擎，不成功，那幾千萬就當買教訓，可要是成功分分鐘上億呢！所以我就是想說，拍戲不行你就別替我操心了，我總有別的出路。”
“喂。”
“喂！樓湛你聽見了嗎？”
樓湛醒了醒神，確定時光終於停止了他的長篇大論，乾脆的翻身面對他，將人一把摟進懷裏，說了一聲：“睡覺。”
“……”
樓湛蹭了蹭時光的額頭，閉上了眼。
“……”
半晌后。
時光壓着聲音問了句：“你睡得着啊？”
“嗯。”樓湛閉着眼回答。
“樓湛，我們就快結婚了。兩個男人。要結婚了。”
“嗯。”
“睡得着？”
“……”
“睡著了？”
“……”
時光等了一會，挪動身體，反手抱緊樓湛，說：“樓湛，我現在太幸福了，像做夢一樣。”
“晚安。”
時光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
下一秒。
他聽見樓湛說：“我也是。”
時光嘴角的笑容驟然綻放，湊過去親了樓湛一下：“晚安。”
“晚安。”
時光酣然入睡，不過瞬息的功夫就進入了夢鄉。
樓湛卻無奈的睜開了眼。
他用視線細緻的描繪時光的五官，默默回憶着剛剛時光的喋喋不休，等待下一個困意的來臨。
……婚禮現場應該準備的差不多了。
……爺爺那邊無所謂了，反正母親肚子是個男孩兒。
……時光如果想拍戲，就算是投資一部虧一部，無所謂，總之他會更加努力的把錢賺回來的。
……還有，時光現在這麼有錢了啊？得把人看好了才行，免得又招惹一堆的狂蜂浪蝶。
……啊啊！我們就要結婚了……
……結婚了！！！！！
……結婚！！！！！！！